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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你是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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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塢的本意是希望許正燃知道“許靈卿”懷孕這個消息後能重新拾起活著的希望, 但顯然話出說口,很多事情就已經不按照他的想法走了。

許正燃的表現顯然比他想象中要更激動些,雙手直顫, 差點老淚縱橫, 拉著江雪塢的手,翻來覆去地直說好孩子, 臉上的笑意怎麽也遮不住, 周圍舒展, 看上去喜氣洋洋的,連帶著渾濁死寂的眼眸都染上了些許生氣。

但反觀許軒亭和雲楚的反應, 與許正燃顯然是兩個極端,難看的已經不能用文字來形容,面色青青白白的, 活像見了鬼, 半晌才勉強勾起一絲扭曲的笑意, 像提線木偶般機械性地開口:“恭喜靈卿了, 是什麽時候的事?”

江雪塢還在蹲身安撫著老人,聞言擡起眼皮, 懶得多說,敷衍道:“就這兩天發生的事。”

他怎麽會聽不出雲楚是在不著痕跡地打探自己的懷孕月份,但他偏偏就是不想讓對方如意。

雲楚聞言一噎, 唇邊勾起的一抹弧度險些維持不住, 但偏偏不死心地問道:“你是做了生殖腔促性腺激素檢查才發現懷孕的嗎?做了幾次?有些時候促性腺激素偏高也不代表懷孕的, 要不找家庭醫生來再檢查一遍,爺爺親眼看到報告單, 也好安心。”

“不是。不用。”江雪塢覺得再問下去就要露餡了, 畢竟自己可沒有做過什麽生殖腔促性腺激素檢查, 正想用什麽話題才能把眾人的註意力從自己懷孕引開,一旁的許正燃卻忽然沈聲開口了:

“不用了,我的孫子是什麽性格我最清楚,沒有確認過的事情,他不會隨意開口的。”

說完,許正燃臉上已然帶上些許怒意,無聲皺眉,渾身氣勢一變,倏忽已經有了年輕時候說一不二的影子,蒼老的聲音凝成一線,睨了一眼雲楚,意味不明道:“還有,我還沒死呢,你就迫不及待替我操持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句清晰。話音剛落,空氣一時間陷入凝滯,無人敢反駁。

偌大的客廳因此陡然陷入了一種微妙與尷尬的氣氛之中,像是被抽幹氧氣的真空,又像是無人光顧的深海,沈重的壓力壓的眾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只能低頭默然站在原地。

被這麽一訓斥,雲楚溫柔的面容終於出現一絲裂縫,臉色倏然變白了。他的嘴唇蠕動,半晌垂頭閉口,不再刨根問底,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江雪塢本該是眾人中最心虛的那個,此刻卻站在一旁,面上卻一片淡然,直到聽到許正燃重新溫言開口:

“好了,小靈卿,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陪我去花園裏走走吧。”

江雪塢應了一聲好,與許軒亭擦肩而過時,餘光看到了對方握緊的拳頭和不甘的視線,頓了頓,沒有太在意,推著許正燃往花園裏去了。

許正燃沒有讓傭人跟著,他大病未愈,像是大半年都沒有下床出房間了,所以格外珍惜在花園裏閑散的時刻。

此刻正是初冬,花園裏開滿了遍地的白茶花,如散落塵世的珍珠般溫潤淡然,隨風輕輕舒展著花枝。花瓣重重疊疊,冬露晶瑩,化在花心之中,遠遠看去似仙人手中的琉璃盞浸的酒液,清冷高華。

許正燃得知“許靈卿”懷孕的消息後精神大震,連帶著病氣也去了三分,順手折下一株白茶花放到江雪塢的手裏,看著江雪塢不經意打量四周、像是被這幅浩浩蕩蕩滿園碧葉雪浪景象鎮住的模樣,笑道:“這可是你和雪塢訂婚時種下、又親自交代花匠要照顧好的花,怎麽樣,可還喜歡?”

