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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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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靈說不清楚, 在她說完那句話之後,阿元的表情是什麽。

總的來說,很怪異, 眼神中甚至還有些責怪埋怨。

當她以疑惑地眼神看回去時,阿元又低下頭。

“師姐成親了?孩子爹不在嗎?”他撐著的傘往下放了幾分擋住他臉上的表情, 伏靈只能聽到他說話的聲音。

伏靈輕哼一聲, “在,但這件事很覆雜,我不能讓他知道我要去看阿幸, 所以要麻煩小師弟你幫我一下。”

阿元半晌沒說話。

“如果不方便的話也沒關系,我可以再想別的辦法。”

伏靈以為阿元不願意,又想收回自己說的話,阿元卻連忙點了頭, “可以, 沒問題。”

伏靈笑著吐出一口氣,終於解決了, 一會兒她就出發去斬月堂那邊,希望能在明天之內找到阿幸和阿辰。

事情交代清楚,伏靈便往沈魚院的方向走,阿元卻跟了上來。

他問她,“師姐能找到嗎?”

伏靈聳了聳肩,“應該能吧,我也從來沒去過那邊,現在只知道一個大概的位置,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阿元又陪著伏靈走了一段, 又走到坡上時,他問, “師姐有孩子了,是沒成親嗎?怎麽會不知道孩子在哪裏?”

伏靈撓了撓頭,又拿出那句萬能的話,“這件事說起來覆雜,反正我現在就是找不到。”

阿元還想問些什麽,伏靈便停下了腳步,“好了,冠玉樓到了,你先回去吧,謝謝你,小師弟。”

說完,她就先繼續沿著石階往前走,阿元最後一次開口。

“師姐,今夜月半,我身上疼。”

伏靈停住腳步,輕嘆口氣,原來是找她要藥來了。

她從靈戒中將一個瓷瓶拿出來直接轉身交到他手掌心,指尖碰到阿元的手,他手比她的還要涼上許多,就像剛剛在冷水中浸泡過才拿起來一般。

“這裏面有四顆藥,一次吃一顆,四個月後我會再重新給你,別怕。”

她拍拍他的臂膀,還是沒有任何猶豫地轉身離開,走進雨中,消失在雨霧裏。

阿元站在坡上看了伏靈的背影很久,握著傘柄的手緊得指節泛白,好像在利用這種方法發洩著某種情緒。

雨勢慢慢變小,天上的烏雲慢慢在散開,伏靈回去後便一直坐在窗口的位置望著窗外不遠處的搖曳的紅楓林。

等待的時間總是最漫長的,在等候的這一個多時辰裏,伏靈總在擔心一不小心就有一個人會來敲門找她,可能是元娓,也可能是唐如檀華姝影,最擔心的還是來找她的是奉一。

若真是奉一,那她可能就也走不掉了。

這種擔心一直到天從陰暗直接變成黑暗,雨勢從大雨瓢潑到細雨蒙蒙,伏靈終於放下心來,出了門。

推門出去時,隔壁很是熱鬧。

不少師姐們都在今晚來到了元娓的屋子裏,陪她一起梳妝說話打扮。

在學院修行的人年紀都不小,多得是家中早就沒有親人的人,所以她們成親時只能在學院,沒法回家去,更不會有親人來相送或是觀禮。

伏靈從另一邊下去,在沈沈夜色之中去往後山崖的瀑布處。

走在山崖上,風特別的大,幾乎要將她吹翻下去一樣。

好在一路順利沒遇到什麽人,暢通無阻地到了瀑布處,看著瀑布之外不遠的半空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口,裏外景色沒有區別,這應當就是學院的結界。

伏靈拿出穿楊葉,用願力催動,那穿楊葉便在瞬間變寬敞,懸在半空中,伏靈半只腳踏上去。

正在此時,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仙友要去何處?可方便帶無界一道?”

