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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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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每說一件事,袁姨娘的臉就白一分。待到谷雨說袁姨娘的哥嫂為了自保,要把田地賣掉遷走,她既驚且怒。知道她再怎麽說,也遮掩不住她做過的事,幹脆就不辯駁了,大罵道:“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這些年我那些私房錢,都餵了狗了,養了這麽一群白眼狼。”說著又朝蘇玉若哭道,“若姐兒,姨娘除了你,這世上再沒親人了,你可不能不管姨娘啊。”

蘇玉若的臉色原就沒有血色,此時聽到袁姨娘哭嚎,又蒼白了幾分。

這麽些年她雖然病著,蘇長清卻沒有忽視她的教育,也請了一個女先生來教她。妻與妾的區別,女人在家中的地位及需要遵守的道德,女先生都教過她的。蘇長清之所以讓女先生給她講這些,也是擔心袁姨娘給她灌輸一些敵視嫡母和嫡母所生的子女,認不清自己的位置,把自己陷於尷尬的境地。為此,蘇玉若雖然年紀不大,卻也懂得一個女人嫁了人後卻懷了別人的孩子,是夫家所不容的道理,更不用說袁姨娘只是個姨娘罷了。

蘇家既不能容她,娘家她又回不去了,那她還能去哪裏?這世上,她還真是袁姨娘唯一的親人與指望了。

雖然前頭谷雨說的那一番話,讓蘇玉若對袁姨娘有些不寒而栗,心裏對她生出一種抵觸情緒,但她終究是親娘,十來年精心侍養,又豈是一番話就能把母女的情分給沖沒的?

所以蘇玉若心裏雖不讚同袁姨娘的做法,對她的為人也予以否定,但心裏還是放不下她的。

可袁姨娘做了這麽多錯事,對不起蘇家,她又沒面求長姐放過袁姨娘。

左右為難之間,她的氣息漸漸紊亂粗重起來。

“李郎中,快給五姑娘看看。”蘇玉畹發現她不對勁,連忙道。

李郎中早有準備,立刻拿了一粒丸藥給夏至,夏至拿了一碗水過來,伺候蘇玉若服下。

“我……我沒事。”蘇玉若知道,如果自己此時倒下,被送到內室去靜養,到時候蘇玉畹一旦處置了袁姨娘,她就再沒有了求情的機會了。為此手裏抓著袁姨娘的衣襟,死死不放,同時努力平覆自己的情緒,盡力將病情壓下去。

也不知是藥丸起來作用,還是她的努力有了成效,她的呼吸慢慢舒緩下來。

在這過程中,蘇玉畹冷眼觀察著袁姨娘,見蘇玉若發病的時候,她也十分緊張,眼裏充滿自責,不由暗自嘆息。

這個當口,要是把蘇玉若送去養病,她不知生母被如何處置,心裏焦急,更不利於病情。蘇玉畹也不想遣開她,而是凝視著她的眼睛,緩緩開口道:“你姨娘懷了別人的孩子,我不能再留她在府上,而是欲把她送至一個小鎮上,用她手上的私房給她置一處小院,再置二十畝田地,安置於她與腹中胎兒,你覺得如何?這小院和田地先落在我名下,如她安分五年,待你我姐妹兩人出嫁,或是這期間她欲帶著孩子嫁人,我便將這些產業都轉到她名下。而她剩下的私房和金銀首飾,則送予青鸞家人,以彌補你姨娘所造下的罪孽。”

