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家村回來後，蘇涯的興致一直不高。

蘇奶奶走了，蘇涯身上的人氣仿佛也少了幾分。

她沈默地坐在車上，直到發現路上的風景不是熟悉的地方。

"去哪裏?”

”終於醒過來了?"顧凱旋瀟灑一轉方向盤，將兩邊的跟車甩開，”把

你賣了!”

蘇涯笑笑，"行，那看最後咱倆誰買的誰。

她揮手，和手下人示意，那兩輛氣勢洶洶要逼停顧凱旋的車便就退開

了。

“我是不是要上黑名單了，”顧凱旋得意大笑，"怪我帶壞了你?"

"你怕嗎?”蘇涯撐頭看他。

“我怕?"顧凱旋瞟了她一眼，"關於你的事，我還沒有怕過。

”是嗎?"蘇涯大笑，"那我們現在來比賽刷數學試卷?誰輸了誰去抄

書!"

.....對不起，”顧凱旋認錯，"人還是要心懷敬畏。”

**

蘇涯和顧凱旋去了全國各地他們建立的希望小學。

"這裏的每一所小學都都是我親手策劃的，那個時候你們老蘇家人啥都

不會就只會砸錢，要不是我，哪能建的這麽好?”顧凱旋邀功道。

"怕不是你強硬要求插進來的吧?"蘇涯一下子就把他給看清楚了。

老蘇家是個什麽樣的家庭，蘇涯再清楚不過了。凡事都霸道，怎麽可能

輕輕松松就讓顧凱旋參與進來?

顧凱旋挑眉，不以為恥，“大家一起合作，才能搞得更好嘛。”

老蘇家履行了當年承諾，每年都從營業收入抽取一定比例不給希望小

學。在一些特別貧困的地方，他們不僅建小學，甚至還打算要建初中、高

中，要給這些地區的小孩真正走出去的機會。

這些地方大多貧困，在我國或是邊緣或是山區的地方，顧凱旋就陪著

她，一起去到了那些被快速發展的經濟拋下角落。

說實話，那其實不是一件特別愉快的事情。

親眼去接觸貧困、去看著他們在饑餓貧困線上掙紮、看著他們一個個睜

著懵懂的靈氣的大眼睛卻被困在這裏，甚至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大山.....

"這讓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蘇涯說。

這時候，他們剛幫助當地的警方，破獲一起特大的情節嚴重的人口販

賣，“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可以被標價的，是可以被買賣的，被自由交易

的。”

顧凱旋沒有參與過他的那段黑暗的時光，但他同樣對之前蘇家村的風氣

也有所惡。

事實上，這種事情發生在任何一條貧困的文化不發達的思想不開放的村

子，都並不出奇。

”是的，但是你走出來了，”顧凱旋凝望著遠方，指著遙遙升起的太

陽，神采奕奕地

說，“我沒有參與你的過去，無法評論。但是我看到你的現在，你就像

是那掙脫烏雲的太陽，就在那麽一瞬間，猛地躍出來，毫無顧忌地釋放著

自己的光明和熱量。”

”你讓我們這些凝望著太陽的人，也看到了希望，受到了鼓舞。”

“不，我沒有那麽好，我不是太陽。”蘇涯冷淡地看著前方被警方帶走

的痛哭流涕的人販子，“我不過是盡到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責任而已。

“那就已經足夠了，”顧凱旋說，“從來沒有人說過給別人帶來鼓勵是

太陽的責任，太陽不過是自己在發光發熱，是那些仰望它的人自己受到了

激勵。”

蘇涯定定地看著他，良久輕輕一笑，“顧凱旋，你什麽時候學會了說這

些話?