伏靈回過頭來,看著正站在身後幾步遠地方的無界,夜色昏暗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即便是轟轟的瀑布聲和呼呼的風聲也擋不住他的聲音傳進伏靈耳朵裏。

他向前一步,“我見仙友身上有紅光閃現,怕是有劫,仙友若能帶無界一道,無界自會幫仙友化解。”

伏靈忍不住笑了,這一刻,她不覺得面前是個佛修,更像是一個半吊子的騙錢道人。

但既然已經被發現了,伏靈也不能再拖下去。

她踏上穿楊葉,站到一邊,“上來吧。”

無界朝她作了個揖,隨後邁步上去。

兩人坐下來時,伏靈便控制著穿楊葉出發,出了結界後辨認過方向就往正確的方向前進。

她提前打聽過,斬月堂離學院的距離有些遠,可能要等子時才能到。

“無界小師父先休息片刻,待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無界只是點了點頭,他一直都閉著眼,伏靈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睡了還是沒睡,只是後面一路都不再跟他多說話。

一路上,伏靈心情有些覆雜。

有興奮,有擔心,更多的還是莫名的緊張。

到斬月堂時,她便先停了下來,先找阿辰,想辦法先讓自己的仙力回來片刻才是。

她與無界道,“我進去找人,你可以先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就出來,只希望一會兒的事,無界小師父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無界輕輕點一下頭,示意她進去。

伏靈上前,拿出美人學院的名頭與那門口的弟子道,“我叫伏靈,找明日要成親的陳長老,勞煩各位通稟一下。”

門口的幾個弟子互相看兩眼,隨後還是有一人進去通稟,剩下幾人和伏靈談著話。

都是一些盤問,伏靈笑著三兩句躲過去。

很快,裏面就有人出來了。

不是那弟子,是陳長老,他是飛著出來的,看得出來很是著急的樣子。

他落在伏靈面前,頓住腳想上前拉住伏靈又註意到旁邊有人,隨後放下手,對伏靈道,“有什麽事去那邊說吧。”

他指了指斬月堂外遠處的黑暗之處。

伏靈看他的模樣便能知道這是阿辰,壓住心底的激動,她點了頭跟上去。

一進入黑暗之地,那頂著陳正老模樣的人便擡手一道結界設下,然後搖身一變,恢覆了自己的模樣。

與伏靈長得有幾分相似,卻是男像。

略微消瘦些的臉龐,眼睛較伏靈的偏狹長一些,但絲毫不顯小,反倒眼神中不自覺透露出威嚴來,微抿的薄唇更是平添幾分凜冽,讓人敬畏。

伏靈沒有任何猶豫,立馬便抱了上去,心底升上來滿滿的委屈,她下巴擱在他肩頭,低聲叫他,“阿辰,姐姐好想你。”

伏辰擡手輕拍她的背,安慰小孩子一樣道,“別怕,我來了,只是歷劫,不會有事的,我會一直在後面保護你的,別擔心。”

伏靈沒有說話,她抱著阿辰好一會兒才松開,展了笑顏,開口就問他,“阿辰,我身上仙力消失了,有沒有辦法讓仙力回到我身上?我知道仙力在哪裏。”

她擡手撓了撓頭,“如果歷劫不能拿回仙力,那還是算了吧。”

伏辰臉上是很深沈的表情,他沈著聲音問,“仙力在你體內,只是因為歷劫被天道壓住,只能等歷劫結束才能恢覆。”

伏靈連忙搖頭,“不在我身上,在我兒子身上。”

這話一出,伏辰的表情立馬僵住。

之前晚魚仙子回去時就跟他講過,伏靈問起來奉一的事,晚魚沒有跟她細說,現在她特地提前出來找他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但他們哪裏來的兒子?

他看著伏靈,微蹙著眉頭,“你哪裏來的兒子?”

