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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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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草長鶯飛,春日和煦的暖陽驅散最後一點料峭寒意。

王曉幾人最近發現,他們陳導和謝斯年的磁場相沖,但凡像組會這種需要大家聚在一起的活動,那氣氛凝滯沈悶得可怕。

偏偏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鄧濤趁陳時禮去找隔壁李教授,筆記本一推,屁股滑過去,湊到謝斯年身邊,壓低聲音詢問:“師哥,你臉上的傷怎麽回事?”

前幾天晚上,謝斯年被陳時禮揍了一頓,身上留有淤青不說,就連臉上的傷也沒有徹底消散。

他在學校一貫溫吞靦腆,要不是長得好看,只怕存在感會更低。

謝斯年抿唇不語,自顧自地收拾資料和電腦。

這時,他右手邊的王曉也湊過來,好奇道:“你跟陳導怎麽了?我發現——”

話未說完,謝斯年已經收完東西,蹭地一下子站起身,嚇得鄧濤和王曉坐著滑輪椅溜老遠。

他什麽話都沒說,直接走了。

鄧濤一臉懵:“我怎麽感覺謝師哥比以前更難接觸?”

“你才發現啊,不僅如此,陳導最近也沒什麽好臉色。”

“欸,王師哥,你剛剛說你發現什麽了?”有人問王曉。

“其實也沒什麽,別問了。”

自從幾天前陳時禮主動退讓,他和許螢和好如初,仿佛所有的間隙都消失得幹幹凈凈。

陳時禮待她一如既往地好,近乎快言聽計從,只有許螢心裏清楚,她對他的興趣正在降低。

至於原因……

就像陳時禮說的,她對別的男人產生了新鮮感。

而這玩意兒,在感情裏是最厲害的武器。

最先察覺他倆感情“別扭”的人是何霜,作為許螢的特助,跟在她身邊好幾年,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許螢的作風與性格。

何霜問:“對陳時禮膩了?”

她問得直,因為戀愛、分手、戀愛這種事對許螢而言就是家常便飯。

許螢靠著椅背,點煙,吸了口,老老實實說:“還沒徹底膩。”

那種感覺很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聞言,何霜懂了,笑道:“不過我想也快了。”

“嗯?”

她微擡下頷,示意隔著一道門在外面秘書辦的人,“我看得出來,新招的實習生謝斯年看你的眼神不說如狼似虎,但絕對包藏不該有的想法,他那人挺聰明,可心思重。”

“而你呢,不也早就看上他。”

何霜還記得唐枝許組局那晚,許螢看上在舞臺上兼職駐唱的謝斯年,對他一擲千金。

她笑了笑,抿了口咖啡,“所以我說,你和陳時禮估計很快就會分手。”

只要一方有心思,這世上就沒有挖不動的墻角。

更何況許螢從來都不是長情的人,她習慣縱情聲色,習慣紙醉金迷,習慣一切腐朽與奢侈。

對於何霜說的話,許螢不可置否,她轉移話題道:“謝斯年回來上班了?”

上次去德國出差,謝斯年作為她的隨行翻譯功不可沒,回來後許螢也給他放了假。

“他早就回來了,一天假都沒休息,學校公司兩頭跑,不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臉上還掛著淤青,挺慘的。”

“淤青?”

何霜點頭,“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許螢沈吟,看來陳時禮下手還挺狠。

兩人討論謝斯年,沒多久外面響起敲門聲,許螢說了聲“進”,當事人拿著文件推門進來。

“許總。”謝斯年把東西遞給她。

許螢接過,卻沒有看文件,而是盯著他的臉,明知故問:“臉上的傷,怎麽弄的?”

在他進來不到一會,何霜已經出去了,辦公室裏就只剩他倆。

陳時禮下手狠,第一二天,謝斯年的臉有些浮腫,後來塗了藥消下去,但淤青還留著,不過得虧他長得好看,哪怕掛了彩也別有一番讓人憐惜的韻味。

聞言,謝斯年垂眸,眼皮輕輕耷著,俊秀的臉上帶著一絲猶豫,他抿著唇,雖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許螢,但他肢體裏流露出的小動作卻訴說著自己經受的委屈。

這種拙劣又帶著暗示性的小手段,許螢一眼就看穿。

不過她並不討厭,相反還覺得蠻有意思。

許螢微擡下頷點了點對面的沙發,示意他坐下,“在國外的那段日子,你連你的過去都跟我說了,怎麽,現在連這點小問題都不願說了?”