"看到你的時候，大腦自然而言就冒出來了。

顧凱旋挑眉，“只是很可惜當初你沒有遇到我，要不然我們到處去了一

起私奔，那肯定很刺激。”

蘇涯被他逗得一笑，”，真有那事，恐怕咱倆倆得一起浸豬籠。”

“和你一起死我也願意。”顧凱旋說，“不過，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會

讓我們兩個落到如此的下場。”

**

這一段快樂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很久，幾個月後，蘇涯收到了緊急調令。

“我要走了。”

那個時候，他們正好去到苗寨。

一大早，顧凱旋就跟著寨子裏年輕的小夥子，去采傳說中情人約定終生

的奇花異草。

“什麽時候?”他故作鎮定地把那束妖艷的花給了蘇涯。

”現在。”

蘇涯把話接過來，低頭輕嗅，“很好聞。”

"接你的人來了嗎?"

“是的。”

蘇涯手指被刺了下，她不動聲色地藏好。顧凱旋每次送花都會記得把刺

兒摘掉，今天竟然給忘記了，可見他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著多平靜。

“好，”顧凱旋深吸一口氣，“我給收拾行李。

"不生氣?

“有什麽好生氣的?”顧凱旋悶悶低頭找醫藥箱，“還有，把你的手伸

出來，我剛剛忘記給你拔刺了。”

蘇涯低笑，"不生氣啊?我本來還給你準備了禮物，既然不生氣，那就

算了。”

”等等，這哪能算了!”顧凱旋急了，“給我的就是我的，哪還能反

悔?"

蘇涯註視著他，嘴角含笑，"好，等我回來，希望禮物你會喜歡。”

然而，他們兩個人都不曾想過分別的日子會這麽漫長。

國際形勢不斷加劇，軍備競賽越來越激烈，一系列新型的軍用武器不斷

被推出。

蘇涯實驗室承載了最大的希望，所有人都不眠不休，在為最重要的使命

而奮鬥。

顧凱旋無從得知蘇涯的實驗進展，但是從他身邊越來越多的監視和保

護，他就猜到，蘇涯必定發揮了無可替代的作用。

”肯定又熬夜了，”顧凱旋喃喃自語，"總是學不會照顧自己。”

“不過也沒事，你不會照顧自己，我可以學著去照顧我們兩個。”

顧凱旋身邊的保護人員會定期把他的情況報告給蘇涯，這算是蘇涯繁忙

的工作中難得的偷閑時光。

”顧先生前幾天在院子裏開墾了一畝花田，他打算要種月季和牡丹,不

過花都沒活成，他就幹脆在田地裏種了一些蔬菜，嗯，聽說很好.....

”顧先生前段時間回t大繼續讀書了，他讀了醫學，校長和教授們都勸

他換一個專業，醫學半路起家太不靠譜了......

”顧先生不愧是顧先生，期末考試考了滿分!”

”顧先生提前修完了眾多學科，他現在已經拿到了醫學博士後的證書

了，現在在t大留校教書了。”

”顧先生又自學了營養學和運動學，不愧是顧先生，再陌生的知識也信

......