伏靈翻了個白眼,語氣裏有些嫌棄,“不知道,好像是和奉一生的,我已經見過他,但前兩天我不知道為什麽暈了,之後他也暈了就被送回了天水鏡,我現在要去找他。”

伏辰表情更難看了。

“你不是來找我的?”

伏靈笑了笑,摸摸他的臉,“乖阿辰,我這不是順路也來找你了嗎?”

“順路?”伏辰臉色差到極致,伏靈連忙笑著轉了話題,“哎呀,你就說知不知道,這很重要,我仙力也在他身上。”

伏辰抿了抿唇,沒有回答,反倒是問她,“你怎麽知道是和奉一生的?你是天界長公主,奉一是天元族少族長,兩界交惡,你怎麽會和奉一有一段過往?”

伏靈一楞,眨著眼睛,“這不是也準備問你嗎?”

“我掉下來沒兩天,奉一就來了,他就是沖我來的,只是他以為我不知道,所以沒有拆穿。我認出了阿幸,但也沒有跟他說,現在就是關鍵時刻,我晌午休息的時候總看到阿辰很痛苦的樣子,所以不管奉一和我之前有什麽,我現在都要去找阿幸,為了不讓他發現我已經知道了,所以我是偷偷出來的。”

伏靈說了一大段,臉上帶著些請求的表情看著伏辰。

“阿辰,你知道姐姐的,姐姐最相信你了,你要是知道就告訴姐姐好不好?”

她語氣有些撒嬌的一位,伏辰還是沒有松口。

“天元族的人厭惡天界的人,你去了出不來,你不能去。”

伏靈立馬豎起三根手指,“我發誓,不會出事的,我是孩子娘,去見見自己的孩子還不行了?”

“既然你是這麽想的,那你怎麽不這麽去跟奉一說?”

伏辰絲毫不留情面地反駁她,伏靈忍不住裝兇,“姐姐做事還要跟你先稟報?快,告訴我。”

伏辰毫不為所動,伏靈不由得撇撇嘴,抱上他胳膊搖了搖,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麽看著他,看著他直到他松口她才會松開。

伏辰往常最是吃她這一套,根本拿她沒辦法。

現在也是這樣。

兩人僵持沒一會兒,伏辰便松了口。

他臉上表情有些松動,語氣也有些無奈,“我代你去找,我叫土地帶你去休息。”

伏靈堅決地搖頭。

伏辰不能去,伏辰是天帝,是當年直接和天元族大戰的人,若是被發現了,天元族的人更不會放過他。

兩人又一次陷入了僵持。

夜裏天寒,伏靈穿得單薄又在穿楊葉上吹了那麽多風,對視的過程中忍不住就打了個寒顫和噴嚏。

然後就立馬趁著淚眼汪汪的樣子,拉住阿辰的袖子,語氣軟下來,“阿辰,我已經忘了那段記憶,現在得知自己有個孩子還在天元族,也不能去要回來嗎?”

伏辰閉嘴不語。

“你沒有孩子你不懂,阿幸似乎是三百年頂到蛋殼最後才出生的,輕得可怕,臉色還一直都不太好,看起來常年體弱,也不知道天元族的人是怎麽照顧他的,若是現在這樣的人是我,你會不會著急?”

伏靈停頓一下,看一眼他的臉色才又接著道,“就像當年我剛剛醒來的時候,你都急哭了,我現在雖然面上沒哭,但我的心裏早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

伏辰皺緊眉頭,似乎是想起來什麽。

他瞇起雙眼,臉上的表情更加堅定。

“你倒是提醒我了,天元族的後代出生之時是氣體,沒有身體,想要擁有身體,需要父母雙方去找到合適的種族血脈,再在一年後並著爹娘兩人的血液一同滴在蛋殼上,他們才會破殼出生。”

他不緊不慢地說著,伏靈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

“那我這些年都在天界,他是怎麽出生的?”

