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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城市與荒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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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漏了一拍,祈澄不可置信地扭過頭,雙腿麻木,良久擡起眸子看到整架摩托車結構繁覆,設置炫酷,卻一點也不顯笨重,明顯拉開了與普通賽車的檔次。

而她在飛機上夢見過的那個人,此刻戴著摩托車頭盔,只露出一雙眸子,眼角堪堪下垂著,看不真切神情。

裴予宴一只手自然從身側垂下,另一只手帶著皮手套把住摩托車的平衡,的確,平時他不開賽車整個人流露出的是溫潤如玉的氣質,用孫逸傑的話來說,就是一股子“名流精英”氣息,可只要一碰到賽車,狠戾之氣自內而外地散發出來,似是能形成強大的磁場,讓剛才蜂擁過來的車主集體禁了聲,自討沒趣地散了。

沒來得及詢問出原因,另一只摩托車頭盔就送到了她眼前,皮手套僵持在空中,等待著她的回應。

一時間,那些委屈那些落空化作泡影,不管是不是她自作多情,原來“你猜”的背後給出的終究還是肯定的答案。

祈澄緩緩吐出一口氣,低著頭自顧自地笑了笑,牙齒咬著下嘴唇,內心更是五味雜陳,但還是遲疑著套上摩托車頭盔。見狀,裴予宴把頭盔往下壓了壓固定住兩邊帶子,將車身向她一側傾斜。

來之前她特意查看過今天的天氣預報,是晴朗無雲。

湛藍的天空掃去城市的陰霾,這裏的道路也不似燕寧全是城市建築物的遮擋,穿梭在低矮的平房間,遠處是隱隱約約的雪山,鑲嵌在天空中,與天際融為一體。

這樣的條件下,賽車速度更是極快,涼風入喉,她的發絲順著風的方向飄向裴予宴的脖頸處,撓得他心裏發癢。

見騎行的方向越來越遠離城市居民區,祈澄小聲問道:“三哥,我們去哪兒?”

因為戴著頭盔,祈澄的聲音悶悶的,裴予宴沒聽清,加大聲音反問道:“什麽?”

她只得扯著嗓子喊道:“我說,我們去哪兒啊?”

祈澄一開始就沒告訴裴予宴自己訂的酒店地點,所以現在的路線通向何方她一無所知。盡管這樣,她並不覺得害怕,就算一直這樣沒有盡頭的往前開,她也認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裴予宴保留著最後的神秘感,說罷,加大了車速,風車電掣的速度讓她的心跳得極快,逃離了城市的壓力,現在她處於腦子放空的狀態,頓時撒開抓得牢牢的雙手,迎著風的方向撐開雙臂,感受風在上身上無聲的流動。

“到了。”

祈澄脫下頭盔,甩了甩頭發,目光所及全是一圈圈的賽車跑道,旁邊荒地上整整齊齊的分著各類區域,現在這個時間,就有疾馳的賽車發出震動的聲音。

裴予宴側目解釋道:“F1賽車練習賽在這裏。原定是半個月之後再過來的,結果現在提前來了。”

至於為什麽提前過來,一切不言而喻。

一向伶牙俐齒的祈澄舌頭有些打結:“我…你…”最後竟是委屈巴巴地說了句:“大騙子。”

乍一聽,竟多了些戀人間嬌嗔的意味。

裴予宴抱著摩托車頭盔,看向她的眼神堅定,卻偏偏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對,我就是騙子先生,橙子小姐的糖炒栗子沒吃夠,所以我過來找你討要了。”

他重覆了上次在醫院對她對的動作,卸下皮手套,寬厚的手心伸到她面前,像是個在發出什麽真切的邀請。

祈澄摸了摸口袋,掏出一顆上飛機前帶的薄荷糖,輕輕放到他的手掌上,瞇著眼睛笑道:“喏,給。”

糖炒栗子沒有,糖她還是有的。

裴予宴攥著那顆薄荷糖,在祈澄轉過身時悄悄放進了上衣口袋裏,仿佛是個頑皮的孩子偷藏著零食。

碰巧的是,祈澄訂的酒店離賽車場極近,裴予宴也心照不宣地辦理了入住手續,在前臺龍飛鳳舞簽下“裴予宴”幾個字。

他的字草而不亂,蒼勁有力,讓祈澄感慨到字如其人這句話的正確性。

沿著樓梯上樓,祈澄才發現她和裴予宴分別住在兩個單間,還是走廊上的對門。

祈澄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門,轉過身對著正在刷房卡的裴予宴說道:“三哥,早點休息。其他的話不用多說,你的熱愛我看在眼裏,F1的比賽我一定會來看。”

