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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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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阿姨講的這個故事,其實從本質上說是有些悲情的,沈家是廚藝世家,靠著一手祖傳的好廚藝開了一家叫做“金玉滿堂”的酒樓,在京城裏安身立命。

沈家雖然手藝好,但是很奇怪,像是命中註定似的,數代都是單傳,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開枝散葉,所幸每一代的獨子都算爭氣,不但很好地傳承了祖傳的手藝,還能繼續發揚光大,讓沈家的名聲越來越響。

到了沈頤的這一代,沈頤的娘親生她的時候難產,傷了身子骨,大夫說以後都無法再生育了。

沈頤娘親看著懷裏剛剛出生的小丫頭,當場就哭了出來,她跟沈頤父親自小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成親之後也是感情好得蜜裏調油,是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沈頤父親早就跟她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可是她知道,這一切必須建立在她能夠為沈家生出一個兒子作為繼承人的前提下才能實現的,

剛剛得知生下了一個女兒的時候,她並沒有很難過,女兒貼心,第一個是女兒更好,反正他們還年輕,以後還有很多機會。

沒想到居然會聽到這樣的一個驚天噩耗,沈家的香火不能斷在他們這裏,沈家的家業需要兒子傳承,所以沈家必須要再找一個女人來給丈夫生兒子,只要一想到將來丈夫的身邊會有另外一個女人給他生兒育女,沈頤娘親就傷心的泣不成聲。

這時候,沈頤父親信誓旦旦地告訴妻子,這輩子他絕對不會再娶別的女人,有妻子有女兒就已經足夠了,女兒又怎麽樣?難道就不能傳承沈家的廚藝了嗎?他就要把這個女兒當成兒子養,將來讓她繼承家業,到時候再招一個女婿上門,生出兒子照樣還不是沈家的人。

沈頤娘親被他這樣離經叛道的念頭驚呆了,可是又忍不住十分動心,哪個女人願意把自己深愛的丈夫與別的女人分享呢?將來丈夫如果真的娶了別的女人生下兒子,那自己跟女兒在這個家裏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不但是自己,也許就連女兒也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與其這樣,還不如真的就讓她成為沈家唯一的“兒子”。

讓女兒肩負起擔起一個家的責任,雖然是殘酷了些,但這樣的人生,不是比悶在家裏當一個大家閨秀,以後嫁人相夫教子要精彩得多嗎?

因著自己的那一點兒私心,沈頤娘親同意了丈夫的說法,兩人給了當時在產房裏的所有人一大筆錢,然後讓她們遠遠地離開京城,從此,京城裏再也沒有人知道,沈家當天出生的小嬰兒沈頤,其實是一個女孩子。

沈頤從小就被當成一個男孩養大,從很小的時候,就要開始學習廚藝,還沒有開始認識字,就要開始背菜譜,大段大段的菜譜佶屈聱牙,這麽小的孩子根本就不懂其中的含義,只能死記硬背,背不出便要打手心,小沈頤每天都是紅著手心、帶著淚痕入睡的。

還要到廚房裏練手藝,辨識各種各樣的食材,練習刀工、顛鍋,剛開始的時候,幾個時辰練下來,手疼得提都提不起來,幾天沒有辦法用筷子吃飯。

因為她是女孩子,體力天生就比男孩子要差,所以還要紮馬步、習武鍛煉身體,每天提水、舉石錘練習手上的力氣,這樣以後才能顛得起幾十斤重的鐵鍋,不能顛鍋的廚師,是不能算是一名真正的廚師的。

沈頤找娘親哭過、鬧過,她怎麽也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辛苦,她也想像別的小姑娘一樣,穿著漂漂亮亮的小裙子,軟軟地依偎在娘親的懷裏撒嬌。

可是反抗之後,換來的,卻是爹爹娘親更嚴厲地對待,小孩子不懂得父母的苦心,她甚至覺得自己是撿來的,並不是爹娘的親生孩子,所以才狠得下心來這樣折磨她。

傷心得狠了,沈頤決定要離家出走,她要去找她真正的爹爹和娘親。

收拾了幾件衣裳和一些幹糧,小沈頤背著一個小包袱就離家出走了。

可惜她人小腿短,走了整整一天,才走到了城郊的土地廟,她實在累得不行,只好蜷縮在又小又破的土地廟裏過了一夜。

第二天,帶出來的饅頭吃完了,她的鬥志也磨滅得差不多了,而且越來越想念娘親,也想念爹爹做出來的那些好吃的菜。

仔細想想平時跟爹娘朝夕相處的細節,沈頤給自己找出了許多能證明其實她還是沈家親生孩子的蛛絲馬跡,比如說她這雙跟娘親長得一模一樣的眼睛,還有耳後跟爹爹在同一個位置長著的一顆痣。

於是,沈頤終於說服了自己決定回家了,她想,現在爹娘一定已經著急得不行了吧,她回去以後就要告訴他們,以後再也不能在這樣對待她了,必須要待她好一點,不然的話她還會離家出走,而且走了以後就真的不回去啦!