伏辰冷笑一聲,“誰知道奉一用的什麽辦法騙你?這天元族就不去了。”

他擡手要拉開伏靈的手,伏靈死死拉住他衣袖不肯松手,她搖著頭,低聲念著,“不對,不對,肯定有哪裏不對,阿幸身上有我的仙力,這明明可以證明他是我的孩子。”

伏辰抿了抿唇,“我說沒有就沒有,這一次你聽不聽我的?”

伏靈沈默著沒說話。

伏辰耐心地等著她思考,心裏也在打鼓,害怕伏靈腦子突然靈光一些,死活不信不聽。

事實證明,怕什麽來什麽是真的。

半晌後,伏靈搖著頭,“不聽,阿辰,你不用管我了,我得去找找阿幸,我把他帶出來後,你就帶他回天界。”

伏辰臉色一冷,“你怎麽辦?”

伏靈聳聳肩,“不是歷劫嗎?我等歷劫完了再回去。”

說完,她還笑著拍拍伏辰臂膀,朝他偏頭道,“那奉一是神仙,是神仙就不能在人間亂來,所以我其實也沒有那麽被動,放心吧。”

至此,伏辰的臉色幾乎已經黑到與天色同樣。

好半會兒,他手上突然現出一柄長劍,他冷笑一聲,“你要我就給你搶回來,不就是孩子嗎?劈了天水鏡就找回來了,天水鏡就在這邊往前不遠處。”

他說完後就對著伏靈施了個法,將伏靈定在原處。

隨後又召喚出土地來,土地是個長眉毛的老頭,見了兩人就要行禮。

還沒來得及彎腰伏辰就已經留下一句話飛身離開了。

他道,“看好長公主,哪也不許去,人丟了唯你是問。”

土地連忙戰戰兢兢地給面前被定在原地甚至無法發聲的伏靈鞠了一躬行上一禮,隨後又客客氣氣地給伏靈加上多一層結界。

“冒犯了,長公主。”

隨後就坐到一旁,一邊修著手裏的小拐杖一邊看守著伏靈。

伏靈定在原地動彈不了,心頭焦躁又沒有辦法,現在只後悔怎麽剛才沒有多防著阿辰一手。

全身上下除了那倆眼珠子哪裏都動不了,只能幹著急。

無界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穿楊葉那邊等著她,半晌看不到人回去,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去敲斬月堂的大門,然後根據那些弟子的提示發現她在這邊。

一想到這裏她就放棄了。

阿辰設置了結界,無界便是來了,也是看不到她的。

這可怎麽辦才好?

夜色很深,今夜月圓,天上那輪圓月正向天地間散發著淡淡的光輝。

伏靈焦急了不知道多久,只知道那邊坐著的小土地已經睡著了,天邊也開始要泛白。

伏靈幾乎已經心如死灰不抱任何希望,現在只希望阿辰和阿幸都沒有受傷。

卻就在此時,結界忽然有了破裂的跡象。

下一瞬,伏靈身上的法術被解開,長久地保持一個動作讓她渾身僵硬,法術解開的那一瞬間她就直挺挺地倒向地上,又被一雙手穩穩借住。

“哎喲!奉,奉……少族長!您怎麽來了?”

土地在瞬間被面前的響動驚醒,看著來人說話都捋不清舌頭,看看伏靈又看看奉一,渾身瑟瑟發抖,一個天界的,一個天元族的,這要是打起來了拿他出氣可怎麽辦?

走又不能走,天帝下了命令。

他在這邊心頭急得只流冷汗,奉一卻只是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先離開了。

土地心都涼了大半截,天帝的命令他不敢違抗,可天帝不在,天元族少族長的命令他也不敢違抗。

奉一看出他的猶豫一掌將他打回了地下。

過後才用一張白面具臉對著伏靈,“你遇到神仙了?誰?”

伏靈看著他出現時,大氣都不敢出一個,阿辰現在就在天水鏡搶人,奉一怎麽會來?

