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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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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無邊的黑暗,不知何時那深淵處亮起了一個小光點。那一團光亮起初如米粒般大小,逐漸向邊緣擴散著,侵蝕掉周邊的漆黑。轉眼間,強烈熾熱的光就充斥著整個視線。

“啊!”

“呼……呼呼!”

楚憶星眼圓睜,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如從溺水般的狀態脫離出來似的。全身大汗淋漓,如驚弓之鳥,局促不安。

驚魂未定,寒毛卓豎,喉嚨似火燒一樣燎過。楚憶的一只手按在胸口處,急促的心跳就像是要從胸膛裏蹦出來似的。強烈的意識沖擊令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不在狀態,昏昏沈沈。

腦袋像要炸裂的西瓜般難受得緊,他習慣性地想伸手拍拍腦殼,卻發現手臂怎麽也擡不起來,強撐著的時候更是傳來一陣劇痛。

黃豆大小的汗珠緊貼著他的臉頰流進脖子,楚憶大口大口地穿著粗氣,急速地喘息著,心臟傳來一陣絞痛,連呼吸都顯得有些費勁。

他如脫線的木偶一般重重地摔回床上,渾身提不起一點力氣,眼皮子無力地合上。夢境和現實的強烈反差,攜帶著數不清的信息,無限地沖擊著他的大腦。頭暈目眩,腦仁像是被人強行撬開,腦漿被搗得像漿糊一樣稀巴爛。

好不容易恢覆了一點力氣,卻也只夠人睜開雙眼。

楚憶註視著頭頂上柔和的燈光,憋著氣使足了勁兒,好歹把腦袋轉了個方向。肩膀處被雪白的紗布纏得像木乃伊似的,中間一片早被血染成了暗紅色。

他費力地眨巴著雙眼,中槍了?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兒!

是不是還有什麽事兒沒想起來的?

楚憶痛苦地晃了晃頭,跟喝斷片兒了似的,腦子裏緊繃的神經仿佛被扯成了兩節,啥都記不起來了。他舔了舔幹涸的嘴角,也不知躺了多久,直到門口走進來一個人。

陳鹿白踱步到他的邊上,此時楚憶的眼神還是顯得有些迷離。他慢慢走到病床邊上坐下,翻了翻楚憶的手臂,“還行,沒傷著骨頭,過不了多久就能好了。”

楚憶剛想說話,才發現喉嚨幹得連聲兒都發不出了,只“嗯嗯呃呃”地吐出幾個單音節,陳鹿白轉身給他倒了杯水,扶著楚憶的背餵他喝下去。

溫和的白水順著流過喉嚨。楚憶喝得很急,嘴角濺落幾滴水漬,滴在白色的穿的那上。一杯見底,楚憶還眼巴巴地望著飲水機呢,陳鹿白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別喝多了!”

“你躺著,我給你換藥。”陳鹿白說完起身去藥臺。楚憶還沒緩過勁兒來呢,身體虛弱著,不知不覺中只發覺脖子上像掛著什麽千斤重物。

他仰著頭,換了只手從衣領裏抽出一根紅線,末尾吊出一塊青色的玉佩。那一瞬間,他整個人直接陷入了呆滯的狀態。

想起來了,什麽都想起來了,電光火石之間,楚憶就已想起了一切經過。

陳鹿白剛轉過身來,就看見楚憶跑出了門口,連忙跟在後面邁著大步子。才出了門,卻已經連楚憶的人影都見不著了。他拉著旁邊的人問,“餵,看見剛才跑過去的人了嗎?”

一直守在門口的大漢搖了搖頭,不知道,哪兒有什麽人跑過去啊。

莊園內的主樓旁,側面的小花園正對著閣樓處的窗戶口。四四方方的百葉窗透出昏暗發黃的微弱光線。屋內,一個男人蜷縮在陰暗的角落,眼睛緊盯著面前的電腦屏幕,不斷切換著畫面。屏氣凝神,毫不懈怠。

他的臉上胡茬遍布 ,似乎保持這個動作已經許久了。只需一個稍稍輕微的翻動,全身的筋骨就“劈裏啪啦”地響了個遍。

魏東棠輕籲了一口氣,還沒放松下來,突然聽見門外的木樓梯處,傳來了一陣“吱呀”的聲音。往上的樓梯,陳年已久,早已腐爛不堪。

楚憶握著門把手,推門而入,同樣是弄出一陣刺耳的聲音。東棠瞧見他的一瞬間就把槍收回了身後,隨即僵硬地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似乎很是拘束。

兩人的視線剎那間交織在一起,相望無言。

楚憶臉上的表情很是覆雜,看不出什麽情緒的波動。實則內心早已如驚濤駭浪,呼嘯著席卷而來。他緩緩邁入屋內,本來就狹窄的空間更顯得擁擠,兩人就隔了幾米遠,連轉個身都能碰到對方的腳後跟。

“你……”

魏東棠的嗓音幹幹的,像是許久沒和人交流過一樣,顯得有些生疏。就一個“你”字便卡住了殼,可楚憶明顯能察覺到語調裏的一絲擔憂。

“沒事兒,還能動呢!”