沈頤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兒戲般的離家出走,居然會讓她從此就與爹娘天人永隔。

回到自己家裏所在的小巷口的時候,沈頤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平時清凈的小巷子怎麽圍了那麽多的人,這是在看什麽熱鬧呢?

她正想從人群中擠進去也湊個熱鬧,突然被一雙有力的大手從身後一拉,隨即嘴也被捂上了,她剛想掙紮,就聽到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嗓音:“頤兒,別出聲。”

沈頤立刻就安靜了下來,拉她的是隔壁家守寡的張嬸,平時兩家人關系很好,沈頤的爹娘念著她孤兒寡母地過得很不容易,平日裏沒少關照她。

張嬸直接把她拉回了自己的家裏,不但鎖上了院門,連堂屋的門都關上了,最後把沈頤拉進房間裏,才把一直捂著她嘴的手放開。

“張嬸,怎麽了啊?是出什麽事了嗎?”沈頤奇怪地問。

張嬸眼眶紅紅的,像是剛哭過的模樣:“孩子,你千萬不要太傷心了,也不要想著給你爹娘報仇,那些人你惹不起的。”

沈頤大驚:“張嬸您這話是什麽意思啊?我爹娘怎麽了?”

張嬸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告訴沈頤,她爹娘也不知道究竟是犯了什麽事,昨天突然有衙役上門,把他們全家人,包括家裏的下人和酒樓裏的仆役,統統都五花大綁,用一根繩子牽了,像牽著一串螞蚱似的拉回了府衙。

當時那陣勢鬧得挺大的,很多人都出來看發生了什麽事,張嬸也是其中之一,沈頤她爹在路過張嬸面前的時候,用口型對她說了兩個字。

張嬸看出來了,他說的就是“沈頤”兩個字,這是在向她托孤啊,張嬸鄭重地向沈頤她爹點了點頭,算是接過了這個重任。

人全都被抓走之後,官府開始抄沈家,沈家世代開酒樓,也算是家大業大了,昨天抄了一天還不算完,今天還在繼續,那屋子裏不斷被擡出來的各種金銀珠寶、古董擺件讓街坊們大開眼界,所以今天這些圍觀的人,都是在看抄家的。

張嬸自從前一天受到囑托之後,就一直密切留意著周圍,今天一看到沈頤從外面回來,立刻就把他帶回了自己的家裏。

沈頤聽到這個消息都快要瘋了!她立刻就要往外面沖:“我要去找我爹娘,就算是死,我也要跟爹娘死在一起!”

張嬸死死地抱住她:“頤兒你別沖動,你好不容易逃脫了這場劫難,難道還要回去送死嗎?就算是你爹娘也不希望看見你這樣啊!”

沈頤畢竟還是一個孩子,哪裏想得了那麽多,她現在就是想要跟爹娘在一起,大聲地哭喊起來:“不,我就要我爹娘!”

張嬸嚇得連忙捂住她的嘴:“別鬧,讓別人聽見就不得了了,沈頤,你要記住,你現在已經是你們沈家唯一的一根獨苗了,你一定不能出事,你的爹娘還等著你去救出來,你們沈家的獨門手藝還等著你去傳承呢!”

沈頤楞了一下:“我,我真能救出我的爹娘嗎?”

張嬸重重地點頭:“能,只要你以後有出息了,就肯定可以的。”這話也就是騙騙小孩子了,她們現在連沈家為什麽出事都不知道,只是在外面道聽途說是沈家得罪了很了不得的人,這回被抓過去,肯定是沒有好下場的,連家都抄沒了,就算不殺頭也肯定是被判流放。

但沈頤卻信了這話,她個子小小的,清澈的眼睛裏還帶著淚水,卻目光堅定地握緊了小拳頭:“我一定會為爹娘報仇的!”

這時門外傳來了重重的砸門聲:“快開門,官府例行搜查!”這時官府的人抓人來了,知道沈家還走脫了一個八歲的小男孩之後,官府就出了通緝令,這四下鄰裏的搜查已經是第二次了,看來想要抓到沈頤的決心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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