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沈默中, 泠水一聲尖叫, 一頭紮進了池塘裏。

十厘米厚的冰層給她瞬間砸破, 魚尾一翻，泠水整個人消失在了自己的貝殼內。

只留下一個池塘上一個大洞, 和……漂浮在水面上破碎的冰塊。

許楚：“……”

九聆：“……”

九聆被這一聲尖叫嚇了一跳, 四根狐貍腿都開始順擺，他先是往左邊轉了一下，道：“我沒看見，我什麽都沒看見……”

忽然覺得方向不對, 又往右邊轉了一下，念叨著：“我什麽都沒看見, 我什麽都沒看見……”

就走遠了。

許楚感慨地拍了拍旦己的肩膀, 道：“怕是不需要你了，你去休息吧。”

“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旦己走了。

許楚走到池塘邊，敲了敲池塘上的冰塊：“餵, 在家嗎？”

水底下傳來悶悶的聲音：“不在家！”

“噗。”許楚沒忍住就笑了：“你之前答應我的, 去屋裏住, 還算數嗎？”

泠水：“算數！”

許楚又道：“那你出來不？”

泠水：“出來！”

但是卻毫無動靜。

許楚覺得這小姑娘有時候也挺可愛的，雖然經常說話，挑撥離間, 還很狡猾, 動不動就攛掇別人……

她在農場住的這段時間，做了什麽許楚可看的一清二楚。

可惜，九聆比她聰明, 根本不受她的挑撥，胖橘心大懶得理她，剩下的旦己跟阿偶，一個傻白甜，一個單純傻，完全體會不了她的聰明伶俐，小心眼兒耍了也沒有用。

可真是一腔玲瓏心思無處發散。

也難為了她還願意繼續留下來陪他們玩。

許楚又敲了敲浮冰，底下的貝殼才終於有動靜，泠水不情不願地舉起自己生蠔殼，探出一個頭來。

她哭喪著臉問許楚：“我剛才是不是很丟人？”

許楚略微想了一下，道：“也不是。”就是比較搞笑而已。

她雖然這麽說，泠水的臉色卻更喪了。

許楚伸手：“你先上來吧。”

估計泠水也不想再次遇到類似的事情，伸出一只手握住許楚的手。

她常年呆在水裏，手掌冰涼濕滑，手感還真不怎麽樣，許楚用力握住她的手，將她從水池中拉上來。

泠水上了岸，剩下的魚尾自動幻化成穿著長裙的雙腿。

看得出來，她不怎麽習慣走路，一邊跟著許楚身後走路，一邊委屈地低著頭。

許楚看不過去，忍不住問道：“九聆雖然在很多年以前救過你，但是他根本不記得你了……也許就是去海邊的時候，隨手撿了一塊小貝殼打了一個水漂，就把你扔回大海了……你卻還記得這麽清楚，口口聲聲要報恩，值得嗎？”

“當然值得！”泠水很直接道：“他長得那麽好看。”

“恩？”許楚頓時楞住，這答案，有點超綱啊。

九聆好看嗎？

當狐貍的時候肯定是好看的，至於做人的時候……許楚覺得，他還是當狐貍吧，還有毛。

泠水詫異地看向許楚：“你不覺得嗎？他那麽好看，不管怎麽樣我都不虧啦，要是他能多看我一眼……說不定，我也就跟著變好看了。”

許楚：“……”

這姑娘的思維模式，真是迥異常人，難道這就是陸生生物，和水生生物的區別嗎？

許楚沈默了一會兒，道：“你這不是想報恩，你這是喜歡他吧。”

喜歡美色也好，喜歡外表也好，總歸是喜歡的。

但喜歡又分很多種，純粹的欣賞，或者想據為己有的獨占……

“誒？”泠水歪頭：“是嗎？那我就是喜歡他吧！我看你也不是很在乎他的樣子，要不把他送給我吧，我帶他去我家！”

許楚：“去海底嗎？”

泠水一窒，好像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許楚道：“不如你去問問他，他願不願意跟你走？”

“哦。”泠水恍然大悟：“你說的很有道理，我這就去了。”

她歡快地跑了，留下許楚一個人站在原地發呆。

讓泠水把九聆帶走嗎？

許楚皺了一下眉，說好了是她的家人，怎麽能帶走？

她也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兒？

但是她又不知道？？

不爽，非常不爽。

而另外一邊，泠水真的去找九聆了。

九聆正趴在許楚剛蓋好的玻璃屋屋頂上，就見泠水大老遠跑過來，一身短袖長裙看著非常冷。

他忍不住抖了抖自己的皮毛，轉頭就想跑，卻被泠水率先開口：“九聆大人，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九聆：“？”回家？哪裏？大海裏嗎？

泠水滿懷期望地開口：“我家住在東海最深的地方，很少會有人類涉足，是一片非常安靜的地方呢！”

九聆：“現在？”

泠水以為他心動了，激動地點點頭：“你想的話，現在就可以走？”

九聆從玻璃房屋頂上站起來：“你邀請我、現在、冬天……去你家？一千多米的海底？沒有光，還冷？？還濕漉漉的？”

