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中的月考,相當有儀式感。

全年級隨機分配教室、位置，各人按照號碼去不同試室考試。蘇涯的號碼靠後，分配的試室相當偏僻，和一班幾乎沒有同班。

考試開始。

蘇涯深吸一口氣,以最集中的精神去應對這次考試。

她現在還記得,系統在更新之前,給她發布了任務。任務要求她必須在這次月考中取得第一名的成績。事實上，這個任務幾乎不可能完成。

因為他們年級有顧凱旋,蘇涯並不覺得自己可以超越顧凱旋。這段時間以來，越是和顧凱旋相處，她越是能感受到顧凱旋的可怕之處。

明明他學習的時間不長,但是偏偏思維極其迅速敏捷，幾乎達到了人類智慧的天花板。

因此,僅僅靠這一個月的學習,蘇涯是絕對不可能超越顧凱旋的。所以,她唯一的方法就是和顧凱旋並列。換言之,她要考滿分。

羅敏和她同一個學習小組，知道她的月考目標是滿分之後,相當不可思議。她勸蘇涯：“蘇涯,咱們學校的改卷可嚴格了，拿滿分太難了！這麽多年,也就顧凱旋一個人吧？”

蘇涯卻相當堅定，“不,我就是以滿分為目標去學習的。”

“但是,你理科拿滿分不出奇。可是你語文咋能拿滿分？語文有作文，作文想拿滿分，是不可能的事情！”

“為啥不可能？”蘇涯相當有信心,“我從來不做不可能的事情。”

早在系統發布任務之前，蘇涯就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語文的作文拿滿分，確實是個難題。因為作文的改分是相當主觀的事情，多少分很大程度由改卷人的喜好決定。

基於此，蘇涯創立了他們的周刊。一方面，借助周刊來鍛煉自己的作文水平。而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可以通過周刊的各人的分數高低，以及語文老師的評語，確定語文老師的喜好。

尤其是後來，這份周刊得到了他們語文老師的認可，並且被大力推薦到各個班。如今，這份周刊已經不僅僅是他們一班的人的文章，甚至囊括了全級的文章，評分的老師更是從只有他們語文老師一個，逐漸地增多，現在的評分老師已經多至二十幾個。這個數字已經超過了他們級的語文老師的數量，蘇涯細心觀察，便發現這其中還有相當多德高望重的退休老師的指導。

由此，蘇涯對這份周刊的評分及評語做了深入分析。雖然她不能說對每個老師都有了解，但是對於老師們喜愛的大方向，她卻一清二楚。

羅敏卻不知道蘇涯的用心，只是覺得她瘋了，“不，我覺得你不行，評分是老師們來評，難道你還能控制老師不成？”

“我當然不能控制老師給我打高分，但是，我可以讓老師們找不出扣我分的理由。”

蘇涯說這話的時候，相當自信。羅敏神情恍惚，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覺得蘇涯還真的有可能做得到。

“我會註意你這次月考的成績的，”羅敏說，“如果這次你真的拿了滿分，那我就服了，你就是我的老大了。”

蘇涯對做老大沒興趣，但是她對拿第一這件事情樂此不彼。

這段時間，經過瘋狂的驚人的輸入後，蘇涯也在這場考試中，瘋狂地輸出。

整場月考，她都做到了自己最好的狀態。她不敢說贏過顧凱旋，但是起碼顧凱旋也贏不過她。

考試結束。

市一中還算有人性，月考結束之後，開完班會有三天假。

班主任在臺上總結這個月的情況，蘇涯在臺下遐想放假的安排。三天過後，月考成績出來。如果不出意料，她肯定能在前三。

這麽一來，她就要準備去初二參加奧賽。在此之前，她得在這三天內好好準備。

“咱們一班的學習氛圍非常不錯，尤其是咱們班的學習委員蘇涯同學，給同學們起到了相當好的帶頭作用。”班主任正在點評這個月的學習情況，毫無疑問，蘇涯這個引領一班學習浪潮的勇士，必定是要被拎出來表揚的。

蘇涯在神游，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啥。但是看到這麽多人熱切地看向她，她相當熟稔地露出了個符合社會期待的微笑。

於是，看向她的目光更加熱切了。

果然，蘇涯不愧是他們班的女神，被老師表揚，依舊如此地人淡如菊。於是乎，市一中關於蘇涯的不實傳言又多了幾條。

表揚完蘇涯，班主任也意思意思提了兩句顧凱旋和段春和。但是比起對蘇涯的熱切讚揚，他們兩個不免就有點應付式。

段春和相當敏感，尤其是在人際交往上。在這種堪比政治場合上，他這個副班長竟然比不過一個學習委員？簡直是奇恥大辱！

在蘇涯臨走前，段春和再一次攔住了她。

“蘇涯，這次月考，我肯定比你高分。”段春和相當直接，開口就是捧高踩低。

“哦，那你好棒啊！”蘇涯給他鼓掌。

見他不滿意，她還試探性地問：“那祝你成功？”

