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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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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靜寧侯府被抄之初,京中坊間傳言紛紛,未過多久,茶樓酒肆中的說書人忽地將舊日裏男歡女愛的情、愛話本換成了隱去真名真事的勾心鬥角故事,故事以虛構的江湖盟邦為背景,講的是盟邦裏有一擅於偽裝的狼子野心者,欲扶持傀儡登上盟邦邦主之位,便施下毒計欲害死邦主嫡子,不想邦主明察秋毫,事先洞察賊子的險惡用心,將其繩之於法。

這故事初初開講,並未有人放在心上,可當滿盛京的說書人都不約而同講起這個故事來的時候,便有人咂摸出一些不對來了,慢慢地,便是文宣帝有意顧及靜寧侯府舊日功勞,也擋不住陳頌之的罪行在百姓中間傳將開來。

憩院書房中,蕭乾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一會兒皺皺眉,一會兒搖搖頭,好半晌過去,他忽地轉過身,雙手撐在書案上,身子微微前傾,瞇眼看著正提筆而書的沈臨淵,若有所思地道:“臨淵你說究竟是誰跟陳頌之過不去呢,這人眼下都蹲在了暗夜司的詔獄裏頭,眼瞅著有命進無命出的,還有人往他頭上潑臟水?”

紙上映出一片陰影,沈臨淵擡臂以筆推開蕭乾的腦袋,“大理寺今日無事?”

蕭乾被推開也不惱火,徑直挪了把椅子坐在書案的一側,嘆道:“我不就是在辦差事麽。”見沈臨淵終於施舍了一分眼神給自己,蕭乾從袖中掏出一紙信函,就著書案面推到沈臨淵的面前,“近日京中盛傳的話本故事甚囂塵上,已經傳到了陛下的耳中。要說那江湖盟邦的橋段也算不得新鮮,可趕巧陳頌之才出了事就傳出如此言論來,傀儡一說,倒是要置陳頌之於死地了。”

沈臨淵沒有去看蕭乾推過來的信函,只微微蹙眉,“如何知道這就不是空穴來風?”

“嗳,那案子可是你我攜手追查數載才得來真相的,莫說陳頌之沒有那本事,就算他果真有如此大的本事,可陛下膝下的幾位皇子中又有誰是那等祿蠹無能之輩。”蕭乾呵笑一聲,“依我看,傀儡或許的確不是什麽空穴來風,但到底是誰就有待商榷了。”

沈臨淵手中的筆鋒游走,如龍行鳳舞,須臾最後一筆落定,一副《捕蟬圖》躍然紙上。

“或許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覆雜。”

皇城內苑,清風殿中。

孟貴妃靜靜地聽完心腹的稟報,保養得宜的臉上神色逐漸冷沈下來,頗有些山雨欲來之色。

“把四皇子給本宮喊來。”

一時之間,在殿內伺候的大太監連忙應了一聲,急匆匆地就去六和宮尋人。

那六和宮乃是未及封王分府的皇子居住的處所,位於皇城的西邊,距離清風殿不近。因此,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四皇子沈修堇才姍姍而來。

然而,他甫一進入殿中,還未及與孟貴妃行禮問安,便被一聲冷斥驚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掀袍跪在了孟貴妃的面前。看著孟貴妃沈怒的模樣,沈修堇有些畏懼,只是弱弱地道:“母妃何以如此大動肝火?”

孟貴妃瞪了他一眼,“你這幾日都幹了些什麽好事?”

“兒臣……兒臣我這幾日一直都在閉門苦讀、抄書,不曾闖禍吶。”沈修堇目光飄忽不定,眼瞅著孟貴妃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他不由得慢慢低下頭去,一副心虛至極的模樣,但凡明眼人都不會看不出來。

孟貴妃見狀,只覺得心頭的火氣更盛。

她自認不是個糊塗無能之人,不然也不可能安坐貴妃之位這麽多年還不曾失了帝寵,可怎的偏偏養的兒子竟如此糊塗不成器!

她那外祖父出事,陛下就算氣急都不曾懷疑過她的清風殿,但這蠢貨非得出去攪一波渾水,難道是怕別人盯不上他不成?

“外頭酒樓茶肆的說書人可是得了你的授意,才編排出那樣一套說辭來?”孟貴妃喝問道。

沈修堇連忙搖頭,可搖著搖著又幾不可見地點點頭,如此反覆幾回,他朝著孟貴妃的方向跪行數步,急急地辯解道,“那所謂的江湖盟邦的話本故事原也不是兒臣讓人散播的,只是當日兒臣恰好出宮聽聞了一耳朵後,著人使了些銀子,讓那說書之人稍稍改動了幾處。”那陳頌之是自己母妃的親外祖父,他當年幹出陷害儲君那樣大逆不道的事兒,父皇此時不曾細琢磨或許還不會起疑心,來日若被有心人挑撥幾句,豈不是要懷疑陳頌之的用心。

再試想一下,普天之下的百姓知道陳頌之的所作所為以後,會如何猜測他的目的。

想來都會懷疑陳頌之是否與自家母妃有所勾結,是要推他沈修堇上位。屆時只怕他就得成了眾位兄弟的眼中釘肉中刺,搞不好連父皇都得懷疑他。

“兒臣想著防患於未然,凡事未雨綢繆總是沒有錯的。”只要他人相信陳頌之是要拿自己當傀儡,自己再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想來明哲保身是不成問題的。

孟貴妃見兒子越說越理直氣壯,一時氣極反笑,她站起身來,走到沈修堇的跟前,一把扯住他的耳朵教訓道:“未雨綢繆、未雨綢繆,你什麽虧心事都沒幹過你未雨綢繆個什麽勁兒,是嫌自己的日子太安生了不成!”