蘇玉若黯淡的眸子瞬間明亮起來。

這十年來,她的月例銀子和袁姨娘的月例銀子都全在袁姨娘手上,兩人的吃穿用度都是公中所出,不用花錢,袁姨娘又精於打算,不光這些錢都存了下來,她還拿這些錢做本去托蘇長清做了點小生意,多少也賺了些錢,如此一來她手上統共也有四、五百兩銀子了。就算給了些給袁家買田地,平日給廟裏添些香油錢,袁姨娘手裏也至少還有二、三百兩銀子。外面的稼墻民生,蘇玉若也聽女先生也跟她說過一些,十兩銀子就夠普通老百姓一家四口過一年的了,小鎮上的一進小院,也不過是三、四十兩銀子。拿上一兩百兩銀子買院子,再買些田地,袁姨娘又是個精明會打算的,產業定然會慢慢積攢起來。她跟她的孩子兩個人生活,花銷又不大,定然能將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長姐這樣做,已經很厚道,而且是看在她的面上了。否則光憑著袁姨娘害了人的性命,必得先杖責幾十板子再提腳賣出去,哪裏還會給錢讓她置宅子買田地?

她面露感激地望向蘇玉畹道:“多謝大姐姐,我沒意見。”

袁姨娘卻拿著手帕嗚嗚地哭起來。

蘇玉若秀眉一蹙,皺眉問道:“姨娘,難道你不願意?你還想怎樣?”

“我怎樣?”袁姨娘聲音悲戚地叫喊了起來,“我為他蘇家生兒育女,一輩子最好的年歲都耗在這裏了,又被他們連累到這個地步,他們就這麽打發我的?不要說姨娘,就是那些丫鬟婆子,如果做錯了事,被趕出去,也照樣能拿走自己的私產。我做錯了事,害了青鸞,給她家一兩百兩銀子的補償是應該的。但事情一碼歸一碼,說我害了青鸞,可誰害的我?要不是蘇家自不量力,沒有一點自保之力就把炒茶秘方拿出來用,招來別人的算計,我會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被人害到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如今還要離開我的女兒?蘇家要是不給我個說法,就這樣打發我,我寧願死在這裏。”說著,她緊緊地抱住桌腳,生怕谷雨拉她出去。

“雖說此事由我蘇家而起,但路如何走,卻是你自己選的。如果在開始出事之時,你就稟報於我,而不是隱瞞不報反害青鸞性命,又屢次與人通奸導致懷孕,最後還幫著別人打探秘方,你說我害了你,要什麽補償,我都認下。可現在你還想拿這些來要挾於我,那就打錯算盤了。妾氏與人通私,懷了野種,就算把人打死了,官府也不會追究。”說著,蘇玉畹又冷笑一聲,“我能到縣衙將袁廣勝的判詞拿出來,難道還怕你胡攪蠻纏嗎?”

袁姨娘這才想起蘇家三房當初搬去徽州府城,憑是的蘇長清的舅舅、如今做著徽州府通判的官老爺的照顧。有他的名頭在,她就算真的有冤屈,怕也鬥不過蘇玉畹。更何況她還理虧。

不過她心裏雖然氣弱,面上卻是硬撐著不肯認輸,梗著脖子道:“不管怎麽說,我都是五姑娘的親娘。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看在五姑娘的面上,你也不能太過苛待我。我也不要多,我手裏的私房錢和金銀首飾,都讓我帶走。至於我去哪裏,不勞你們費心,我自會找地方落腳,買宅子、田地。”

她擡起眼睛,“放心,我不會出來壞蘇家名聲的。若姐兒是我親閨女,我疼她還來不及,哪裏會害她因家中有醜事說不成好親事?”她落下淚來,哀哀地道,“只是往後我不在五姑娘身邊了,唯求大姑娘憐她身子骨弱,多照看她些。府城有好的郎中,定然要為她去請來看一看,沒準吃了藥就能病好呢。”

如果這番話在前面就說出來,蘇玉若肯定會十分感動,不舍得讓袁姨娘往後的日子過得艱難,哪怕明知不對,也要在長姐面前為親娘說一兩句好話,讓她對袁姨娘寬和些,多給她些銀子。但現在,蘇玉若卻只覺得這些話是個諷刺——袁姨娘所說的所做的,無不表明,她在袁姨娘眼裏不過是跟長姐討價還價的籌碼罷了。這讓她在長姐及幾個丫鬟面前羞愧難當,心裏也堵堵的十分難受,哪裏還願意幫袁姨娘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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