阿辰從天水鏡出來必然是滿身疲憊無力與奉一再戰,雖說她想現在就去找阿幸,但阿辰既然已經去了,那她就不能再給他拖後腿。

她決不能留奉一在此。

伏靈心頭快速地跳著。

“不,不知道是什麽神仙什麽人,將我困在這裏就,就走了。”

緊張的時候她說話都有些打顫,生怕奉一懷疑,她連忙道,“奉長老,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奉一沒說話,在等她說。

伏靈便立馬又道,“我想,上次度塵小師父不是受了重傷嗎?我想,想去看看他。”

奉一半晌沒有回答說可不可以,只是用那雙眼睛透過面具上的兩個孔看著伏靈,即便是這樣,伏靈也感受到根本不可躲避的威壓,這讓本就心虛的她更加心虛。

眼睛止不住地眨,最後幹脆閉上眼,一把抓住奉一的手,“麻煩奉長老了,就這一次!”

奉一垂頭看一眼她拉住自己的手,他的手一直比較涼,這會兒她的手握上來,穿過來陣陣溫熱。

他即便知道她現在是在騙她,也不方便問她怎麽回事,便點了頭。

“可以。”

簡簡單單兩個字,幾乎將伏靈從無比的緊張情緒中拉出來。

她猛地站起來,兩腿不能支撐又往旁邊倒去,兩手撐地才勉強撐住,慢慢站起後臉上有些緊張小心地指了指穿楊葉的方向。

“無界小師父也在那邊等著我,我們一起去。”

奉一沒有多問多說,率先一步朝她指著的方向走過去。

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絲絲光亮從東方的遠山上出現。

斬月堂離長安寺並不太遠,三人坐上穿楊葉,沒過兩個時辰便到了。一路上三個人都互不說話,奉一周身的冷漠氣息就像豎起了一道墻,拒絕另外兩人的任何交流。

無界本也話不多,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裏打坐。

伏靈坐在一旁更是無心談話,滿腦子都是阿辰和阿幸。

長安寺外有僧人守著,遠遠地見了無界便先打開了大門,迎接三人進去。

卻就在邁進那道門檻的時候,走在第二個的奉一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對著後面險些撞上他後背的伏靈。

他忽然道,“阿幸被人抓走了。”

伏靈渾身一僵。

阿辰從天水鏡將阿幸帶走了?

她抿了抿唇,眼睛不自覺地躲閃開,看一眼無界才看向奉一,“那怎麽辦?現在去找?”

奉一搖頭,“不必,他不會有事。”

說完,他又接著轉身跟上無界往長安寺裏面走去。

伏靈站在那裏吐出一口氣,過後才緩緩眨眨眼,輕拍狂跳的心,吹在身側的那只手握緊。

希望阿辰出來去找她看不到人的話不要著急來找她。

否則就要和奉一撞上了。

只是那小土地怕是不會隱瞞,兩方都不能惹,阿辰又是個急性子,怕只是一個眼神過去那小土地都承受不住就交待了。

她遲遲沒有跟上去,奉一與無界都站在院子裏回頭看著她。

無界輕聲喚她,“仙友可是還有別的事?”

伏靈咬了咬嘴唇,對著奉一道,“奉長老還是先回去看看阿幸吧,我心裏放不下。”

等奉一回天水鏡,她就自己坐穿楊葉回斬月堂那邊和阿辰匯合,將阿辰勸走。

沒想到奉一只是冷漠道,“他是我兒子,你為什麽放心不下?”