沈修堇想躲又不敢躲,只能一邊扶住自家母妃的手,一邊呼痛道:“疼疼疼。”待孟貴妃松了手,他才蔫頭蔫腦地道:“兒臣也是擔心曾外祖連累了母妃不是。”

兒子是自己生的,再蠢笨無知,嫌棄一時作罷,卻不能當真放任他不管。

她揉揉額角,強忍住頭痛之意,“此事就此罷了,這些天你給我安分些呆在宮裏,莫要再去插手靜寧侯府一事。”

沈修堇到底是聽孟貴妃話的,聞言忙不疊地應下,得了允許起身後,殷勤地奉茶揉肩半晌,他又忍不住擔憂道:“母妃,你說父皇真的不會因為曾外祖而遷怒我們麽?”

“你父皇可不糊塗。”

“如果沈臨淵故意陷害兒子呢。”

孟貴妃眉心一跳,“他陷害你作甚。”

沈修堇撇撇嘴,“母妃忘了,大哥可是沈臨淵的親表兄,如今大哥既已得了清白,父皇和朝中那些老家夥少不得會想著恢覆他的儲君之位,這般緊要的時候,沈臨淵肯定是要幫著大哥鏟除異己的。”

“鏟除異己?”孟貴妃恨不能一掌拍醒自己的兒子,“你與哪個是異己?”

“可……”

孟貴妃面色微冷,眼神淩厲起來,語氣堅決地道:“沈臨淵無論如何不會為了你說的那個理由針對你。”不提他蠢笨得入不得人眼,便是端王府裏的那一位,如今也對那位子沒有半分惦記之心了。

“與其提防端王,你不如仔細些老三和老六。”

三皇子素有賢名,才華出眾,六皇子雖則年幼,但性情溫善,二人在文宣帝那兒印象都不差,哪一個的威脅不比一個被南明宮幽禁歲月磨卻豪情壯志的端王大。

沈修堇雖然糊塗,但是一向信任自家母妃的判斷,耳聽得她如此說,細細一琢磨,也覺得果然是這樣的。

孟貴妃看著兒子若有所思的模樣,暗道這還是個有救的,便添了幾分耐心,與他講清利害關系,“舊案已明,可隔閡南消,不提你父皇如何考慮,端王那處是斷然不會再涉身儲位之爭。你要做的不是與他為敵,而是要盡最大努力去拉攏。”

“大理寺與暗夜司之勢在朝中不容小覷,又與端王有斬不斷的聯系,若能教二司為你所用,老三和老六便再難成氣候。”

沈修堇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道,“可蕭乾那廝與沈臨淵那煞神……”

他話未說出口,卻見孟貴妃的臉上慢慢地露出一抹笑容來,忽地話鋒一轉,“說起來,你那皇子妃入府三年一無所出,這樣下去可不成。”

“啊?”

“母妃覺著大理寺丞容禦的胞妹不錯,雖身份不高,但許以側妃之位想來不會委屈了她。”

“什麽?”怎的突然就扯到容禦還有他那不知道是癟是圓的妹妹頭上去了?

孟貴妃但笑不語。

手下人查得清楚,沈臨淵先前南下查案,一路曾護送一女子至江陵,且素來待人冷心冷情的活閻王瞧著對那女子格外不同,竟還將暗夜司中的一個女侍衛抽調出來,派到那女子的身邊當丫頭去了。

如今她倒要看看這女子在沈臨淵那裏究竟有幾分分量。

轉了轉腕間的玉鐲,孟貴妃細細思量,一時主意拿定,也不與沈修堇多言語,將人打發走了,自己便立即收拾裝扮起來,而後提著早先煨好的湯水,一路去了禦書房。

見了文宣帝,孟貴妃呈奉完湯水,就掀裙跪在禦階下,掐著細軟的嗓音,好不愧疚地道:“是臣妾教子無方,讓修堇他一時糊塗,竟是在京中鬧出那樣的流言來。臣妾已經罰他抄書思過,還望陛下能夠原諒他三分。”

對於孟貴妃的話,文宣帝絲毫不感到意外。

誠如沈臨淵托蕭乾回稟的話,說書人惹出的傳言委實不高明,誰若插手便是在引火***。且與陳頌之有幹系的皇子,除卻一個沈修堇外,再無他人。其餘人不會想著以此去拖沈修堇下水,只有自亂陣腳又不甚聰明的沈修堇會幹出這樣的蠢事來。

“你平時也該多約束些老四,他年紀不小,眼看封王在即,莫讓他再在群臣面前鬧出笑話來。”

見文宣帝不僅不曾生惱,還主動提及要給兒子封王的事兒,孟貴妃的心總算落了地,她露出溫婉的笑容,謝了恩,並不多嘴,但躊躇一時,倒提了要給兒子納側妃的話來。

誰知她才剛開了口,就被文宣帝一口回絕。

“容嶸蒙冤十數年,日前方沈冤得雪,朕對容家有愧,特許容禦一個恩典,你可知他所求為何?”

孟貴妃一楞,旋即搖搖頭。

“他說,只為胞妹容氏嬿寧求一門好姻緣。”

“……”

陛下,你這話莫不是拐著彎罵咱兒子不是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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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孟貴妃:雖然我沒真的打算給蠢兒子納側妃,但是陛下你這樣還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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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這張炮灰登場過渡,後面所剩不多的章節差不多都是對手戲和小甜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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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完成日更小目標的一天,感覺離完結又近了一步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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