江雪塢垂眸看了看掌心溫雅柔嫩的白茶花,鼻尖那股清淺的花香繚繞不去,幾乎和他原本身體的白茶冷雨信息素一個味道,聞言似如夢初醒,無聲動唇,慢慢啞聲吐出兩個字:“喜歡。”

“看到這滿園子的白茶花,我就想起十幾年前,你和雪塢去學期旅行時的時候,”許是年紀大了就愛回憶過去,許正燃蒼老的雙手放在膝蓋上,灰敗的皮膚在陽光地下略有些黯淡,瞇著眼看向遠處,幽幽開口道:“那時你和班上的同學都相處不好,爬山野營的過程中,不小心從山上掉下去,都沒人發現。”

被許正燃這麽一說,江雪塢也想起來了,卻沒有做聲。

原因無他,那時候的許靈卿不是不小心滾下山坡的,分明是被人生生推下去的。

許靈卿性子沈悶,本來是幾個人分組後合夥搭帳篷生火,偏偏只有他被剩了下來,被分去獨自找晚上生火的樹葉。那時班上剛好有個Beta是被江雪塢狠狠收拾過的小混混新收的“弟弟”,一路跟蹤他,趁許靈卿回身時不註意,伸手將他從山坡上推了下去。

江雪塢那時候在另一個班,聽到動靜趕到時恰好只來得及拉住許靈卿的手腕,抱著他一起滾下坡。

因為護著許靈卿,江雪塢的手臂被割的鮮血淋漓,心疼的許靈卿眼眶紅的跟兔子似的,但好在兩人都沒傷著頭和要害。

坡底離野營的大本營還有段距離,好死不死,那天晚上剛好下了一場大雨,活生生將許靈卿淋感冒了,不僅燒的神志不清,還冷的毫無防備心地直往江雪塢溫熱的懷裏鉆,直接將江雪塢Alpha的本能勾了起來,理智全無地在他腺體上留下了淺度標記。

標記結束之後,江雪塢直覺壞事,忙不疊想要出門找回去的路,但淺度標記後的許靈卿顯然更黏人,江雪塢沒辦法,只能隨意折了一株野白茶花放在睡著的許靈卿懷裏,代替他的信息素香,隨後扯開對方緊攥著自己衣角的手,獨自離開片刻出去找路。

找到路後,江雪塢又硬生生靠著S級Alpha的強悍體能,背著許靈卿近乎走了十公裏,將對方安全無虞地送回到大本營。

“我那時聽到消息趕到的時候,心急如焚地掀開帳篷往裏瞧,就看見雪塢抱著你,你懷裏抱著白茶花,兩個人像是累極了,靠在一起睡得正香。”

不知道為什麽,那副畫面許正燃過了那麽多年,都沒能忘記,笑道:“後來江家出了事,你來求我,說想和雪塢共同承擔。那時我問你值得嗎,你說,當年他義無反顧抱著你滾下山坡、又孤身一人背著你走出絕境時,也從沒想過值不值得。”

江雪塢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眶一熱,好半晌才定了定心神,啞聲道:“.......都過去了。”

現在,他和許靈卿都還好好的,不是嗎?

“是啊,都過去了,一晃你都有孩子了,雪塢也要馬上要當父親了。”

許正燃笑意微斂,側過頭,輕嘆道:“這些年,辛苦你。”

“若不是為了我,你本來沒有必要忍受這些。”

江雪塢聽出了許正燃的言外之意,知道對方並不是對昨天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慢半拍地避開他的視線,只道:“您現在需要的是靜養和陪伴,我會多勸勸母親陪陪您的。”

許正燃聞言動作微微一頓,嘆口氣搖了搖頭:“指望她是有些難嘍。”

話音剛落,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的語氣裏似含愧疚,又繼續說了下去:“你母親她性子是有些驕縱,我知道你受了不少苦,這點我沒辦法替她說情。”

“所以,等你生下孩子之後,我會將許氏集團百分之二十七的股份都轉移到你的名下,保你後半生衣食無憂。”

江雪塢聞言心底微微一驚,心想這也不是衣食無憂的程度了,那得是後三代都不愁吃穿的水平。

況且,林玉珩之前在許氏也持股百分之十二,離婚後又轉給了許靈卿,這麽一加起來,許靈卿名下的股分都快趕上許虞煙了,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這讓對方怎麽能忍?

江雪塢直覺大事不好,思來想去眼皮子不禁跳了跳,遲疑道:“這不太好吧?”

“沒有什麽不好的。”許正燃擺了擺手,嚴肅道:“你肚子裏懷著的可是我的小曾孫,以後的許氏也是他的,這點股份何必放在眼裏?”