伏靈準備的其他話全都被堵在喉嚨說不出來,面上有些無措地站在那裏。片刻後還是跟了上去,不再多談這件事。

等一會兒看情況再讓無界幫忙牽制住奉一,她再過去一趟,或者直接讓無界幫忙去和阿辰說一聲。

總有辦法的。

長安寺內多銀杏樹,長安寺偏南,銀杏葉現在正是金黃一片,秋風一吹,簌簌落下,滿地金黃,與黃色的院墻相呼應。就連那屋頂青瓦之上也落了些葉子,看起來是深秋的模樣。

伏靈從那地面上的銀杏葉上踩過,踩在秋天的尾巴上,秋天發出輕微的聲響,似是疼呼。

度塵也接到消息出來迎他們,對著伏靈與奉一便是深深鞠躬。

“多謝兩位相救。”

伏靈連忙虛虛扶他起來,微微笑著,“順手而已,小師父當時傷得那般重,現在身體好些了嗎?”

“多謝仙友關心,已經好多了。”

度塵微微垂首,模樣叫人看不完全,伏靈並不多在意,她現在心在伏辰和阿幸那裏。

奉一卻突然開口問,“說一下是怎麽回事。”

他命令一般的語氣,叫伏靈都楞了下,但那度塵卻絲毫不介意,點點頭便將三人往廂房的方向引去。

外間突然起了大風,刮得滿院的銀杏葉四處飛,度塵最後一個進來時順勢就將門關上,風在門上撞了頭便嗚咽著調轉方向去其他地方肆虐。

待都坐下後,度塵才慢慢道:

“一年前,度塵外出雲游,路過曲州時,被一道很強大的靈力帶走,再醒來時便已經不知身在何處。四周黑暗,腥味斥鼻,周圍是嘶嘶聲,有東西從身上爬過去,是蛇,很多的蛇。”

再聽到這個陌生的字,伏靈不自覺地皺了眉頭。

她是真沒聽過蛇是什麽東西。

只聽度塵又道,“在那地牢之中,他們沒有規律的爬行,攻擊,但都不會離開,背後似乎有人在暗中操控,那人從未露過面,但度塵曾經聽到過他的說話聲,聽起來是位老者,聲音渾濁,但隔得太久,度塵已經有些記不清楚。上次是他故意也夜裏打開出口,將我與那些蛇丟進那小巷,度塵逃不脫只能盡力向外求救,好在兩位仙友發現相救,多謝。”

說完,他又站起來朝伏靈與奉一深深作揖。

奉一沈默片刻,在他重新坐下後又問,“所以你並不知曉那地牢在何處?”

度塵搖搖頭。

“他是趁著度塵昏睡時將度塵帶出來的,睜眼時已經天黑在那巷子中。”

伏靈單手支著頭,“那蛇到底是什麽東西?長什麽樣子?我怎麽沒見過?有圖嗎?”

她一連串的問題叫無界與度塵都有些吃驚,八州各地,都是有蛇出沒的,夏日更甚。

破岳派中更是有修仙的蛇妖,就算不知,那也應當是聽過的才是,像伏靈這般對蛇一無所知的人幾乎沒見過。

無界手在自己茶水中沾了點水,伸手在桌上畫了一條彎彎曲曲的線,隨後又著重畫了腦袋,尾巴畫得尖尖的。

“大約是長這樣,但與鱔魚蚯蚓龍又有所不同,只畫倒是看不出來,仙友若是不著急,無塵這便出去找書來給仙友認一認。”

無界說著就已經站起來,伏靈腦子裏靈光一閃,也跟著站了起來。

“奉長老與度塵小師父先聊著,我隨無界去瞧瞧那蛇是什麽東西,很快就回來。”

奉一只是輕輕瞥她一眼,點了點頭。

伏靈心裏激動地跟著無界出去,無界領著她朝後面藏經閣的方向去,伏靈卻兩步上去走到他前面。

“無界小師父,您現在可有空閑?”