每當這個時候，蘇涯總會難得地停下手中的工作，閉上眼睛面帶笑容安

靜地聽著。

只有這個時候，蘇涯才會休息。

身邊的工作人員都非常擔心她的身體情況，因此每次都誠懇拜托了那位

監控先生多說一下關於顧先生的事情。

因此，即便他們太久沒見了，蘇涯卻覺得自己對顧凱旋反而熟悉了不

少。

時間一點點過去，蘇涯的實驗室接二連三研發出了震驚中外的武器設

計，這讓華國在這場無形的戰爭中處於不敗的地位。

在強大的先進的武器威懾下，這持續多年的軍備競賽終於拉下了帷幕。

而蘇涯，也終於完成了肩上扛的使命。

在無數先輩們的艱苦奮鬥下，華國終於強大起來。

這個國家不再畏懼當初列強侵略，更加不再擔憂沒有足夠的實力去保護

掌握著核心技術的專家們。

蘇涯的名字被公布出來，那些曾經讓眾多外媒驚呼不可能的武器、那些

讓眾多期刊質疑不可能是人研發出來的技術，那些一次又一次為這個國家

擋住外界覬覦的通訊終於找到了主人。

舉國上下都在狂歡。

而蘇涯當天卻乘車回了那個小院子。

她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但是她還是拒絕了助理的攙扶，一個人慢慢地

走回了家。

來到客廳，發現燈已經全暗了，但是卻有著沖天的煙味。

"擱著這兒抽煙呢?”蘇涯倚著門檻，懶懶笑，“什麽時候學會這玩意

顧凱旋坐在地上，長腿隨意盤著，地上滿滿的煙頭，神情麻木而痛苦。

聽到蘇涯的聲音，他還不敢置信，呆呆地咬著煙頭。

直到蘇涯向他走來，無奈地抽掉那根香煙，"還抽?”

"你，你怎麽回來了?”顧凱旋還沒有反應過來，楞楞地問，“不，不

是有慶功宴嗎?”

”所以你是不歡迎我嗎?”

顧凱旋又楞住了，幾乎懷疑自己在做夢，貪婪而又渴望地凝視著蘇涯。

直到蘇涯再次笑出聲，他才驚覺，是蘇涯!蘇涯回來了!

他又想起自己滿身煙味，立刻往樓上沖，“”等等，你等等我!”

沖到一半，這人突然又折回來，手忙腳亂拉開窗戶通風，又咋咋呼呼地

把滿地煙頭掃走，換了沙發套，才扶著蘇涯坐下。

“你!就在這裏坐著!我馬上下來!”

說完，他又一陣風卷上樓上，"記得等我!不準偷偷跑掉。

旁完全被忽視的助理，......

"您，您是真的決定了嗎?”助理深色覆雜，"這值得嗎?”

慶功宴開始前，蘇涯就出乎意料向上面打了退役申請。

“沒有什麽值不值得的，”蘇涯笑笑，“以後的天下，就是你們年輕一

輩的了，我們這代人是時候退下來了。”

”您怎麽就老了?您一點都不老!我們所有人都需要您!”

“但是，我總有一天會死的，沒有什麽會永遠。"

“您這是在說什麽胡話!”然而，助理看到蘇涯那蒼白的臉色，憔悴的

身體，又停住了。

他是蘇涯的助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蘇涯的身體情況。

她確實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祖國，而現在，這副還算年輕的身軀卻已

經是強弩末矢。

蘇涯已經完成了她的使命，而接下來也應該是他們擔起責任的時候。

'長官，

助理敬了個禮，哽咽道，“我們不會讓您失望的!

因為擔憂自己的煙味太大，怕嗆到蘇涯，顧凱旋在上面沖了十幾分鐘，

把皮都要擦破了，這才又匆匆忙忙地下樓來。

他下樓的時候，助理已經走了，整個客廳只有蘇涯一個人。

蘇涯站在窗邊，微笑著註視著窗外

本應該是花田的地方，被顧凱旋撒了一大把番茄種子，如今郁郁蔥蔥地

繁茂起來。

“我喜歡小番茄，”蘇涯說

"我知道。

所以，才種的小番茄。

”再過幾個月就能摘了，”顧凱旋輕輕說，”到時候你會回來嗎?”

“不，我不回來。

顧凱旋周身的氣息一下子低落了，強撐著幹巴巴地說，“哦哦，這樣

啊，工作重要。”

“因為我不打算走了。”

既然不打算走了，自然就不會有回來一說。

"你，你說什麽?”顧凱旋的眼睛瞪到最大，他立刻意識到了什麽，激

動地說，“你認真的嗎?你是不是在哄我?”

"你需要人哄嗎?”蘇涯調笑道，又突然轉開話題，

"嗯，你還記得我

走之前說要給你帶禮物嗎?”

'我當然記得，不過你剛剛是什麽意思?"

這個時候，顧凱旋都急死了，哪裏還管得及禮物。

你快說.....

”1

蘇涯突然單膝跪下，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枚戒指，“紅礦石，你喜歡

嗎?"

顧凱旋瞳孔一下放到最大，

....什麽?"

"看來你是不喜歡了，”蘇涯將手收回，“那算了。

顧凱旋一把搶過來，強硬往自己手裏戴，"這哪能算了!

