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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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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暖意撲面而來,聽雪下意識地松開了攏於袖中緊握的手,她跟在陳媽媽的身後進屋,透過落地的錦繡屏風將屋內簡樸又雅致的陳設悉數納入眼中,而後視線頓在臨窗的桌案處。

隔著屏風,聽雪只能看見一道朦朧的身影,但她想起從前在憩院和客棧時見到的女子,不由垂首莞爾。

這樣一個通身氣派清雅,知書識禮的嫻柔女子,也難怪一貫清心冷腸的主子會那樣一反常態的掛念著。

“姑娘,人到了。”

檀香適時的提醒出聲,聽雪不期然撞上女子的視線,旋即回過神來,福身道,“奴婢聽雪,見過容姑娘。”

耳邊環佩聲清脆,聽雪低垂的視線中出現一雙繡著翠珠草的繡鞋,停在離她不過三步遠外。

“聽雪姑娘,你怎麽來了?”容嬿寧的語氣不掩意外,目光卻倏忽落在聽雪肩背的包袱上,“你這是……”

聽雪忙收斂思緒,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遞過去,解釋道,“京中事急,爺已於今日一早北上回京,臨行之際特意吩咐奴婢將這封信轉交給容姑娘您。此外,爺還有吩咐說,讓奴婢自今日起就跟在姑娘身邊伺候。”

“什麽?”容嬿寧詫異地睜大了眼睛,她看著聽雪認真的神色,知她所言不假,心中卻疑竇叢生。

好端端的,沈臨淵為何要安排個人留在自己身邊?

她猜不出沈臨淵的用意,便連伸手接信的動作也頓在了半空中。

聽雪見狀,抿抿唇,按著自家主子的吩咐說道,“昨日清音寺遇刺的公案尚未能夠擒獲幕後真兇,爺擔心會牽連您陷入危境,這才命奴婢守在您身側,同時奴婢略通岐黃之術,得風先生指點,也能為您好生調養身子。”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容姑娘不必疑慮主子的用意。”

見聽雪提起清音寺的事來,容嬿寧並一旁的檀香俱是心尖一顫,檀香更是心有餘悸地道,“姑娘,要真是那幫殺手惦記上您,那可就麻煩了。”殺人不眨眼的刺客,平常誰能擋得住?

容嬿寧的小臉也是微微一白。

聽雪忙道,“爺的意思是,事情既是因他而起,他自沒有扔下容姑娘你不管的道理。留奴婢在容家,一應月奉銀錢也還是京中暗夜司出,容姑娘不必掛心,只求您能給與一磚片瓦讓奴婢容身便可。”

她言辭誠摯,容嬿寧尋不出拒絕的理由,見她再次將信函往前送來,猶豫片刻,到底伸手接過來。但她沒有急著展信,只是看著聽雪道,“聽雪姑娘願意留下來,我自是高興的。月奉銀錢一事倒也不必麻煩你家公子,便同檀香一處從公中走賬便是。”

“那奴婢就謝過姑娘了。”聽雪聞言忙利落地改了稱呼。

容嬿寧見她如此,輕輕地笑了笑,便扭頭吩咐檀香領著聽雪去西跨院的側廂房住下,末了又叮囑她道,“母親那處,晚些時候再過去回稟。”

檀香自是點頭應下不提。

直到晚間用膳時分,容禦得了消息,特意過來西跨院一趟。本來他對沈臨淵的用心持有幾分懷疑,可當他親眼見著聽雪為自家妹妹診脈調理身子後,心頭疑慮雖存,卻對聽雪少了幾分排斥,不過簡單叮囑敲打幾句,便離開了。

自從聽雪在容家安頓下來以後,照顧起容嬿寧來可謂處處用心,眼見著自家妹妹的臉色一日比一日紅潤,容禦的心才算徹底放下來。

時間轉眼翻過年節,一片喜氣尚未完全褪去,正院裏纏綿病榻數月的容夫人病情日漸反覆,成日裏瘋癲絮語,神露癡態,惹得翠聲擔憂不已。

翠聲清楚,憑著自家夫人做下的舊事,大少爺和二姑娘寒心是難免的,可她自幼受容夫人的恩惠,終究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她受罪,於是一番思量之後,她尋至容禦跟前,道:“公子,夫人的身子需要靜養,奴婢想著清音寺環境清幽,更有佛祖庇佑,不知能否讓夫人去寺中靜養?”

容禦聞言瞇了瞇眼,“這是她的意思?”