說出口才覺得那句話很是中二,但在祈澄看來,裴予宴就應該游刃有餘,萬夫莫敵,如最熱血的少年敞著懷抱不懼任何未知的挑戰,一直一直都是那麽意氣風發,毫不退縮。

裴予宴兀自啞著嗓子說道:“好。”

那就一言為定了。

騙子先生這次一定不騙你。

祈澄洗完頭後沒用吹風機,頭發濕答答地垂在身後,在睡裙暈染出一朵朵小花,打開手機搜尋著聯系人的列表:“你是新刊報的記者對嗎?我是之前和你聯系過的文物修覆師祈澄,關於碎心鎖石的下落,請問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們能單獨約談一下呢?”

“明天吧,具體見面地址我會發給你,當然,祈小姐可以放心,目前知道的人都是我們內部人員,消息我們會先封鎖住。鑒於您的老師有這方面的修覆經驗,我們同意優先將文物轉交給您。”

新刊報在國內是極具影響力的報紙,也有專門的一欄叫做“瑰麗迷蹤”,專門報道偏遠地方的奇聞異事。雖然報道上沒說發現的文物是碎心鎖石,但結合楊教授之前跟她的描述,祈澄還是發了份郵件要到了具體圖片,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這就是消失已久的文物——碎心鎖石。

祈澄把玩著帶過來的工具,重新排列好裝入工具箱,睨了眼無邊的夜色道:“好,希望大家都能夠信守承諾,讓文物回歸它應該存在的地方。”

說實話,她的心還是懸著的。畢竟如果對方記者反悔,臨時要把這件事告訴以之為利益的人,她也沒有任何辦法去阻止,甚至要眼睜睜地看著珍貴的文物淪落到那些人手裏。

這不是法律問題,堪堪的道德問題拷問著每個人的內心,她不可能要求所有人的道德選擇都完全相同。

星星遍布在上空,一顆一顆連成線又很快散開,在無聲的夜裏預示著風暴的到來。

第二天一早,祈澄就見識到了高原氣候的變化之快,昨天還是太陽高照,紫外線不減,今天就簌簌地下起了大雪。風雪彌散間吹得單間的窗戶呼呼作響,大雪霧了整個窗子,遮住她向遠處眺望的視線。

懶得窩在被子裏,她隨手抓了件帶過來的保暖衣物,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脖子。祈澄又摸了摸有些涼的後頸,翻箱倒櫃找到了放在最底下的圍巾,駱色的圍巾上繡著梅花鹿的圖案,鹿角如同枯樹枝一樣覆雜地糾錯著,占據了整個圍巾一半的面積。

推開房門,寒冷的氣流從走廊上敞開的窗戶溜進她圍巾與脖子的縫隙,將她凍得一個激靈,遲鈍地把手從溫暖的口袋裏抽離,將圍巾的位置往上提了提,到了鼻子下方,溫熱的呼吸頓時化作了白氣。

拐角處的裴予宴縮在角落,黑色沖鋒衣捂的嚴嚴實實的,活像一只困倦的小動物。可順著目光的方向望去,防風口罩上方眼睛分明如鷹隼一樣銳利,冰涼如水。

“三哥,你家的大哥把我家的玻璃瓶打破了,三百塊。”孫逸傑下班後打開家裏的暖氣,搓了搓雙手,正好就目睹了家裏一攤碎片的慘狀。

裴予宴有些鼻音,開玩笑道:“你家那些老古董三百年不換的,三塊錢頂多了。”

孫逸傑蹲下身子,對著齜牙咧嘴的大哥卻也無可奈何,嘆了口氣道:“早知道當時就不該好心同意收留你家的小麻煩。”

大哥似是對“小麻煩”這個稱呼很不滿意,翹起尾巴,展露出極強的攻擊性。

孫逸傑打開放在茶幾下的魚罐頭,放在它面前,好心伺候著貓大爺,手卻懸在半空不敢給它順毛。要是裴予宴在一旁看到了,肯定會來一句吐槽:“嘖,口嫌體正直。”

大哥很快溫順下來,孫逸傑看著它的眼神柔和,不由得拐回正題問道:“你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

“還好。”

聽著裴予宴雲淡風輕的回應,孫逸傑冷哼一聲:“呵,我還以為是富家公子流放記呢。突然跟我說離開燕寧一段時間,跑去相距十萬八千裏的青海,就單單為了F1的賽車比賽?”

