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在別的地方，叫做流民。流民在陵城，就會被抓去當兵。

所以當一隊流民開始往陵城的方向出發時，時常有人不理解。

“果子叔，我們真的要去陵城嗎？”一個大概七八歲的姑娘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衣不蔽體，好在四月天，已經不再寒冷，冷不死人。

她神情擔憂，卻不惶恐，臉上被風吹的裂了皮，皺起眉頭來，像個幹巴巴的小老太太。被她叫做果子叔的男人大概三十歲的模樣，倒是有一件長衫穿著，只是已經看不出原不來的顏色，衣裳上全是泥巴和臟東西，聞之作嘔。

兩人在一千餘人的隊伍裏面，跟著不斷前行。

“是啊，聽聞陵城有吃的，一路上碰見的商隊不是說了嗎？陵城如今跟之前不一樣了，咱們去了，是去做工的，不會被抓去當壯丁。”

小姑娘卻還是有些不相信。

“陵城那鬼地方，年年都有戰亂，真的可以嗎？”

他猶豫的看著並不算慢前行的隊伍，還是猶豫起來。

“果子叔，咱們現在走還來得及。”

李果子道：“不走——小蕊，你相信我，這次陵城肯定不一樣了，我之前就是商人，最是知道商人的本性，從去年十月到現在，很多商戶去陵城從商，絡繹不絕，從沒斷過。”

商人逐利，若是沒有利，根本不會有人去。而一旦有利，就有很大的可能性需要人。所以他們聽見陵城廣招流民的消息應該是真的。

他小聲的道：“咱們必須得賭。不然繼續往前面走，就是京都方向了，到了那裏更加難以存活。”

流民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京都也亂，這個時候去京都，還不如去陵城。

“陵城半年沒有戰爭了。”

李果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一股嚴肅的神情，“小蕊，我覺得咱們可以賭一把。”

他自小就直覺厲害，經商沒怎麽失過手，但是商人在亂世太過於出彩，並不是什麽好事，全家被陷害，投入了大牢，最後只活了他一個。

路上遇見了一個小蕊，實在是個聰慧的小姑娘，兩人在一起搶過幾回飯，便結伴在了一起。對於這個小姑娘，他一點兒也不小看，所以每次說話都說的很明白。

果然見她認真思考起來，然後果斷點頭，“你好幾次的直覺都是對的，我這回還信你。”

李果子是認字的，一路上他都在教小蕊認字，這個姑娘也是在是聰慧，只要看一遍就會。走了幾天，越是靠近陵城，李果子教的字就越來越多。

“不管怎麽樣，能認字，活命的機會就大一些，你年紀小，又是個姑娘，重活幹不了，很容易被拋棄，所以要多認一點字，能多一個就多一個，萬一哪個字就能救你的命呢？”

小蕊深以為然，晚上睡在泥土裏面的時候，嘴巴還在一張一合的背字，猛一個機靈醒來，吃了一嘴巴的泥，卡在了喉嚨裏面，頓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李果子醒來一看，頓時急了，拍打背也沒有用，著急的大喊誰有水。但是流民，誰帶著水壺呢，有水壺的都不叫流民了。

沒人應答，有幾個人上前相幫，都沒有用，其他人或搖頭或冷面旁觀，皆沒有動作。李果子後悔不已，若是他不這麽焦急就好了，大人的態度影響孩子，他太過著急，把小蕊逼到了絕路上，才有了這口卡在喉嚨裏面的土。

正在他滿頭大汗之際，忽然不遠處突然黃土揚起，然後一陣呼嘯聲傳來。

“老虎——天爺，快跑啊，有老虎，快跑——”

一行人匆忙而跑，李果子抱起痛苦佝僂著的小蕊也開始跑，只是到底多日沒吃東西，又抱著一個人，沒跑幾步就跌倒在地，小蕊從他的懷裏拋了出去，跌落在前面。

李果子正要起身，就見不知何時，前面出現了一只老虎的爪子。他趴在地上擡頭，忍著顫抖往上看，然後一頓……不僅僅是一只虎，虎上還站著一個姑娘！

他的心中瞬間就想起了聽見過路商隊談及的那個神女。

踏虎而來的折蒼大人——

猛虎有主，那就是還有生的希望，不管她是誰，今天一定得求她救人。不然小蕊就真的活不下來了。

他跪下就磕頭，三言兩句說明情況，“求姑娘救命！”

折蒼還真能救她。

她掏出水壺，拔開蓋子，然後往小姑娘的嘴裏灌。這個水壺還是她前不久完成紙坊課程任務的時候獲得的屬性工具。

可能當時她正剛剛吃完魚還卡了，所以刻水壺的時候就帶著一種消化魚刺的願望去的，然後系統給了痊愈屬性。

實在是太過於強大！

這所以這個水壺成了她的新寵，不過效果也不是很明顯，她做過實驗，太過於嚴重的傷救不回來，不過一般的傷口只要用水淋了或者喝了，痊愈的機會就會比較大。

像是喝水將魚刺灌進肚子裏面或者是其他小事，基本沒有太大的問題。

果然沒有倒幾口，就見著人開始蘇醒，她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撩開她的頭發，見她臉色好多了，這才問李果子，“你們是去陵城的流民？”

李果子點頭，“回姑娘，是的。”

折蒼便道：“再走半天就能到陵城了，你們順著前面的大道走就行。”

