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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王爺番外:京華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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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番外:煙華舊夢

上京公冶四十五年春日,久臥病榻的父皇難得好轉了些精神,將我叫到面前。

他說:“你皇兄登基之後,你也將分得王府,放眼整個上京,你可有中意的姑娘?父皇可與你作主。”

我一楞,久久無法作答。

彼時上京崇尚詩詞雅樂風尚,於是便有了詩社琴社等諸多貴族聚會享樂的去處。上京的名嫒千金、貴族小姐多少見過一些。溫婉的、嬌俏的、嫵媚的,一同作過詩的,下過棋的,甚至游過湖的,僅止於禮儀之間,便不再有其它了。

當真說中意哪個,卻是毫無人選。

不久之後,少卿與謝四小姐的婚變傳遍了整個上京。

他們的親事三訂三變。

少卿身生於禦史之家,七歲時便成為我的伴讀,他與我氣性相投,兩人君臣之外,實是知交好友。

他在一次燈會上認識了謝四小姐,一見鐘情。

很快他向謝家提了親,謝家很快有了消息,兩家先是相過了眼,合過了八字,卻在下聘時女家嫌聘禮太過單簿,拂了這場婚事。

禦史之家是清貴,禮單單簿,也是情理之中。

數月後,少卿第二次向謝家提親。

然而這一次,少卿為了迎娶謝小姐東借西湊來的聘禮還未派上用場,便傳出勢利的謝家因為一百擔聘禮,將女兒許配給了朝中另一權貴的消息。

可惜天公並不作美,下聘不久,便傳出男方病故,謝四小姐的婚事就此擱淺了下來,少卿也因為這場變故,大病了一場。

在這之後,謝四小姐依舊待字閨中,卻再沒人向謝家提親了。世家之間更有各種各樣的傳言,說謝家勢利,說謝四小姐克夫。再過二年,謝家便坐不住了。

這一回,謝家主動向少卿議了婚事。聘禮也不要求多了,只求一宗良緣。

少卿最終仍是允了謝家。

可就在成親當日,儀仗吹吹打打路經上京獅橋時,橋下也不知從哪裏來的數名頑童,打著拍兒唱起坊間自編的曲子,曲子裏揭的具是謝家的瘡疤。那謝四小姐心高氣傲,一時揭了蓋頭便往轎椽上一撞,登時血濺三步。待人救回之時,人變成呆呆傻傻的了。

此事在上京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既未拜過天地入洞房,親事便算不得已經完成,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少卿不會將這位癡傻的謝四小姐接過門的時候,他卻大跌了所有人的眼睛。

禦史老夫人甚至哭訴到了我的面前,求我出面勸說少卿。我與少卿道:“謝小姐已是癡呆之人,實在不是良配,禦史與老夫人具來求我,要為你別謀一宗良緣。你若拉不下情面,怕得罪謝家,我與你作主,辭了這門親事。”

少卿便問我:“殿下可曾喜歡過人?她在那七夕的芙蓉江畔拾起花燈回頭那麽一笑,頓時半個江面的花燈都沒了顏色。為了這一個笑容,我願意用這一生做任何事。”

我看過少卿在春日裏抱著他的傻妻子在庭院曬太陽;暴雨傾盆時,他的傻妻子突然跑將了出去,少卿追了過去,與他的傻妻子一同淋雨,溫聲細語勸她往回走。

幸福嗎?為什麽心甘情願這樣?我無法明白。

少卿只是對我說:“殿下是上京第一公子,人品俊秀,溫文爾雅,多少閨秀仰慕於你。局時殿下自然會娶到心*的女子,便明白臣的感受了。”

這一年冬日,父皇駕崩,皇兄即位。

臨終之時,我們圍在父皇榻前,父皇蒼老渾濁的眼滑下一滴眼淚。

他這一生,最大恨憾之事,便是將傳國玉璽,在他手中丟失了去。

皇兄繼位之後,便如同父皇所預料般,因為失竊了玉璽,開始有人說皇兄的登基並非名正言順,因為自古以來,傳國玉璽乃真命天子的象征,沒有了玉璽,這種資格理所當然要受到質疑,甚至有人將這一年南方的霜災怪責到皇兄頭上,帝王的威望在民間一落千丈。