此話一出,直接將江雪塢的話堵在嗓子眼裏,上不去下不來。江雪塢想了想,覺得自己好像沒什麽權利替許靈卿回絕,思來想去決定暫時擱置這件事,先順著老人家的心意再說,等下次見到許靈卿時,再和對方商議。

兩人在花園裏逛得有些久,一旁的傭人見許正燃有些累了,牢記醫生的叮囑,不能讓許正燃太過勞累,溫言上前說要帶老家主回去休息。

江雪塢點了點頭,松開輪椅的把手,目送對方離開,一個人思索著回到客廳。

許宅不比江家和睦,耳目多,許正燃要轉移股份的話才剛說出口不久,就已經傳遍了整個許宅。

江雪塢還有些不明所以,他才剛回到客廳,就有傭人殷勤地將空調開了起來,還備上了暖手寶,塞到江雪塢的手心中,言笑晏晏:“小少爺,外邊冷,快進來暖暖。”

江雪塢:“.........”

他一向少爺慣了,見此微微挑眉,似是猜到是許正燃的意思,倒也沒拒絕,施施然坐到客廳的沙發上,這才發現沙發的軟墊都已經全部換成了天鵝絨軟墊,坐下去輕飄飄的,一點也不膈腰。

江雪塢倒入椅背,一旁的傭人極有眼色地將枕頭塞到江雪塢的後腰,防止對方因為懷孕腰酸。接著他又剝了橘子放到江雪塢一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周到有禮,一改之前冷淡的面孔,還一個勁兒地問江雪塢想吃什麽,說廚房備著孕O最愛的點心,隨時可以吃。

江雪塢按捺不住好奇心,走過去瞧了一眼,登時被這排了滿廳擺滿的食物震的說不出話:“........”

廚房裏的點心已經從桌子擺到了廚臺上,林林總總共有五六十樣,江雪塢勉強在傭人的勸說下挑這幾樣嘗了幾口,但還沒吃到一半就吃撐了。

他放下精致繁多的點心暗自咂舌,心道知道的是懷了孕,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懷了哪國的皇子,這待遇也太好了,簡直是貴賓級別的,緩了緩聲:“下次不要做這麽多。”

說完,又怕旁人多心,補充道:“不要浪費糧食。”

況且倒也不用這麽麻煩,自己又沒有真的懷。

江雪塢擺手讓忐忑不安的傭人把這些點心給其他人送去,又讓他們各自去忙各自的,自己則坐到客廳的沙發上,無聊地看起了電視。

他拿著遙控器,不自覺得調到時尚頻道,入目則是一個眉清目秀的主持人在分析最近的時尚走向:

“近日,□□旗下的珠寶公司又即將推出‘舊愛’系列的經典款胸針,不知道這次的胸針系列,能不能帶給大家全新的視覺體驗呢?”

話音剛落,“江雪塢”的臉就出現在了珠寶宣發會的屏幕上,許靈卿一改往日裏對江雪塢本人撒嬌的模樣,神情禮貌又得體,挑不出錯處:“‘舊愛’系列暫且還在籌備階段,希望大家多多關註。”

“江總,此處珠寶系列的主題是什麽呢?”

許靈卿雙手交疊在話筒前,想了想,清冷禁欲的聲音如桃花流水緩緩淌過,令人精神一震,偏頭想了想:“愛吧。”

“具體的內涵呢?有幾位設計師會參與其中?”現場的記者還不死心地想問,被許靈卿擡手下壓制止了,淡笑道:“此次經典款胸針還在籌備階段,為了給大家一個驚喜,只能暫時保密,所以現在只能給大家透露這麽多。”

“今天的宣發會就到此為止,大家如果還想了解更多具體的內容,可以登入星網官方網站查閱。”

宣發會此時已經臨近尾聲,氣氛也輕松了些,有些記者看著許靈卿頻頻看手表的動作,善意地笑出聲,問道:“江總這麽著急下班,是要見什麽人嗎?”

