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邊防線回來後的日子都非常平靜,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 地裏的小麥要成熟了。

許楚提前詢問了會收獲小麥的人, 得到的答案無一都是人工收獲非常麻煩而且還累，只是可惜末世剛剛好轉, 還沒有電力和機器供他們使用, 所以就算是難，也得自己動手了。

白采來大食堂吃飯的時候，許楚隨口將這件事情跟他說了，催促他早點把電力建設搞起來。

她知道曙光聯盟內部是有穩定的供電系統的, 末世前的電路和基礎設施都還在，重建也不是天方夜譚。

白采卻十分頭禿, 手一揮, 給許楚保證道：“你嫌收小麥難，我就多找幾個人來幫你不就行了？”

許楚本來也沒把這話放在心上，誰知收麥子那天, 白采居然真的帶了四個人過來, 加上他一共五個, 還有隔壁高文翰帶來的人……十幾個人站滿了許楚的院子。

直接把許楚給看呆了。

不過人多好做事，一畝小麥用了不到一上午就收拾好了，連帶著地都幫忙耘了。

過幾天下場雨, 正好種玉米。

小麥入倉, 許楚又忙著耕地種玉米，這幾天光在自己的農場忙活，一直沒關註外面的事情。

誰知一個月之後, 白采來找她，說北方聯盟跟曙光聯盟和解談判，想讓她一起去。

他們這邊掌握了能驅散病毒的方法，自然是在戰爭中占了上風，北方聯盟談和也不出意料，但看白采的樣子，這件事情顯然沒有那麽簡單，不然也不會專程來找許楚，想讓她跟著一起去了。

許楚最後還是答應了，一個星期之後，與白采一同出發。

她原本打算自己去的，但是臨出門，九聆卻私自跟了上來，許楚想要拒絕，卻被九聆一句話給堵住：“我跟你去，你想回來，還可以隨時會來看看，要不然你一個人在那邊出了什麽意外我都不知道。”

許楚一想也有道理，就任由九聆跟著她坐上了車，然而上車之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你還跟著幹嘛，我們直接過去不得了……”

九聆瞇著眼睛笑笑：“入鄉隨俗嘛，總是瞬移來瞬移去地像什麽樣子。”

九聆說這話的時候，白采正好上車，聽到這句，五官抽搐道：“不用擔心，這次談判的地點是在曙光聯盟，很近的。”

他一直以為九聆BUG一樣的瞬移功能冷卻時間應該是很長的，卻沒想到人家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非常尋常。

同樣都是人，為什麽區別這麽大。

哦，對不起，他又忘了，許楚跟九聆不是人。

這麽一想，心理平衡多了呢。

白采帶著這樣微妙的酸坐進了副駕駛，司機發動車子，在這他們往曙光聯盟的大本營去了。

曙光聯盟成立這麽久，已經有了自己的中心大廈，大廈是在以前建築的基礎上重修的。

到了大廈門口，白采停車，將兩人帶到了電梯旁邊，這電梯腳底下是透明的。

許楚作為一棵植物，對這種離開地面的行為十分抵觸，整個人面色嚴肅地靠在電梯的角落裏，一動不動。

九聆一下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兒，上前似有若無地將她攬住。

旁邊白采看笑了：“這裏以前是一所觀光大廈，沒來得及更換電梯，等你們下次來的時候，就不會是這樣子的了。”

聞言，許楚顫顫巍巍地看了一眼腳下，他們已經距離地面很遠了，開來的小車停在路邊，看上去格外渺小。

就好像站在山頂往下看一樣，可山頂的腳底不會是透明的。

許楚道：“你們人類的喜好真特別。”

竟然會把自己放在這種仿佛懸空一樣的地方。

還游覽觀光。

白采多少次因為許楚跟九聆的變態感嘆，暗地裏自己偷偷的酸，終於有一次也讓許楚說出這種話了，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人類偶爾也是會喜歡刺激的，真是因為這份喜好，促使著他們一直往未知的領域發展。”

是喜好，也是前進的原動力。

說話的功夫，電梯就到了，白采讓許楚跟九聆走在前面，自己在後面介紹道：“北方聯盟的人本來還嘴硬，想讓我們去邊境線，但是我們把病毒驅散劑撒下去之後，他們立刻就妥協了，不過我聽說，北方聯盟那邊人類的生存環境也不是很好，估計是不想再跟外敵聯手了吧。”

“到了。”白采停了下來，推開了面前的房門。

房間內，北方聯盟的人已經到了。

他們與曙光聯盟的人不同，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神采也不好，看著像是幾個月之前的末世中的人類。

但僅僅是這幾個月的時間，曙光聯盟的人們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再看北方聯盟的這些人，許楚覺得時光又被拉到了好幾個月之前。

絕望，沒有希望，也沒有未來。

這種感覺很讓人不喜，想到這些人是自己主動跟病毒合作，許楚就更覺得不爽了，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許楚跟九聆是跟隨白采來的，不是主人公，進門之後，白采就安排他們坐下了，然後自己與那五大三粗的北方聯盟首領打了招呼，也就坐下了。

談判開始，雙方的目的都很明確，北方聯盟想回歸曙光，但是不想成為曙光的一部分，要求曙光給他們劃地盤，交換的條件是他會帶他們深入北方聯盟深處，找到病毒的老巢，搗毀他們。

按照北方聯盟的說法是，北方聯盟深處有一個巨大的制造病毒的巢穴，雖然白采他們的病毒驅散劑已經生效，但殺死的病毒的數量和生產的數量完全沒法相提並論，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地球遲早會被再次吞沒。

看得出，白采對這件事情十分頭疼，可對方的要求也很過分，雙方討論了一上午也沒有結果，最終僵持住了。

中午休息的時候，北方聯盟的首領主動道：“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們來說很為難，為了表達我們的歉意，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份禮物。”