他一邊往自己手指塞，一邊悶聲道，"你這人!

哭啦?

"沒有!”顧凱旋擡頭看她，雙眼通紅，“我說了我不會哭。

他突然也蹲下來，和蘇涯對視著，”蘇.....

蘇涯含笑看他，“嗯?

他慢慢低頭，緊緊盯著她，似乎她一抗拒，他就立刻停下。

但是，知道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蘇涯都是微笑著。

甚至，在顧凱旋一觸即離時，蘇涯舔了他一下。

"蘇涯!”顧凱旋整張臉都紅了。

嗯?"蘇涯乖巧地看著他。

顧凱旋快瘋了，又再次撞上去。

"蘇涯，你要對我負責，以後都不要走了....

良久，他才聽到蘇涯輕輕說了句，"好，我不走。

他們兩人舉辦了一個低調的婚禮，只邀請了家裏人和至交好友。

場面其樂融融。

"蘇涯，祝你幸福，”李應挽著他夫人，釋然道，“你穿婚紗的樣子，

很美。

蘇涯笑笑，"謝謝!

顧凱旋深色警惕地看著他，不動聲色招呼著蘇涯往別處走，“咱們去爹

那裏，爹好像喝醉啦。”

"老公，你竟然認識那位傳說中的人物!”李應的夫人神色雀躍，”我

聽過她的事跡，她是我們所有女性的楷模!”

李應小心扶著她，她已經懷孕了，雖然月份尚淺，但是李應還是很擔

心。

“小心，不要傷到自己。

他夫人還在談蘇涯，“我的天，她是我的女神，怎麽會這麽美還這麽聰

明。

現在再次聽到蘇涯的名字，李應還是會神情恍惚。

但是，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是別人的先生，也即將是孩子的父親。

所有年少輕狂的綺夢都應該並埋葬在那段無知無畏的少年時光。

!是的，”李應輕笑，“她也是我最敬佩的人。

對的，是敬佩的人，而不再是夢中人。

蘇涯去到老蘇家那桌時，發現蘇老四確實喝醉啦，哭得涕泗橫流。

"鳴嗚，我的丫頭，怎麽，怎麽就....

”嗚鳴.....都怪那顧家小子!”

蘇涯苦笑不得，"怎麽就哭成這樣子?"

顧凱旋反而很得意，對蘇老四說，"爹，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蘇

涯的!”

被他這麽一喊，蘇老四哭得更慘了，甚至開始打嗝，“臭，臭小子!”

這一天，是顧凱旋最幸福的一天。

然而，婚後的每一天都讓顧凱旋的幸福不斷累積。

直到蘇涯走到生命的最盡頭。

在那次電子風暴後，蘇涯的身體就被毀了，更莫提之後她一直殫心竭力

地沈浸於研究，早就在將本就幹瘡百礦的身體搞得報廢了。

“我只是有點擔心你，”蘇涯戴著呼吸機，喘息著，“我走了，也就沒

什麽人陪著你了。”

婚後，他們沒有要小孩，也不曾養貓狗，這麽多年，一直是兩個人過。

顧凱旋神色平淡地說，”你不用擔心我。只不過，如果你去了奈何橋，

你要等等我

蘇涯明白了他的意思，無奈地搖頭，“好，我等你。

她這一輩子，消滅了系統，研發了眾多武器，創造了眾多奇跡，也有了

她心愛的人陪伴。

顧凱旋，我得和你說，我這一一輩子沒白活。而和你一起生活的每一

天，都像是命運最後的饋贈，謝謝你。

顧凱旋努力笑著，“好，那我也要和你說，和你在的每一天，我都要比

前一天快樂。蘇涯，我，我也要感謝你。”

三日後，蘇涯過世，舉國同悲，華國降半旗致哀。

同日，顧凱旋死於蘇涯墳前，面帶笑意。

我怎麽忍心叫你久等，你看，我這就來了。

全文完，番外不定時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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