她今天還要趕著泉城接阿蠻。

阿蠻的母親娘家是泉城的城主莫家，所以兩城相交甚好，這次泉城城主做壽，莫夫人帶著阿蠻回去，說是還要住今天，倒是阿蠻有些不願意，然後還微微想要炫耀。

“往年去，舅舅家的表姐們都不跟我玩，我也不願意跟她們玩，哼，平日裏我都玩木劍好不好？誰願意玩繡花啊。”

她奶聲奶氣的摟著折蒼，“先生，你讓山山陪我去吧？我騎大老虎嚇唬她們。”

那肯定是不行的。

阿蠻就十分狡黠的笑了笑，退而求其次，“那就先生踏著老虎來接我！”

她們肯定會羨慕死的！

折蒼就覺得她想錯了，一般膽子小的孩子，不論男女，可能都不喜歡老虎，而是害怕。不過她是個很宅的性子，除了陵城就沒有去過其他的地方，不免覺得去一趟泉城看看也好。

泉城之所以被稱為泉城，是因著泉城有很多湯泉，也就是俗稱的溫泉。她這次過去，還想著泡泡溫泉，然後下午順道接著阿蠻回家。

路上順帶救了一個人，她摸著小姑娘皮包骨的手，嘆息了一聲，“如這般大的孩子，去陵城只能做些零碎活。”

她道：“這是你的女兒嗎？”

李果子想了想，點頭，“是，是我女兒。”

折蒼看他們的年歲也覺得是父女，然後道：“陵城也有她這般大的姑娘。負責的都是後勤的活，幫著洗碗等事情——”

正要再說，就聽男人道：“小女會認字。”

折蒼就張了張嘴巴，然後笑著道：“那想必你也是能認字的，可會算數？”

李果子猛點頭，“會會，我在這之前從商，賬本都是我自己寫。”

折蒼便道：“既然如此，你們去了之後，記得一定要跟城門口帶你們去民工營的人說清楚，這樣能節省一些時間。”

她說完就走了，留下李果子和小蕊發懵，誰也不明白為什麽這樣能節省一些時間。

不過小蕊剛剛驚嚇過度，都沒有來得及跟折蒼說上一句話，此時等人走了，後悔不已，露出憧憬的神色。

“她竟然有一只老虎！是那位折蒼大人嗎？”

李果子點頭，“應該是。”

此時剛開始往前面逃的人也陸陸續續的想明白回來，羨慕的看向李果子和李蕊，“剛剛折蒼大人跟你們說什麽了？”

“對呀，大家都是一起過去的，有什麽消息一定要互相說啊。”

“就是就是，好處大家一起要，你們可不能獨吞。”

李果子就呸了一句，“剛剛你們跑的倒是快，還有人踢了我一腳，如今倒是說一起了。”

他自然不肯把剛剛折蒼說的話告訴大家的，萬一就只有一個機會呢？肯定是要把握在自己手裏。

他道：“你們也別想太多，折蒼大人就是看我家小蕊瘦的皮包骨，告訴我只要去陵城好好幹活，肯定有飯吃，也能養活小蕊。”

這話說出來大家倒是信，且不信也沒有辦法，好在馬上就要到陵城了，如果真如他所說，陵城只要幹活就能吃飽的話，那就是到了仙境。

一行人又恢覆了原來行屍走肉的模樣，開始快速的朝著陵城的方向走去。

另外一邊，折蒼已經到達了泉城。然後發現泉城的城門處竟然借鑒了陵城的出城入城法子，制作了木牌。

不過作為十分顯眼的特殊騎虎人士，她立馬被免去了制作木牌的過程，一路直達，去了城主府裏。

折蒼：“……”

她本來還想去泡個澡的。算了，下回不帶山山偷偷的來吧。

泉城城主是個六十多歲的人了，莫夫人今年二十二，是他最小的女兒，所以自小/便對這個女兒十分寵愛，愛屋及烏之下，對阿蠻也格外看重。

這就惹了很多人的眼，折蒼被領到城主府的時候，還有一位夫人扭著身子朝著她譏諷道：“聽聞阿蠻是大人所教，卻不知大人教了她一些什麽，讓一個女子如此粗俗，實在不像位貴女。”

折蒼就看看她，然後淡定的拍拍山山，只見山山突然虎口一張，嗷嗚一聲吼叫，頓時嚇得面前幾人花容失色，狼狽的跌倒在地。

而此時站在山山旁邊的阿蠻卻面色平靜的人，兩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折蒼就笑笑，“所以說——難道要將我們得少主人，教成夫人這般麽？”

那夫人便惱羞成怒，正要出聲，就見莫城主擺了擺手，讓人將她帶下去，然後笑著對折蒼道：“她今日實在無禮，還望不要見怪。”

折蒼笑著舉杯喝了一口酒，然後還沒品出味道呢，阿蠻就小聲的湊過來道：“我阿公老糊塗了，竟然還袒護她。”

然後頓了頓，過去趴在折蒼的耳朵旁道：“等以後我打下泉城，就讓她去掃茅廁。”

折蒼被這話說的一陣咳嗽，她是萬萬沒有想到，不過來拜一回壽，怎麽突然就想起打人家來了。

阿蠻沒有明說，只哼了一句，小聲道：“先生，若是我能打下來泉城，你說，泉城該辦些什麽廠比較好？”

折蒼也不問，只配合她想，“嗯……洗浴中心？”

東北的大澡堂子搓背服務，泡溫泉服務，星城的足浴，能結合在一座城裏面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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