許靈卿聞言果然擡眼,一雙丹鳳眼跟藏了星星似的,亮閃閃的,一改剛剛的疏離冷淡,笑意透過屏幕,甜的幾乎要望進江雪塢心裏:“嗯,去見我愛人。”

因為這句話與宣發會的具體內容無關,所以後半段被切掉了,隨著鏡頭的拉遠,許靈卿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屏幕中。

明明知道對方用的是自己的身體,偏偏江雪塢就是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那點繾綣暧昧的意味。

他抱臂坐在沙發裏,試圖將對方的模樣從心底驅逐出去,腦海中卻控制不住地浮現出兩人落難山底時的回憶。

那時許靈卿不過十七,嫩的根水裏撈出來的蔥似的,既青澀又漂亮,渾身被雨淋的濕透,露出大片白皙精致的鎖骨。發燒引起的易感期讓他眼尾發紅,嗓音發啞,皮膚滑膩發燙,軟著身往江雪塢懷裏鉆,哭著求對方標記他。

想到這裏,江雪塢狠狠閉上眼,心頭又酥又麻,一股暖流隨著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似覺親眼見漫山遍野的白茶花開滿,青裙玉面,春意綿綿。

然而,他的感動還沒持續多久,身側忽然一重,有人坐到了他身邊。

江雪塢似有所感地睜開眼,見許軒亭正抱臂坐在他身側,忍不住輕嘖一聲,透露些許厭倦。

他壓下心底那點躁動,面上瞬間恢覆了冷漠無情,挑眉道:“有事?”

許軒亭沒有馬上接話,而是陰惻惻地打量著他的腹部,牙齒因為憤恨將嘴唇咬出了血印,半晌才無聲動唇,如黑暗中的毒蛇吐信,字句藏著寒芒:“你根本沒懷孕,對吧?”

江雪塢心底一咯噔,並沒有馬上接話,慢慢地吃完半個橘子,才反問道:“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許軒亭冷笑一聲,眼底的算計幾欲藏不住,神色也如同隱在雲霧裏,愈發詭譎起來:“你不就是想利用孩子得到老爺子的股份嗎?”

許靈卿是許虞煙名正言順的婚生子,就算想要許正燃的股份,也是光明正大,但被許軒亭這麽一說,好像是對方使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威脅了許正燃得到股份似的。

江雪塢眉頭一皺,神色頓時銳利起來,目光危險:“你是用什麽身份來和我說這個的?”

這句話不知哪裏踩了許軒亭的痛腳,對方瞬間胸膛起伏不定,半晌冷笑一聲,聲音硬邦邦的:“那你以為你又是什麽身份?”

“你別忘了,當初我才是江雪塢的正式男朋友。”

話題一轉,許軒亭像是終於找回了道德制高點,氣勢逐漸強硬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沈默的江雪塢,自以為對方被自己說的啞口無言:“三年前,是你搶了我的男朋友,你才是第三者。”

他這話說的漂亮,要不是江雪塢是當事人,知道的一清二楚,顯些就要被許軒亭繞過去。

江雪塢不自覺地攥緊指尖,怒氣在一點一點積蓄。

正是因為知道當年真相,所以江雪塢才對許軒亭屢次三番拿他當借口羞辱威脅“許靈卿”大為惱火。

超市見面遞請柬是一次,現在又是一次,他在背後又利用自己達到目的幾次,江雪塢懶得去想,但不代表不計較。

思及此,江雪塢打定主意要給許軒亭一個教訓,眉眼逐漸下壓,無端顯得有些生人勿進,聲音陰涼,讓人膽寒:“你再說一遍?”

許軒亭此刻還沒意識到危險,以為江雪塢心虛了,無不惡意道:“我說,你想利用孩子得到老爺子的股份,你才是第三者..........唔!”

許軒亭的話還沒說完,迅疾的拳頭就砸在了他的耳側,砰的一聲陷了進去,力道大的幾乎要割裂空氣,拳風呼嘯,直接將對方掀翻倒在沙發上,動作堪稱粗暴。

在這個過程中,許軒亭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雙目倏然瞪大,猛地往後倒去,隨後開始心臟狂跳,渾身僵硬,後背控制不住地發涼,幾乎是動也不敢動。

他瞪著壓在他的身上面無表情的江雪塢,只覺像是被什麽大型猛獸盯上,掌心嚇出一層冷汗。

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許軒亭就下意識用手掌護著腹部,擡眸瞳孔微震,眼底不其然映出對方漫不經心,卻略帶幾分輕蔑的神色,顫聲道:“你想對我做什麽?”

江雪塢垂眸將他的動作收入眼中,聲音蘊含著風雨欲來前的平靜,輕勾唇角,似譏似諷:

“教你學會怎麽閉嘴而已。”

他瞇著眼,低下頭拍了拍許軒亭的臉,臉上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別把你的想法強加在我身上,真的很讓人討厭。”

“還有,當年的事,你真的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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