不久後,我向皇兄請纓,要秘密前往西夏竊回玉璽。

皇兄最終準了,親自為我挑選了一支經過特殊訓練的暗衛,臨別時與我道:“你是我最疼*的弟弟,玉璽固然重要,你的性命安全更為重要。若有危險,隨時停止計劃。”我道:“臣弟一定奪回玉璽,令皇兄再無後顧之憂。”

我喬裝改扮混入了夏地,並與大晉潛伏在夏京的密使取得了聯系。然而將近半年的時間,玉璽存放之所毫無頭緒。幾經周折,我們最終將搜尋的重點放在崇文館,在西夏,這個館司相當於我朝的欽天監。

這一年的七月,正是紫薇花開的時節,我以外院生員的身份,混入了崇文館。

本任的崇文大館正名叫聶遂章。

關於聶遂章,關於此人的諸多如雷貫耳的傳言一開始就已經聽過了很多。

例如,他從小便拜北氓老人為師,修習天文地理,玄學易數之術,十五歲便名震夏晉兩國。

提起這個北氓老人,他仍夏晉兩地的一代奇人,他所處的北氓山位於夏晉兩地的交界之處,素來是政事中立地帶。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這處地方成為了兩國中厭煩了世事紛爭的那些人避世之所。漸漸地,兩國之間便有不成文約定,不得輕易打擾北氓山之人。然而這位永歷老夏帝在晚年之時卻打破了約定,親自上了北岷山,並令聶遂章出了山。

因同為姓聶,夏地中更有這樣的傳言,聶遂章實為夏朝開國名臣聶氏太史令的後人。

例如,聶遂章一到,老夏帝便力排眾議,以他一個初出茅廬,毫無建功的二十餘歲青年,一躍升上位同正二品太史令的崇文大館正之位。老皇帝又禦筆親賜“紫微郎”之號,一時成為京都最炙手可熱的人物,殊榮無雙。

又例如,傳言這名聶遂章性情古怪,寡言少語,終日以惡鬼面罩遮面。老夏帝特賜他諸多特權,其中一項便是這一條,聶卿既不喜見人,特許以面罩遮面,禦前行走也不必除下。

處處見老夏帝仁慈*才之心。

然而我卻再清楚不過,這一任的夏帝,可是面慈心狠之輩。

北岷山之人素不理兩國政事,聶遂章會出山,唯一的可能便是受到了夏帝的脅迫。

當時我並不知道,這個聶遂章,其實是我大晉國師唯一的嫡子,名正言順的下任聶氏家主。卻在十數年前更改了名字,帶著自己的幺妹離開了晉地,十數年來聶家對此諱莫如深,卻不料他最終被夏帝招攬了去。

我第一回見到這名聶遂章,是在仲秋的一個午後。

崇文館的為生員開館授學,這一回的主講人,就是聶遂章。

這名響徹京都,叱咤一時的紫微郎,就在這個天光晴好的秋日裏,一摞厚書,一身素色常服,極之隨意地出現了。

惡鬼面罩在他面上喧囂著猙獰,然而整個畫面卻是沈靜的,當他踩碎一地花蔭,在倏忽清風中信步而至時,滿園的盎然綠意似乎也相顧失了色。

饒是已經聽過太多關於此人的傳言,我仍是忍不住心生詫異。

因為站在我面前的這個人,太過單簿年輕,完全看不出是二十幾歲的成年男子;而他的氣質又太過冷清,讓人完全聯想不出,他就是傳說中集諸多恩寵,名噪一時的天之驕子。

我看著他緩步走至杏壇,曲膝坐到編織精致的葦席之上,侍童薰了香,他將那厚書放至長案,微微擡了頭,眼光穿過那陰森可怖的惡鬼面罩朝場中緩掃了一圈,生員行禮,他只淡淡應了一聲,接著便開口授課,聲音清冷,不急不緩,極是好聽。

偶爾他會擡起籠在袖管的手,翻一下書頁,那手生得纖長秀美,竟帶著女氣。

他授課的內容艱深奧澀,我不精此行,聽得似懂非懂。課完時,便有數名生員滿臉激動地迎了上去,亦步亦趨,連串地提問著什麽,男子只是安靜地聽著,間或點了點頭,輕聲解說什麽。一直到他離開,停留在原地的生員久久呆望,眼露狂熱,滿臉如癡如醉。