九聆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說吧，誰給你出的餿主意？”

泠水不服：“怎麽就是餿主意了？我家不好嗎？！”

恩人長得雖然好看，但是也不能詆毀她的家！

她的家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

九聆從房頂上躍下，圍著泠水繞了兩圈，很直接道：“當年怎麽救得你我已經不記得了，這份恩情你也不用記著，這次把你從杭江手裏帶回來的是許楚，她才是你真正的恩人，你要報恩也應該找她，這麽大張旗鼓的報恩，要是連對象都弄錯了，不是很尷尬？”

“啊？”泠水呆住了，在原地沈默了片刻，忽然喃喃道：“那……她怎麽不跟我說呢？”

九聆心道：你就這架勢誰敢跟你說。

卻是懶得離她，搖搖尾巴自己走了。

他現在有一件大事，他要去找許楚掰扯掰扯，怎麽就能想到把他送到深一千多米的海底去？

是想淹死狐貍嗎？

九聆找到許楚的時候，許楚還站在雪地裏發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爽，但想到泠水要帶走九聆，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就在她冥思苦相的時候，九聆過來了。

“許楚。”

喊了她一聲，沒有反應，九聆又繞著她轉了一圈，也沒有反應。

這人就像是入定了一樣，徹底看不到外界的東西了。

九聆一挑眉，索性化成了人形，翹起尾巴來才到許楚膝蓋處的九聆忽然就比許楚高了，可許楚還沒有回頭，她在想什麽事情，想得很入神，很糾結。

看著她的眉頭都緊鎖起來了。

九聆在她身後站了一會兒，忽然發現許楚在小聲嘀咕著些什麽，他附耳過去聽了一會兒，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感情泠水的“餿主意”是她提的。

提完了自己還在這裏糾結。

他說要走了嗎？

他就算是要走，也要帶著她一起好不好？

九聆沒有再喊許楚，而是直接彎腰，將呆立在雪地裏的許楚一把包了起來。

身體劇烈晃動，終於喚回了許楚游離的思緒，她有些慌亂地“啊”了一聲，才發現來人是九聆。

許楚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抱過，雙腳離地之後，眼裏透過一絲慌亂：“你什麽時候來的？幹嘛……幹嘛去？”

九聆不看許楚，看向前方：“帶你去看雪景。”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許楚有點不安地抓住了九聆的肩膀。

“不放。”

“幹嘛……幹嘛不放呀？”

被九聆抱起來之後，許楚覺得自己腦子裏的某根弦就斷了，腳底離開大地之後完全沒有辦法好好的思考，只能慌張地窩在九聆懷裏，幹癟地重覆道：“我會走，放我下去。”

“不放，就是不放。”

九聆抱著許楚出了門，正好遇到胖橘和阿偶在不厚的雪地裏滾，看到這一幕的胖橘嫌棄地捂住了阿偶的眼睛：“你年紀還小，別看這個。”

九聆沖胖橘一笑，溫柔道：“橘啊，滾臟了，就該洗了。”

因為雪實在太薄，在地上滾的時候，難免會蹭到塵土，在外面時候是幹的，等會兒進了屋，附著在皮毛上的冰一化，塵土就變成了泥土。

九聆總能一言戳中胖橘的死穴，胖橘頓時四肢僵硬地滾落在雪地裏。

這會兒許楚終於回過神來了，輕輕錘了一下九聆的胸口：“你別老是欺負他，胖橘這麽大年紀了，要面子的。”

胖橘：“……”

這話還不如不說。

“嗯哼。”九聆哼了一聲，也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就含混地將這個話題帶了過去。

他將許楚抱到了玻璃房旁邊，將她放下後，指了指遠方。

因為下雪了，所以大地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但是在這片白茫茫中，有一個綠點顯得格外顯眼。

那綠點很遠很遠，遠到正常人看不到，但他們都是妖，目力自然要好一些。

那是許楚曾經睡覺的地方。

許楚有點意外，九聆卻道：“來看風景啊。”

“哦。”許楚乖乖點頭，招來纏繞在玻璃房上的一片藤蔓，做了個秋千，自己坐了上去，然後將剩下的一半留給九聆：“來坐。”

九聆與她一起坐下，晃了兩下，許楚忽然問道：“你不會走吧？”

九聆一楞，想起泠水剛才問的問題，哭笑不得道：“你想這種季節把我扔到海裏去？就算是要去，我們也應該換一個季節。”

許楚也回過神兒來了，覺得自己之前的那個說法有點蠢。

她又很敏感地聽到了一個關鍵詞。

我們。

於是笑了。

很開心的笑了。

“不會，我怎麽會把你扔到水裏去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事情：

當年九聆真的就是打水漂把泠水扔回了海裏，認真臉，別笑。

兩個事情：

別太在意泠水小姐姐說喜歡九聆這個事情，因為水生生物的腦闊跟陸生生物的腦闊是不一樣的。

你能指望一個生蠔幹啥大事呢。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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