楚憶邊回答著,眼神卻飄忽不定,根本就沒落在魏東棠的身上。

稍微一瞧,整個屋內便盡收眼底。一個桌子,上面擺著個電腦,屏幕上顯示的地方也不知是莊園內的哪一出?攝像頭還挺多的呢。

連床都沒有,角落裏掛著一張吊網。四周不知擺了些什麽雜亂無章的物件,除此之外,再無他物。環顧四周,簡直不像個人呆的地方。楚憶轉了個身,瞥見東棠從抽屜裏取出個東西,伸手再遞到他面前。

“回家去吧。”魏東棠把耳朵上夾的煙塞進嘴裏,低沈地道。

楚憶漠然地接過他手上的東西,還沒反應過來呢。“回哪兒去?”他邊說邊低下頭,望著手中的機票。

“你什麽意思?”楚憶有些愕然地問道,“不是說好了讓我留下來的嗎?”

魏東棠把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許久之後迸出一句話,還是沒變。“回家去吧。”

楚憶有些急了,幾步逼近那人。逼得魏東棠在狹小的空間裏一退又退,最後靠在墻上,低著頭,還是悶悶地叼著煙頭不說話。

楚憶咬著牙,怒視著眼前這人,咬牙切齒地道,“你把頭擡起來!”

不說話,也沒有動作,跟木頭人似的。楚憶一怒之下直接把魏東棠的下巴捏住,強硬地把他的頭掰正,“你看著我,你他媽再說一遍!”

對視不足兩秒,那人的眼珠子就開始往側邊飛瞟了。兩人對持許久,魏東棠嘴角邊的煙蒂都快逐漸燒盡,一大截煙灰落在楚憶的小臂上。他還沒喊疼呢,東棠卻有些無奈了。

半響,東棠終於忍不住楚憶的目光審視,開口道,“你回去吧,這兒太危險了。”

“連我都不知道那些殺手什麽時候還會再來!”

他頓了頓接著道,“要是真發生什麽意外了,我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你要是……”魏東棠的話剛說到一半,很突兀地直直停在了中間。

要是讓他再看一次這人受傷,簡直比生吞活剝了他還難受。楚憶倒在血泊裏的樣子,至今讓東棠膽顫。不見著還好,這一見面哪兒還忍得住那思念之情?這心尖尖上的肉被人割一回就夠了,怎麽再舍得送出去受苦受難?

楚憶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何嘗不知道這人的擔心?可這都那麽多年過去了,能和魏東棠再見,那是幾乎拿自己半條命換回來的,哪能說放棄就放棄。都是在為對方考慮著,誰也沒讓步。魏東棠想把他推出這火坑,可楚憶偏偏就要往下跳。

危險?就是知道也要奮不顧身地往下跳。正因為危險,楚憶絕對不可能放心這人單獨呆在這裏。

以前見不著,還能念著這人活得好好的,忙起來也就忘了這茬事情了。可見了東棠現在這模樣,這處境,要讓他回去,那東棠以後是死是活就真的跟他沒關系了。

說什麽也不能同意!東棠牽掛著楚憶,可楚憶何嘗不是呢?兩人都是個倔脾氣,認定的事情說什麽都不聽勸。魏東棠又不會安慰人,那些迂回討好的伎倆他就從來沒見識過。男子漢大丈夫,能表達自己愛意的唯一方法,就是護著那人的安全了。

楚憶心裏念叨著這人。去你媽的,還是小時候那副脾氣,長這麽大就不見得改改?他轉念又想了想,要是東棠不是這樣子,或許還看不上了呢。

誰能想到,就這麽兩個人,能互相看對眼了?甚至連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楚憶閉著眼大呼了一口氣,手上的機票三兩下被撕成了碎片,灑落一地。他一字一句地道,“不走,是死是活老子都不走。”

“有本事我們都活著,我絕對不拖累你,你也不用把我當累贅!”

“我什麽都不怕,要回去也是一起回!”

“魏東棠老子明給你說,你他媽要是死了,就老老實實在奈何橋等我幾十年!你他媽就幹等著吧!”

楚憶低聲地咒罵著,眼神無比決絕。雙手箍在魏東棠的肩膀上,死死地抓著這人。這回,你他媽說什麽也不能再跑了!他的話說完,東棠許久沒有動靜。狹小的空間裏,也只能聽見楚憶因為情緒激動而跌宕起伏的心跳,甚至蓋過了那急促的呼吸。

“會死人的!”東棠的眼神從未如此堅定,目光凝重,靜止不動的臉頰輪廓猶如一尊雕像,半響後又重覆了一句,“真的會死人的!”

楚憶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繃帶。那擊中他肩膀的子彈,如果再往上偏移一點點,就能打穿他的頸部動脈。這條命,完完全全就是在鬼門關前硬生生撿回來的。他仰著頭,輕笑道。

“就當再活一次吧,這輩子,死了也沒什麽可惜的,值了!”

“真讓我直接走了,還不如用你褲腰帶上那把槍把我給點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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