我曉得能坐到此中席位的,大都是此國中專註鉆研此道的佼佼者,能將這些人打動,這樣的才學以及這樣的風采,我想,的確擔得起這“紫微郎”三字。

我從小便自詡天資聰穎,不由也激起了些好勝心,埋頭研習其中精奧來。

在進入崇文館不久之後,我們便得到密報,夏帝秘密下令重修崇文館下地宮,極有可能將傳國玉璽存放在崇文館地宮之下。

手下的謀士與我道:“想要進入崇文館地宮,必須收買聶遂章此人。然而此人似乎有些棘手。”

他說的的確是事實。

無論是從密報中得知的信息,還是極少數顯露於人前的聶遂章,都是一副淡漠寡欲模樣。每天往返於崇文館與官邸之間,出入有重兵守護,謝絕一切邀約人情應對,只沈醉於他的各種推演算式之中。

用什麽打動他?女色?金錢?權利?

謀士道:“只怕無論女色權欲,都不能打動此人。”

“殿下素來*才,可若是此人不能為殿下所用,只能除之後快了。”

我頓了頓,只說:“只要是人,總要有弱點,再仔細尋找便是。此事由我來處理,你們不必理會。”

一班臣屬還待反對,我罷了罷手。

想想,我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人。

光芒四射,一身的傳奇。連貴為一國皇子的我,也不由心折。

當天夜裏,我換過了夜行衣潛入了聶府。

這處禦敇的府邸戒備森嚴,外圍是嚴兵重守的禦林軍,將聶遂章所居住的後苑守得鐵桶也似。然而一進入內苑,卻是渺無人跡,四處靜悄悄的連一個服侍的仆役也尋不到。偌大的內苑竟是只住著聶遂章一人。早便知道他性情古怪,未曾想古怪至斯。

我最後在一幢奇怪的閣樓上發現了聶遂章。

說那閣樓奇怪,是因為那樓高達數層,我卻自四周點著琉璃盞的抱廈尋不著進入內閣的門,外圍只有可拾階而上的一層回廊。從外觀看,一二三四層皆是如此,只有最後一層才是回廊四繞的明層,上面隱約有燭火,顯然住著人。

而閣樓的回廊中,竟是機關密布。

我已經足夠小心,可是就在剛繞入閣樓二層時,無意間似乎踩到什麽東西,腳底石磚一陷,數點銀光激射而至,我連忙向一旁躍開,閃避間手中又碰到什麽物事,這回是成片銀針激射而下,我往廊外一躍,就勢自回廊躍出,這才堪堪避過這陣針雨,其時冷汗也便下來了。

待要從樓檐上攀附,我很快又發現此路不通。從琉璃盞微弱的光線照射中,我看到樓檐縫隙裏有奇怪的斑駁暗影,竟是棲息的數量極多的夜鳥,一旦有所異動,便會驚動這些聽覺靈敏的夜鳥,夜鳥振翅,勢必會拍響懸掛於檐壁暗處裏的一簇簇小鈴鐺。

如此精密的防守,小小的閣樓,其堅固甚至可媲美一座城池。難怪得,主人放心到在自己居住之所門戶大開,不守一兵一卒。

接下幾晚我具是鎩羽而歸。

因為無法潛入閣樓,我只好選擇附近最高的一株樹。數晚觀察下來,只知道閣樓之人一直埋頭在擺弄什麽物事,除此之外,毫無進展。甚至,我連主人的一個正面都未曾看到。

一個人,為何能這般神秘?又是什麽樣的原因,使得他這樣一名天之驕子,在最美好的韶華裏,將自己禁錮於一方閣樓之頂,用一方惡鬼面罩,遮掩世人窺探眼光呢?

我前所未有地對一個人產生這樣大的好奇心。

第四晚,我決定采用疑兵之計,鋌而走險。

計劃的第一步,先是在閣樓入口處放出數十只青蛙,青蛙一旦從袋中釋放,便沿著回廊與檐墻間四散跳躍,勢必便驚動棲息於檐頂的夜鳥,拍動警鈴。

第二路疑兵,便是我的二名死士。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沈靜的閣樓很快被驚醒。

先有青蛙驚擾,接著有扮作刺客的二名死士引開了外苑衛兵的註意。

夜鳥因為二次的驚動,有短暫的時間離巢,在半空盤旋,或潛入樹冠之中。我便趁著這個空檔,踩著突出的飛檐潛進了最頂的那層閣樓。

等禦林軍都尉向聶遂章稟報的聲音傳來時,我已在閣樓之頂尋好了藏身之所。

只聽那都尉道:“……刺客向東逃逸,屬下已命人全力圍截。館正大人,今晚這兩名刺客來得奇怪,屬下懷疑另有其他同夥一同混入,是否命人將內苑搜尋一遍?”