無界笑著點頭,伏靈連忙道,“昨夜我們去斬月堂找人,那人後來去辦事,現在應當已經回來了,找不到我難免擔心,現在奉長老在此,伏靈一時走不開,無界小師父可有辦法幫我給他傳個信,讓他知曉我的去向,也免得擔憂。”

無界面上露出明白的表情,他帶著伏靈進了藏經閣,找來筆墨與紙。

“仙友可將要說的事寫在這紙上,無界可以托寺中師弟去傳信。”

伏靈也顧不得那麽多,拿起筆寫下自己的位置,又順便告知伏辰不能輕舉妄動,自己很安全,讓他帶著懷幸先回天界,往後還有見面的時候。

在書信結尾處畫上一個兇兇的小人,吹了吹筆墨,差不多幹時將信紙折疊起來,裝進信封交給無界。

“交給斬月堂陳長老,勞煩了。”

無界笑著道一句舉手之勞,隨後將信交給藏經閣外的師弟,交待兩句後便又回到藏經閣內。

在伏靈的視線中,從角落裏找出一本名為《萬象圖》的書來,翻開幾頁後,將書遞給伏靈。

“這便是蛇,仙友看看可認識?”

遞給她後又轉身去找其他正好需要的經書,離開伏靈的視線。

藏經閣內光線較外面更為昏暗一些,伏靈接過來瞧了一眼,還沒看清楚,便感覺眼前什麽東西動了一下。

她立馬合上書,渾身一顫,晃了晃腦袋用力眨眼,隨後再次打開那書頁,定睛一看,那長長一條的黑色東西正在書上,兩只黑漆漆的眼睛像是放著光,正在盯著她。

旁邊樹枝上盤旋著垂下又昂起頭,地上盤起來地立起前半身吐著蛇信子,它們都在看著她,折讓伏靈隔著書頁感覺到危險。

伏靈腦子裏閃過一幅畫面,是一條大黑蛇的背影,嗖的一下鉆進山洞。

心裏那種無處追尋的恐慌瞬間便席卷她全身,幾乎要將她淹沒在恐慌的大海裏,吞噬她的呼吸,纏住她的身體,要將她崩碎。

書上那三條不同形狀的蛇好像都動了起來,在書面上爬行,在樹枝上攀起,那蛇信子進進出出,都往她捏著書頁的手指襲來。

就連手上那本書都變成了流動著的水樣,拿不穩似的從伏靈手中掉落。

伏靈腿上似是綁住了千斤重的石頭,挪不動邁不開,渾身由內而外發涼,兩眼充滿恐慌沒有焦距地望著前方。

整個藏經閣都變成了流動著的樣子,扭曲著,爬行著,全都化成一條條剛剛梳書裏看到的東西,朝她游過來。

伏靈看著近在眼前的架子,離自己越來越近,她猛地出手一只手抓住一個架子,雙手在抓上的瞬間便用盡了權力。

剎那間,木架子傳來崩裂的聲音。

無界聽到聲音趕忙走過來看,就見伏靈雙眼泛紅,滿眼恐懼與恨意,渾身用力到顫抖,她身旁的兩個書架都詭異地朝她倒過去。

無界連忙擡手幫她扶住一側的架子。

“仙友受驚了,這架子突然不穩,現在無界已經將它們扶穩,仙友可以出來了。”

他扶穩兩側的架子後朝著伏靈作揖,擡首時卻又見兩側的架子朝伏靈倒去。

這一次他根本攔不住。

伏靈兩眼不知道什麽時候流下淚,渾身也像是用盡力氣再也撐不住兩側的架子,兩方架子相撞,架子上的書全部落下,一本本猶如千斤重的石頭一般,輕輕松松就將伏靈打倒在地上,無力動彈。

她便是倒下時也緊咬牙關,瞪大眼睛,兩手隨手抓著兩本書。

書在她手中瞬間化成粉末,她也沒有松手,並不長的指甲也直接陷進了手心肉裏,她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

無界大驚,在兩方架子要先後倒下在伏靈身上時堪堪撐住下面那架子,頂住兩個。

“仙友快出來!”