段春和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遲早要被她氣死。

顧凱旋在一旁興風作浪，“哎，段春和，這句話你是不是早八百年前就和我說過了？”

段春和又深吸了一口氣，這對同桌，絕對是他的克星！

“這次月考的成績會影響到每個人的座位，”段春和說，“我問過老師了，成績在前的同學將可以自己挑選同桌。”

蘇涯挑眉，“所以？”

“所以！”段春和不小心和她對上了眼，那口中的顧凱旋不知道為什麽拐了個彎變成了蘇涯。

“所以，如果這次我考試比你高分，你做我的同桌吧！”段春和盯著蘇涯說。

“嘭！”

本來趴在桌子上懶洋洋的顧凱旋亂猛地站起來，狹長的雙眼微瞇，盯著段春和的眼神相當不好惹，“段春和，你贏不了我，還想搶我同桌？”

事實上，段春和也不知道自己為啥突然要和蘇涯同桌。但是，看著顧凱旋那萬事不上心的性子，突然露出這種表情，他那股勁就上來了。

比起在成績上超過顧凱旋，不如幹脆搶了顧凱旋的同桌，讓他後悔去吧！

“顧凱旋，同桌哪裏有說搶的？這本來就是兩廂情願的事情，”段春和笑笑說：“你以前不是最喜歡獨坐的嗎？我記得你以前的同桌還被你逼得轉班了？”

“和蘇涯坐在一起，你肯定也是非常不願意的吧？既然如此，不如幹脆你我退一步，你去獨坐，我和蘇涯坐，不是更好嗎？”

“哦，顧凱旋，你原來喜歡一個人坐哦？”蘇涯在一旁看熱鬧，“哎，真傷心。”

顧凱旋當然看得出蘇涯在說笑，但是在這個問題上，他卻相當較真。

“不，我沒有不喜歡和你坐，”顧凱旋低頭看她，認真解釋，“和你坐在一起的日子，我很開心。和你講題……我也很開心。”

比他睡覺的時候還開心。

段春和還在一旁挑撥，“蘇涯，你甭聽他的，他就是說場面話。”

“比起和他坐，和我坐不是更自在嗎？”段春和說，“我脾氣比顧凱旋好，夏天給你帶早餐，冬天給你打暖水，每天放學還能送你回宿舍……”

說著說著，段春和就覺得不對了。等等，他不是把蘇涯當做對手嗎？他原本是要打敗蘇涯來著吧？咋突然就變成他給蘇涯當牛當馬了？

段春和說得輕挑，顧凱旋一向聰明，不知道為何竟把這當真了。

雖然說，給別人打水，實在是不符合他的人設。

但是，如果給蘇涯打，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蘇涯，你和我坐，我也能給你帶早餐，打熱水，送你回宿舍，”顧凱旋努力回想自己的優勢，“我還能給你講題，家裏的藏書也給你看……”

實不相瞞，蘇涯動心了。

原來做人同桌，好處這麽多的嗎？

然而，蘇涯背起書包，只能忍痛地拒絕他們。

“兩位，雖然我好心動，但是月考過後，我就不在一班了。”

就算還在一班，那她也是在初二的一班了。

“所以，我只能忍痛割愛了，”蘇涯皺眉，似乎真的很心痛，“我還有作業要做，先走一步了。”

段春和楞了，“等等，你不在一班，你能去哪兒？”

顧凱旋卻立刻反應過來，蘇涯要跳級了。

他看著蘇涯蹦蹦跳跳歡快離開的背影，抿唇，雙目黯沈。

一時間，他又忍不住回想起過往。在那個大宅院裏，有個高大的男人背著光，揮舞著皮帶，怒吼著。

“小兔崽子，能考滿分，為啥不考？”

“臭小子，你老師說你能跳級，你為啥不跳？”

“老羅那癟犢子的兒子上了少年班，你為啥不行？丟光了老子的臉！”

顧凱旋還記得，每次的怒吼後，都伴隨著深入皮肉的疼痛。但是，沒人來阻止。

因為所有人都覺得，既然他有天賦，為啥要浪費天賦？為啥不能走星光大道，偏要糟蹋自己的天賦？偏要自甘墮落每天昏昏沈沈睡覺？

“哎，顧凱旋，你知道蘇涯為啥不在咱班了？”段春和追不上蘇涯，來問顧凱旋，“你是她同桌，你肯定知道吧。”

顧凱旋被他叫醒，從那段陰暗的往事中醒來，還有些恍惚。

“她跳級了，”顧凱旋低聲說，“她要走了。”

“她跳級了？老師竟然讓她跳級，沒讓我？”段春和氣得跳腳，然後馬上反應過來了。

“跳級……”他遲疑著看向顧凱旋，“顧凱旋，你，你還好嗎？”

顧凱旋沒有回話，弓起背脊，將自己埋在雙臂之間。

似乎和往常一樣，陷入了沈睡，又似乎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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