孫逸傑繼續吐槽道:“你姐要是知道了,還不得瘋了?”

裴予宴想起來什麽似的,摸索了下口袋,打開薄荷糖的包裝紙,囫圇道:“嗯,她已經知道了。”

孫逸傑:“……”當他沒問。

薄荷糖本來就偏涼,在寒冷的天氣裏吃上一顆薄荷糖,裴予宴覺得連肺裏的空氣都是涼的,透心涼得徹底。

孫逸傑知道的,裴予宴的家人不太支持他玩賽車,又不能多問,只得叮囑道:“別怪哥啰嗦,註意安全,等你回來。”

通話結束後,孫逸傑的微信“叮——”了一下,顯示的是“紅包提示”。

遲疑了幾秒,孫逸傑看著裴予宴發過來的紅包,估計最多三塊。

一點開,三百塊。

孫逸傑的笑容僵在臉上:“……”

裴予宴這個敗家子,自己把自己流放了還不改作風。

過了一會兒,裴予宴打了行字過來——“鏟屎官聘用費”。

孫逸傑:“那得加價。”

裴予宴:“免談。”

果然家裏人把他的錢凍結了,鐵打的銀子也不能流水花啊。

望著絲毫沒有停下的雪勢,祈澄的眉頭不自覺地擰成了一個“川”字,噔噔噔地走下樓梯。

老板娘站在前臺登記處,正在煮著當地特色的茶,一時間香氣肆溢,縈繞在冰冷的空氣中,驅走寒冷。

祈澄挑了挑眉,指著冒著白氣的茶壺問道:“這是什麽茶?”

老板娘聽得懂,但不會講幾句普通話,只得用當地方言回道:“Nao Ca。”

祈澄一臉疑惑,沒太明白,身後裴予宴的聲音就傳來:“她說這是熬茶。”

老板娘向他投去讚同的目光,手裏繼續忙活著下一個步驟。

風雪飄到屋內,迷了人的眼睛,老板娘連忙關上那扇窗,掃去飄進來雪粒。

裴予宴站在拐角處的樓梯,俯視著冒著熱氣的茶壺說道:“伏茶裏面放了鹹鹽,花椒粉,草藥,所以有一股隱約的藥香。”

聽完,祈澄又嗅了嗅,果然空氣中隱隱透著藥香,氣味較淡,不仔細聞根本感受不到。

出房門之前,祈澄怕水土不服,已經吃過一些餅幹墊肚子了,老板娘以為是她和裴予宴是情侶,忙招呼著他們坐下吃早飯。

觀察到祈澄頻頻向外看雪勢,裴予宴喝下一小口熬茶問道:“這麽大的雪,要出門?”

祈澄本來不想麻煩他的,所以對要出門這件事也一直瞞著,眼下瞞不住只得點點頭承認,神色並不輕松。

她和新刊報的記者一大早也確認地點了,對方定的地點就在報刊附近,距離這一塊地方開車過去也需要花費些時間,眼下大雪封門,想出去並不輕松,甚至可以算做艱巨的任務。

祈澄想了想再次給對方打了個電話:“你好,我是祈澄。今天雪太大,請問能改個時間再約見面嗎?”

接電話的記者仿佛突然變了個面孔,語氣冷淡:“祈小姐,你知道我們也是很忙的,除了你,也有別的關註者想和我們談碎心鎖石。”

祈澄硬著頭皮同意道:“好,我會盡快趕過來。”

掛掉電話,老板娘親自精心準備的早飯已經端上了桌,祈澄半天沒對早飯伸筷子,認命地拿起一塊賣相不錯的“玫瑰餅”大口啃了起來。

這麽惡劣的態度,為了僅有的希望,她也得卑躬屈膝為之一搏。這樣未知的前路,在他鄉如渺小葦草,祈澄也只能自嘲一笑,不是早就該料想得到的嗎?

唯一一件超出她預想的事情就是在這裏遇到了裴予宴。

作者有話要說:  QAQ 先更四千。蠢作者明天多更點補回來,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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