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次的除了月考還有調座位。

學生們在月考, 空出半天不必監考的郭海若開始排座位。

倒出意見收集盒中的紙條，展開一張，閱畢, 在原先的座位表上找到該同學名字, 在名字邊簡略寫下他的意願。

再展開下一張紙條。

郭海若的目光一瞬被右下角署的名字攫去。

紀聞琛。

她心裏一陣訝然。

紀聞琛剛插班來的那陣, 郭海若特意去詢問過他的前班主任羅老師關於這個學生的一幹問題，羅老師說的其中一點是紀聞琛喜歡坐教室後角落。

莫非紀聞琛坐膩了教室後排？

郭海若去看他的意見：

我要和覃瀟瀟同桌。

比名字寫得稍小些的八個字。

郭海若心裏的驚訝更甚。

他們兩個是不是有什麽情況？

不怪她敏感，而是作為一群十七八歲孩子的班主任，總是會在這方面有所思慮。

郭海若細致想了下，又否定了這個猜測。

不說紀聞琛這學生經常不在學校, 就是看覃瀟瀟, 也不可能像是在早戀——她從高二下學期以來在學習方面專註認真, 好幾科老師都稱讚過, 說她學習態度端正、進步大。

至於要不要安排紀聞琛和覃瀟瀟同桌，郭海若不會僅憑著一個人單方面的意願就安排。

她把紀聞琛的紙條放到一邊，省時間沒把他的意願記錄在表上。

接著看剩下的紙條。

看到第五張——

郭老師，我想換一個同桌, 不和覃瀟瀟同桌了。

來自楊玟。

這……

郭海若翻出紀聞琛的那張大紙條, 和楊玟的這張小紙條放在一起。

還能怎麽辦？

當初接手這個班級時，郭海若說過：對換座位沒想法的學生不用寫紙條, 默認聽從老師的安排；對換座位有要求的學生寫紙條, 老師會盡量滿足。

時不時翻閱的那本《論如何當好非重點班的班主任》說，當班主任要一視同仁，要言而有信。

她是個民主的班主任, 只能遵循他們的意見了。

……

換位置當天，聽完講臺上班主任念的新座位次序，覃瀟瀟有點懵逼。

“瀟啊，”楊玟抱住覃瀟瀟的胳膊，“真不想和你分開啊！”

她觀察過了，現在校霸沒在教室，可以不用那麽小聲。

覃瀟瀟抽出手臂，“再見。”

“瀟啊，你在怪我嗎？”戲精上身的楊玟再次抱住覃瀟瀟，半真半假地嚶嚶嚶，“我也不想和你分開的，是……校，是有人強行要把你搶過去啊！”

“松手。”覃瀟瀟有點嫌棄又有點郁悶，“我要收拾東西了。”

“嚶嚶嚶……我還是愛你的啊，課間我可以去找你，不，你可以來找我玩啊，去廁所什麽的，只要你喊一聲，我一定陪你去。”

“拒絕。”

覃瀟瀟抱了一摞書去新座位。

試圖挽救岌岌可危的友情的楊玟殷勤地幫她搬剩下的雜物。

“謝謝。”

楊玟忙道：“不用謝啊，這麽客氣。”

“還不走，想幫我收拾東西？”

楊玟確定瀟瀟沒生她的氣，放下心來，“不幫，我的東西還沒搬呢啊。”

整理好新座位，覃瀟瀟看了眼旁邊的位置。

紀聞琛的東西很少，原來坐在這邊的同學把自己的位置清出來後，又幫紀聞琛拿了他的東西過來。

覃瀟瀟不傻，知道這次換同桌是誰的“傑作”。

她沒有對楊玟生氣，只是對要和紀聞琛同桌感到有幾分郁悶。

過了半節自習，寫了兩篇英語閱讀，覃瀟瀟的心情恢覆明朗平靜。

同桌就同桌，她想，反正紀聞琛這人一周都不來幾次教室。

然後，在這節自習尾聲的時候，紀聞琛來了。

紀聞琛拉開椅子，微抿著唇坐下。

第三組第五排，排得未免過於靠中間，他對新座位的位置不太滿意。

鼻端依稀可以嗅到身側的淺淡芳香。

紀聞琛的唇角稍舒展，還好在同桌這一點上順遂了他的意。

他打了個哈欠，手肘往桌上一搭，閉眼側著臉枕上去。

覃瀟瀟眼角餘光瞥了眼紀聞琛向著她這邊的臉，整個身子默默往外側移了移。

下次換座位前，她也要寫表達意願的小紙條。

這節自習下課了。

“覃瀟瀟，有人找你。”

覃瀟瀟放下筆，站起來。

沒看到同桌眼睫一顫，眉心擠出淺壑。

“你怎麽會和他同桌？”馮茂行一把拉過表姐，劈頭問道。

“老師安排的啊。”

馮茂行皺眉，“為什麽把你安排和他同桌？這是什麽破安排啊？”

“去找你們老師，跟她說換個同桌，成嗎？”