他先前都沒提起過這件事情，聽到這話，眾人都有些驚訝。

他卻示意大家跟他走。

白采只好招呼許楚兩人跟上，他們下了樓，來到北方聯盟首領暫住的地方，他將自己的房間門打開，卻見房間中央放著好幾個鐵籠子，鐵籠子裏關著的……都是人。

不，不是人。

是已經被病毒改造過的，活著的喪屍。

許楚甚至在裏面看到了眼熟的面孔，安巧朦。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不甘和恨意。

許楚楞了：“這是怎麽回事？”

北方聯盟首領道：“這些都是被巢改造過的戰鬥人，戰力驚人，但是我們知道他們其實已經不是人類了，我已經盡我所能地將北方聯盟的戰鬥人抓了起來，我把它們交給你們，任由你們處置吧。”

站在門外的人都被驚呆了，白采也良久沒有說話。

被關在籠子裏的安巧朦憤怒地大聲喊道：“羅振起！你居然背叛了我們！你這個叛徒！就算你躲到他們這裏來，首領也會追過來殺了你的！”

聽到這話，那名北方聯盟的首領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他猛然回頭，沖著安巧朦大吼：“閉嘴！就算我被殺，也比你活得長，你這個要死不死的活喪屍！！”

他們就這麽爭吵起來，場面極其難看。

白采開口打斷了他們：“這個事情，我們需要再商量一下，給我點時間。”

說完，就沖許楚跟九聆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別處說話。

白采轉身，快步往樓下走去，直到下了樓，他才松了一口氣，靠在墻邊，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許楚靜靜等著，白采終於開口了：“我也不知道怎麽辦……誒，像是羅振起這樣的，還算是人嗎？”

許楚平靜道：“你覺得不是就不是了。”

“怎麽能我覺得呢……”白采剛想反駁，擡頭，卻看到許楚平靜的臉，不光她，旁邊的九聆表情也很淡然。

他又忽然想起面前這兩個並不是人類，大概不能體會他覆雜的心情。

白采正想自己回去做思想鬥爭，卻聽許楚道：“我聽你的意思，人這個字，不光是一個種族，對你們來說還有別的定義，這個定義是你們自己賦予的，我覺得是不是，應該由你們自己說了算。”

許楚又道：“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先安撫他們，畢竟末日病毒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像是羅振起那種，頂多算是惡徒。

白采沈默了一會兒，然後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一樣，輕輕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下午的會議白采沒讓許楚參加，許楚就帶著九聆在這座城市裏瞎逛。

這地方大概是被清理過了，深埋在土壤裏的病毒也不多了，空氣前所未有的清新，許楚與九聆走到一家商場門口，發現玻璃碎了，裏面正有人彎著腰打掃。

許楚好奇，就走到門口觀看，結果被裏面的人看到了，裏面的人擡起頭來沖許楚笑笑，道：“要進來坐坐嗎？”

這般友好，在末世還是頭一次見。

許楚猶豫之下，還是搖了搖頭，只是輕聲問道：“這裏是你的家嗎？”

對方微微一楞，片刻後，笑容更加燦爛：“是啊，是我的家，他們都說末世結束了，我就想回來看看……”

聽到這話，許楚招呼九聆在門檻處坐下，開始與對方聊天。

從對方的描述中許楚聽出，這人是末世之後就一直在跟著其他人流浪，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別的什麽，雖然沒有激發出異能，但也一直沒有受傷被感染，走到末路時，聽聞曙光聯盟正在招工人，就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來了。

結果就應聘上了，而且曙光聯盟中心大廈選址正好在她家旁邊，她就想回家來。

家中的人雖然不在了，但有這麽個地方，總是讓人安心。

“畢竟，看著這棟房子還在，我就覺得生活還有希望。”

許楚在旁邊坐了很久，臨走時，那人送了許楚一個小禮物。

是一只微雕的貓。

只有小指指甲那麽大，毛發卻根根分明，表情生動形象。

而且還是只橘貓，看著有點像是胖橘。

許楚有些驚奇，那人笑笑，道：“這是我父親做的，以前他是做微雕的，不過末世了，大家都把這些穿成了好幾代的手藝給丟了，我也不會了，這是以前逃難的時候落在家裏的，我也沒什麽用，送你了。”

許楚還挺喜歡這只貓的，她道謝後就將橘貓拿了過來。

從那人家中離開，許楚將那只微雕橘貓放在面前晃了晃，然後問九聆：“是不是很像胖橘？”

九聆道：“很像，但是那只死肥貓還要更胖一點。”

許楚聽後不禁笑了：“你為什麽總是跟胖橘過不去？你們兩個以前有什麽恩怨嗎？”

似乎九聆剛到家的時候，就跟胖橘打打鬧鬧了呢。

九聆一挑眉：“以前我們住在同一個山頭上，他總是搶我的獵物，還跑到我的樹墩底下撒尿，每次來我都會揍他，但他總不長記性，那時候他還小，聽說梼杌小時候記性不行，我就覺得他是個傻子，可看不起他了。”

“噗。”許楚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種理由，忍不住笑道：“可你居然會跟胖橘計較這種事情，可見你也……”挺傻的。

話沒說完，就被九聆瞪了一眼。

許楚就將剩下的話給憋回去了。

她將橘貓的微雕擺件收了起來，道：“我們回家吧。”

旁邊的九聆越走越近，末了，悄悄碰了碰許楚手，將她的指尖收入掌心。

感受到對方手心傳來的暖意，許楚略微掙紮了一下，卻被九聆扣住五指，抓在手中。

她反抗無力，老老實實被牽著，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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