不知為何,這兩側的架子竟是壓得他撐不住,完全不似平日裏的木質架子的重量。

但他說的話伏靈好像一句也沒有聽到。

無界無奈只能將大聲將外面的師兄弟叫進來,又叫人去找奉一與無界。

奉一來得很快,看著無界跪在地上雙手向上撐著木架子,防止它們砸在伏靈身上的模樣不由得皺眉,擡手間一道強勁的仙力便將兩側的書架立回去,將一切覆原。

露出書架下方的伏靈來。

她躺在地上,渾身無力地起不來,雙眼望著上方沒有任何反應。

無界喘著粗氣從地上爬起來,上前叫伏靈,伏靈沒有反應他便想與一眾師兄弟為伏靈念經。

奉一擡手阻止。

“不必,我帶她去休息。”

說完又是一道仙力打入伏靈眉心,強行讓她睡過去,這才上前將她抱起來。

無界擦了擦額頭的汗,跟在他後面,回頭看了看方才詭異的兩個書架,現在就像正常的書架擺放在那裏,沒有任何不同於詭異之處。

除了地面上被伏靈碎成粉末的兩本書還殘存的灰跡,根本看不出方才這裏發生了什麽。

他跟上奉一,在他後面主動道:

“方才無界將《萬象圖》上的蛇給伏靈仙友看,過後便去找其他經書,後來聽到那邊傳來木頭碎裂的聲音再回來就看到伏靈仙友抓著兩邊的書架,無界將書架扶正後,那兩個書架卻又突然都朝伏靈仙友倒下,那些經書將伏靈仙友砸在地上,再然後便是這般模樣了。”

他說話時完全不似平時的不慌不忙不著急,語氣中也隱隱有些著急。

度塵聞言便先停下,轉了方向朝主持院走去。

這邊奉一將伏靈放在床上,擡手在她眉心探了一下,卻什麽都沒發現。

他回頭問無界,“只看了蛇?沒別的?”

無界抿了抿唇,垂首搖頭,“無界不知。”

“書呢?”

無界再次搖頭,“已經被伏靈仙友粉碎成灰,沒有了,不知道伏靈仙友是不是在樹上看到了什麽別的內容。”

他當時沒有在那裏看著伏靈的動作,將書遞給她就走了,若是留下來看兩眼也會更清楚情況一些。

奉一點了點頭,“好,多謝。”

無界出去時帶上門,正好有師弟過來叫他,說主持叫他過去,他便忙著過去主持那邊,沒再顧上這邊的事。

房間裏,奉一站在床邊,看著伏靈滿頭大汗,沒有出手幫她擦掉。

看著伏靈做噩夢般顫抖,也沒有安撫,只將手放在她額頭上,想看看她夢中都看到了什麽。

只是很可惜,她夢中什麽都沒有,只有一片黑暗,不管他站多久,也什麽都看不到。

即便從靈戒中拿出明珠照亮,用仙力將四周變得清晰可見,也什麽都沒有,空蕩蕩的。

他看不到,只能是因為做夢的人也看不到,做夢的人看不到卻會感到害怕,那只能是她下意識的害怕,但沒有這段記憶。

奉一回到廂房內,看著伏靈,面具下的眼神有些幽暗。

沒有記憶?

正想著時,手心傳來滾燙的感覺,是伏靈的臉,她整張臉漲紅著,雙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掐住自己的脖子,昏睡中也是眉頭緊皺。

奉一手被燙得擡起來,很快又放回去,一道仙力保護著她的脖子,將伏靈的雙手隔在仙力屏障之外,她臉色很快恢覆正常。

他在床邊坐下,低頭看著睡著的那人,面具擋住他所有的情緒,沒有洩露絲毫半分。

不知坐了多久,外頭突然傳來些微的聲音。

他能感覺到阿幸來了。

來的不只是阿幸,還有另一個人。

他起身要出去找阿幸,將他接回來,卻就在起身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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