“不成，”覃瀟瀟平靜陳述，“單獨換同桌，還得有人願意和我同桌，得有人願意他同桌。”找人溝通麻煩，且大概率不會成功。只能等下次全班換座位。

馮茂行蔫了一張娃娃臉，“那你怎麽辦？”

他知道表姐是真的不喜歡校霸，已經和他提了分手。結果現在他溫和柔弱的表姐還得和兇惡的校霸同桌。

對，校霸在馮茂行心裏的印象還是負分的。

盡管破格任命他為校籃球隊副隊長的是校霸。但馮茂行站在他表姐這邊，並不待見校霸，和她一致對外。

“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啊。”覃瀟瀟沒什麽所謂地微微一笑。

樓道裏有人過來，馮茂行往右後方讓，嘴上和表姐說著：“成吧，你可不要被他……”

“小心。”

“呀！”一聲細弱的驚呼。

馮茂行忙說著“抱歉”回頭去看。

短發瘦小的女生捧著個沒蓋杯蓋的水杯，水杯璧外和她的手背有些許水珠。

她正擡起一雙有些慌亂的杏眼看著自己。

“抱歉。”馮茂行知道自己後退時沒註意撞到了她，他自己背上也濺了點。

還好那水是溫涼的。

“沒事，不怪你，”女生的嗓音輕軟，透著幾分自責，“是我忘記蓋蓋子，走路沒看路。”

馮茂行撓撓後腦勺，向表姐身邊靠，給這女生和來往的人讓路。

覃瀟瀟看了眼表弟的後背，被潑濕得不多，在這夏夜用不了多久就能幹。

撞到馮茂行的女生一眨眼，“你等一下，我進去給你拿張紙巾。”

“呃，不用……”

女生已經抱著水杯小跑進教室。

“她……那位學姐叫什麽名字啊？”

“閉純。”

“哦。新轉來的嗎？”

“你怎麽知道？”

“呃……看著面生。”

閉純很快出來了，把一張印有小草莓小蘋果圖案的紙巾遞給馮茂行，“給你。”

“呃，謝謝。”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的。”

覃瀟瀟把目光投向欄桿外。

“覃瀟瀟同學……”

覃瀟瀟稍擡秀眉，不知道女主為什麽忽然叫她。

“昨天發的物理試卷，我有兩道不太明白，可以請教你嗎？”閉純有些羞怯地開口。

“現在？”

閉純杏眼半彎，“下節課課間行嗎？現在好像快上課了呢。”

覃瀟瀟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

鈴響了，覃瀟瀟回到座位。

她的新同桌還在睡。

能理解，晚上喝酒泡吧打游戲嘛，白天自然得補覺。

原著《酷拽校霸愛上我》裏，大約是這段時間，善良的女主看不下去同桌經常睡覺，幾次提醒他聽課和寫作業。男主被打擾了補覺，很不耐煩……

然後原著裏沒有直接著墨男主的心理活動，而是從女主的角度進行描寫。

女主感覺男主一開始對她很兇，冷言冷語，漸漸地變成無視——這在女主看來，他的態度已經變得很好了。

愛補覺就補覺吧，又不影響她學習，管他做什麽？

覃瀟瀟抽出化學練習冊。

嗯，反正她不如女主那樣善良。

可能這就是她註定當不了女主的原因吧。

長時間壓著一側，肩膀略酸。前面和後面都有人，這座位對他的腿來說顯得狹窄。紀聞琛閉著眼將腿換了個角度折放，上半身也換了個朝向。

三分鐘不到，又換了回去。

狹長的鳳眼掀開一線。

總是低頭寫東西，不看看旁邊的事物，眼睛就不累麽？

銅銀合金與一定量某濃度的硝酸溶液……這道題有點麻煩，覃瀟瀟放下筆，做著眼保健操思考。

紀聞琛眼睫斂上，唇角扯開個算不上好看的細微弧度。

課間，閉純果然拿著物理試卷過來請教。

這張試卷覃瀟瀟寫完了，老師沒給答案，閉純問的是比較難的兩道。

“我不確定我做的對不對。”覃瀟瀟保守道。

閉純細聲細氣，“沒事。你可以給我講一下思路嗎？”

“嗯。”覃瀟瀟提筆，翻開一頁空白的草稿紙。

“你直接在我試卷上畫，沒事的。”

覃瀟瀟換了支鉛筆，在她的試卷上作標記，邊講述自己的思路。

閉純跟著覃瀟瀟娓娓的講解，不時地小聲“嗯”。

“那麽，小球第一次通過C點時的速度你會求了嗎？”

“嗯……我試試。”

閉純接過筆，在草稿紙上演算琢磨。

覃瀟瀟拿起水杯，喝了兩口涼水潤喉。

旋上杯蓋，將水杯放回桌面左邊，眼角餘光無意間瞥見旁邊。

她的新同桌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了，臉半朝著這邊。

覃瀟瀟斂下眼瞼，看向閉純的演算。

心裏微哂，看吧，女主對男主的吸引力可真不小，男主連覺都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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