我沒聽到聶遂章的回答,應是揮手作了罷。

很快便聽到腳步聲一步步上了閣樓。

惡鬼面罩在半明半寐的燈光裏帶著陰森的氣息。

纖瘦單簿的身影僅僅頓了頓,那時他距離我不過十數步的距離。我看他從容地調轉了個方向,從幾案上拾起一把袖箭,然後轉了身,將那袖箭護在他的身前。

冷冷的聲音響起:“閣下寅夜造訪,有何貴幹?”

行蹤還是被識破了。

我自暗處裏現身,笑了笑:“大館正端地好手段,為了進這一層閣樓,著實令在下好一番周折。”

他照舊是冷冷:“閣下藏匿數晚,也端地好耐性。”

我怔了怔,知道此人自我誤觸銀針機關時,便發現了我的行蹤,但不知何故,一直隱忍不發。想來我能順利潛伏數晚,竟是他手下留情了。不由得苦笑。“在下今晚來,並沒有傷害大館正的意思,只是想與大館正談一筆交易。”

他淡淡哦了一聲,惡鬼面罩木然森冷,我無法窺知他面上表情,只聽出他聲音無半絲變化。

“你的目的是什麽?”

“在下為傳國玉璽而來。若大館正應承幫忙,有何要求,在下也自盡全力,令你心想事成。”

“是麽?” 他一哂,竟是連我作何承諾也懶得細聽,只道:“崇文館祭還有半年,不如我們來打個賭。”他的聲音帶上了很明顯的嘲弄:“三個月內,你若能走出這座閣樓,我便答應你的條件,如何?”

用三個月的時間,走出這一座小小的閣樓?

就算他聶遂章精於機關,天下無雙,可用這樣輕視的口氣說出這樣的話,未免……欺人太甚。

我心中豪情頓生,幾乎立即點頭道:“好!君子一言……”話未說完,一箭朝我射來。

機關啟動的軋軋聲同時響起。

身體下跌時,我意識到這個聶遂章,似乎並不是什麽君子。

機關將我摔入這座閣樓的密封層裏,裏面是一個利用奇門八卦建造起來的四層迷宮。迷宮裏,充訴著各種各樣的死門,這些死門,有可能是一間四面是墻的密室,也有可能是一條被封死的甬道。如果誤入這些死門,我唯一的選擇是找出脫離死門的密鑰,有時可能是一幅畫,一組數字,或是某個圖案。

盡管信心滿滿,我還是受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一次挫折。

我在這座迷宮裏困了將近半年,出來時,外面已經改朝換代。

永歷老夏帝駕崩,五皇子逼宮繼位,是為武德帝。

而我那班屬下在這半年來,都將所有的註意力放在尋找並營救我上面,等我出來,已經錯失了奪取玉璽的最佳時機。

武德元年,崇文館祭的第三日,武德帝命胞弟前往崇文館賜酒,崇文館大小官員在喝下禦酒之後,陷入昏迷,隨後,崇文館失火,這一幹人全不能幸免。

唯一沒喝下禦酒的聶遂章潛入地宮,身後的殺手也緊隨而至。

崇文館地宮之下,我看到了那一幕。

弓箭手拉弓,箭流星般向他射去。

二枚長箭,一支刺中他的肩胛,另一支卻擦落了他的官帽。

長發披散而下,惡鬼面罩也隨著動作脫落,露出一張冰雪一般美麗的臉。

是的,美麗。

這個名動一時,位居二品的崇文館大館正,這個令我被囚困了半年的聶遂章,竟是一名女子。

太過於震驚,讓我突然慢了半拍。

以至於我呆呆地看著那周身浴血的美麗女子決絕地放下斷龍石,回頭冷冷一笑,崇文館正紅色的官袍翩舞翻飛,濃烈如火,襯著她眸底一片的乖戾。

在驚慌失措叫聲中,她旋身投入引自曲水的暗潮,瞬間沒有蹤跡。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少卿的感覺。

那叫心動。

作者有話要說:聽說我放雷了,倒地不起 ><

放個番外緩一緩,王爺之癡癡我心,囧,請不要嫌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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