他們在德國那大半個月,撇開商務談判,私底下也聊過其他無關緊要的事。

謝斯年乖巧的坐著,就等著她說這話。

他先是一慌,矢口否認:“許總,不是的,我——”

男人猶猶豫豫,手指輕輕碰了碰嘴角的淤青,神情看起來多了些可憐。

他低聲道:“我臉上的傷是老師揍的。”

許螢眼底帶笑,以獵物的方式配合他表演,聞言,微微蹙眉,似乎不太認同陳時禮打人的行徑。

“你老師下手也真是沒有分寸。”

謝斯年一直低著頭,嘴角上揚,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他沒有應,但無聲卻顯得更加可憐。

“你過來讓我看看你的傷。”

男人怔了怔,起身,走到許螢面前。

“坐吧。”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謝斯年點點頭,乖乖坐在她身邊。

許螢微側身子面對他,“擡頭。”

嗓音少了身為上司的凜冽,多了分不易察覺的輕柔。

謝斯年心頭爬上不可言喻的情愫。他緩緩擡頭,用一雙清澈的眼眸望著眼前的女人。

視線相碰的剎那,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在縈繞。

許螢面色如常,塗著裸色指甲油的指尖碰了碰他的嘴角,那一縷微涼觸著淤青,像是一瞬間凍結他所有的疼痛。

謝斯年凝望她,心跳如鼓,快要湧到嗓子眼,“師母……”

“還疼嗎?”她問。

懂事的人聽到這話,哪怕再疼,都要忍住痛意說一句不疼。

但別忘了,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謝斯年微耷眼皮,喉結上下滾了圈,清亮的眼神裏浮現一絲可憐與委屈。

“疼。”

“你老師這次屬實過分了,回去後,我會好好說他的。”

她不問具體緣由,卻願意站在他這邊,謝斯年微微笑了笑,搖頭,故作堅強道:“師母,不用了,陳導是我的老師,他再怎麽對我,我都應該受著。”

乖巧、懂事的形象躍然紙上,與之對比下,陳時禮就顯得有些不紳士,甚至暴力。

“你這樣忍著,萬一你老師又揍你怎麽辦?”

“老師最近心情不太好,我盡量少往他面前湊就好了,只不過……”他猶豫著,要不要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怎麽?”

“師母,我即將畢業,論文也寫好了,你能不能幫我把把關?”

謝斯年低頭抿唇,似乎還挺怕陳時禮。

作為戴維婭的得意門生,許螢的專業性知識儲備也很強,笑道:“行啊。”

他驀地擡頭,喜上眉梢,受寵若驚道:“謝謝師母。”

他的笑給人一種蓬勃、朝氣肆意的感覺,像棉絮暴曬在烈日裏,貼近就能感受到幹燥中帶著陽光的味道。

不得不說,很勾人。

許螢下班到家,陳時禮還沒有回來,她回屋卸妝沐浴,舒舒服服泡完澡,然後穿著睡裙離開臥室準備找點吃的墊肚子。

陳時禮一回來就看到她手裏拿著酸奶和面包,邊換鞋邊笑問:“餓了?”

“嗯,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開會,耽擱了。”他脫下外套掛好,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精韌的手臂,“你先吃,我馬上去做飯。”

同居這麽久,許螢從來沒有下過廚,陳時禮不僅承包做飯,家務也歸他管。

許螢拿著吃的走到陽臺,她蹬掉拖鞋,曲腿窩在吊椅裏,然後點開她和謝斯年的聊天框。

幾分鐘前,對方發來論文文檔。

謝斯年:【辛苦師母了。】

謝斯年:【乖巧貓貓頭JPG】

許螢笑了笑,接收文檔,邊吃東西邊瀏覽謝斯年寫的論文,就像陳時禮以前說的,他成績優異,基本功紮實,讀研期間也發表過不少含金量高的論文,對謝斯年而言,畢業論文並不是特別難的事。

說到底,他只是為了找個理由和許螢多接觸。

她花了二十多分鐘仔細看完論文,又給謝斯年提了幾點建議。

聊天框頂端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許螢將喝完酸奶盒拋進垃圾桶。

謝斯年:【嗯嗯,我記下了,待會在論文裏做修改和補充,師母,還有其他問題嗎?貓貓探頭JPG】

許螢發現和他為數不多的微信聊天裏,謝斯年真的很喜歡用表情包,她不知道他跟別人聊天時會不會發,但是跟她聊天的時候,基本上每一句話後面都會附帶一張貓貓表情包,各式各樣的都有。

許螢差點以為自己捅了貓窩。

她打字回覆:【沒有了。】

謝斯年:【好噠。】

謝斯年:【貓貓羞澀JPG】

許螢:“……”

是她畢業太久,沒怎麽接觸男大學生嗎?怎麽現在的男孩子都這麽……

可愛?

不得不說,這確實有種讓人心情愉悅的魔力,許螢勾起紅唇,打字揶揄他:【你的手機裏是不是存了很多貓咪表情包?】

【是的。】

【貓貓眼巴巴JPG】

謝斯年發過來的表情包,腦袋圓圓的小橘貓戴著可愛的熊熊帽子,睜著一雙圓溜溜、黑亮亮的眼睛,下面寫著眼巴巴三個字。

緊接著他又發了一句話:【師母,我還有,你要看嗎?】

不等許螢回覆,對方一口氣發了好幾張。

【貓貓,被生活壓禿了腦袋JPG】

【貓貓,弱小可憐又無助JPG】

【貓貓,受不了這委屈JPG】

【貓貓叼花,丫頭,眼神是騙不了人的JPG】

許螢看到最後一張:“……”

果然,互聯網上大家可以盡情釋放天性。

她和謝斯年聊得火熱,全然不知道陳時禮已經走到吊椅前,“阿螢,在和誰聊天呢?這麽開心。”

因為角度問題,他看不到手機上的聊天對象。

許螢握著手機,指腹按下鎖屏鍵,擡頭,沒有絲毫慌亂,笑道:“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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