翠聲忙搖搖頭,“不,是奴婢,是奴婢不忍見夫人如此,也不忍見公子與姑娘為難。”

容禦聞言沈默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頭。

誠然容夫人於他,一向疼愛無假,可只要想起她曾經那樣狠心地對待容嬿寧,容禦仍是無法原諒他。將容夫人送去佛寺,或許外人不知原委要議論上幾句,但這無疑對容夫人、對容嬿寧、對他都是最好的安排。

於是,過了兩日,在元宵節的第二日,容禦就親自護送容夫人上了山。清音寺有元亮在,容禦到底還是放心的。

容嬿寧知道容夫人離府的消息後,出了好一會兒神,她想起陳年舊事,恍若一夢,曾經久久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都有了答案。盡管她仍然不能理解容夫人的心思,但比起從前,終歸是看開了,想明白了。

興許此生,她與母親,是真的母女情分淺薄罷。

倒是容嬋欣得知容禦將容夫人送去佛寺後回家大鬧了一場,她口口聲聲控訴長兄無心冷情,扣了一頂又一頂不孝的帽子在容禦與容嬿寧的頭上,可當容禦冷聲問她,容夫人病中她人在何處時,容嬋欣卻啞口無言。

容家的事兒在江陵城雖沒有鬧得滿城風雨,但作為姻親的林家卻清楚內情。林家二老不恥容崢狼子野心,殘害手足,但更瞧不上容夫人為著一己私心,竟對自己的親骨肉那樣狠心。當年林容兩家換親,固然有林若初相中容嬋欣的緣故在,但更多的卻是容夫人的算計。

是容夫人不喜幼女,決心要將林家這門好親事換給自己的長女,所以才屢次安排,有意撮合,讓林若初和容嬋欣日久生情;也是容夫人冷待容嬿寧的態度,讓林家二老心思動搖,竟生出荒謬的猜測,以為容嬿寧並未容家親女,這才對兒子的荒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今真相大白,林家二老只覺胸中梗著一口氣。如斯荒唐事,鬧將起來,連他林家的臉面都要掛不住。

林家二老的態度,容嬋欣都盡數看在眼裏,她害怕擔心,哪裏敢回娘家探望,生怕惹怒二老,自己就該在林家待不下去了。於是,索性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甚至偶爾她也會埋怨容夫人,埋怨她的荒唐竟要報應在自己的頭上。

容嬋欣看著一臉冷淡的容禦,有些不理解,她問道:“大哥哥為何能夠這樣心腸冷硬,娘親就算有什麽不對的,可到底還是我們的娘親不是為何你……你這樣就不怕別人罵你不孝,自毀前程嗎?還有她容嬿寧不是一向自詡乖巧孝順,怎麽這一回倒跟個小白眼狼似的?”

容禦“呵呵”一笑,俯身彎腰,湊在容嬋欣的近前,聲音中的溫潤褪去,染上幾分冷淡與痛意,道:“容嬋欣,你是真的記性不好,還是根本就沒有心。沒錯,母親對你我二人並無不好,可是對阿漁……阿漁四歲那年冬天為何會高燒不退差點兒夭折?還有你以為阿漁六歲那年走丟當真只是意外嗎?容嬋欣,何苦自欺欺人呢。”說著,直起身來,負手而立,背對著容嬋欣道,“送她去清音寺是調養身子,清修靜心,沒有人要對她如何。贍養事宜,我自會一力承擔。便是阿漁對她,縱有怨言,也從未冷眼旁觀,置之不理。容嬋欣,你若是真的孝順有心,該去多探看探看母親,而不是在這裏撒潑現臉。”

“……”

容禦沒有再去理會自己這個妹妹的失魂落魄,向弄墨扔下一句“送客”後,就擡步離了前廳。轉過月門,看見身披鬥篷立於桃樹下的小姑娘,臉上的冷意散去,“今日風急,怎麽出來了?”

“阿兄莫擔心,我的身子沒關系的。”似是聽見前廳裏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容嬿寧蹙了蹙眉,輕聲問道:“阿姐她……她真的沒事嗎?”

容禦搖搖頭,“她想明白了就會沒事的。”

容嬋欣任性歸任性,但總不是沒腦子的人。

容嬿寧:“阿兄,過去的都過去了。等母親的病好了,還是把她接回家來罷。”

她和容夫人的關系可能永遠都不會像阿姐和容夫人那樣,但生養的恩情她不會忘。她孝養她,僅此而已。

容禦摸了摸她的頭,無奈一笑,“阿兄都明白。”

兄妹二人正站在一處說話,那廂容嬋欣就紅著一雙眼從前廳走了出來,見著容嬿寧時,容嬋欣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但卻什麽話也沒有說,埋下頭匆匆地離開了。

而就在容嬋欣離開不久,門上便有人來報,說是謝家姑娘來了。

“雲涔姐姐?”容嬿寧眸色頓時一亮,小臉滿是欣喜,“我可是許久沒有見著雲涔姐姐了!”

一旁的容禦便道,“去見你雲涔姐姐罷。”

“嗯嗯。”容嬿寧點頭應下,提起裙擺就往外迎去,可沒走兩步就突然停下來,她轉過身看向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後的兄長,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阿兄,你要出門麽?”

容禦面色微僵,輕咳一聲,“是,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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