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如他，他是自學的，我是大師打造的。”葉瀾笑了笑，她知道這位正在安慰自己，以為自己還沒到父親的級數，當然了，自己也真的沒到。系統爸爸說了，親爹是全系六級。而自己表現最好的是武生，也不過六級，與父親齊平。但老生、小生，工唱的只有四級，還差得遠。而自己還是真的是由一位位大師傾力打造的，每一位對她都是傾囊相授，不求回報。比父親當年，沒舞臺，沒老師，一切靠自己要順利得多。但是看俞老板的眼睛，還是糾結了一下，忍不住說道，“我過了想自創的時候了。”

“什麽？”俞老板呆了一下，這小姑娘想說啥？她怎麽沒聽懂？

“半年前，我會像他一樣，一口氣給您看四、五個不同的版本，而且保證一跟原版一模一樣，手勢都不帶一丁點差的。最後再給您一個我覺得自己的版本，告訴您，若是我，會如何處理這段。”葉瀾說得有點幹巴，這個她之前做給江寧看過，忍不住又看向了江寧。

江寧低頭笑了，他剛剛就想起了那個時候，那時的葉瀾有點怎麽說，像煙花一樣，易燃易爆。真是給點火光就燦爛！當然，那時葉瀾最讓他驚艷的是，她能好幾個小時，保持拷貝同一出戲，連手勢都不帶變的。這得多強大的定力！所以，他此時雖說沒說話，不過，他是真的相信，葉瀾正在飛速的進步之中。此時的葉瀾，她的光華似乎跟那時不同了，她之前若是盡情的在放，這會兒，她學會了收。而且是那種很從容的在收攏之中。但比起那時，又更多了一層質感。

“所以現在你不同了？你覺得那是錯的？”俞老板才不管葉瀾和江寧的眉目傳情，她只在意葉瀾在說什麽。此時她都忍不住有點揚起了聲音，這小孩子是不是太張狂了？不過想想，人家說的是親爹，若是她奶奶不介意，她有什麽可介意的。但還是收回剛剛的笑意，認真的看著葉瀾。

“不，不是錯的，我只是過了那個時候。比如李鳳姐，若是半年前的我，不，應該說，哪怕是一周前在京城的我，也會給您一個含羞帶怯，清純少女版的李鳳姐。那樣演，我會很舒服。但現在，我就會給您一個梅派風情萬種的版本。最多，我會做更適合自己的一點微調，但最終還是給您的梅派的味道。”

“為什麽？”俞老板更不懂了，雖說剛剛那版，她也覺得非常好。她還沒這麽跟人這麽舒服的合作過。但是她現在卻說，若是一周之前，她就是不會這麽演。還有就是，從這個女孩說的，她在告訴自己，她已經過了她父親的那個時候，她現在更強了嗎？

“不墨守陳規，但也別摒棄前人。我前幾天唱過《三岔口》，我用的76年的老版，我喜歡那一版，身上有小人物的俠氣。銳意進取，不代表可以隨意改變人物。人物最終是要服務於劇情的，上了臺，你是劇中人，你是他，他也是你。老一輩京劇大師舞臺與觀眾零距離，才會有‘唱戲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唱戲的與看戲的，同悲同喜、同哀同樂，這才造就了京劇曾經的輝煌。他們改戲的初衷是更好的讓觀眾們喜歡，而不是像我和我爸所期望的，更適合自己的。我也許能唱一個最適合我的版本，但是，我那個版本能不能經過觀眾的檢驗？我能調動他們的情緒嗎？若不能，那麽，那就是最差的版本。”

這是葉瀾這幾天真的在戲臺上唱戲的感悟，真的近距離的接觸了觀眾，她好像有點感受到了曾經先輩們站在這小小戲臺上的感受。她站在臺上，第一次感受到了，戲是給觀眾看的，若是每一個演員都只在意自己演得爽不爽，舒服不舒服，卻不管觀眾怎麽想？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有意思，有意思！”俞老板仰頭想想，她個子不高，其實有些嬌小的，但是長期坤生的扮相，她也習慣了一身男裝的打扮，頗有些舊時上海灘的老味道。此時她也不管葉瀾了，自己背著手，竟然就那麽走了，門一開，外頭站了一堆了人。不過，俞老板沒看他們，自己背著手，低頭想著什麽。後頭的人忙跟上。

葉瀾感覺這個人真的有點好玩了，“他到底想跟我說啥？”

“你先跟著他們聊一下吧！”江寧搖頭，看向了門口的老外和老師們，但想想，也點頭對葉瀾笑著，“剛剛說得真好！俞老板應該有所領悟。”

葉瀾看看門外的人，輕輕的嘆息了一聲，“他們不能學會自己解決問題啊？都是成年人了！”

江寧拍了她一下，她只能蹭到了門口，還回頭看了江寧一眼，深深的覺得，這些人等著自己出去能有什麽結果？

“葉，你其實很希望接受我的指導對不對？”亞瑟忙伸頭對葉瀾說道。

“我啥都沒跟他說過，他說我基礎太差。”葉瀾忙跟章老師說道，她也是記仇的。

“你系統沒完學，就是腦子太好。好些都是自學的，沒事，回頭，洪教授也可以教你系統的。這些不是問題。”章老師忙說道，都是內行，自然知道亞瑟在說什麽，忙跟葉瀾解釋著。

“嗯，所以他覺得我若是把系統學全了，我就能解開後面的嗎？”葉瀾忙問道。

“不一定。我們都學了之後，我們也沒解出來。所以他說你能省六步，基本上是事後諸葛亮。”洪教授扶了一下眼鏡，隨口說道。

陳院長清了一下嗓子，“要不要跟我們先談一下，亞瑟是希望你能去普林斯頓，若是你想去，我們和普林斯頓也是有合作關系的，可以把你和喬一飛當交換生送過去，回頭，兩邊學校都可以給你畢業證。”

葉瀾回頭看了江寧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意思她聽明白了，京大還是把她賣了。

“我家裏人明天就來了，這些事，我得和他們商量，不如您幾位先回去休息，我要再想想，還有，我還要和我的團隊再商量一下。”葉瀾定了一下神，擡頭用中英文各說了一次，充分的表達了自己對雙方的尊重，自然也是不讓他們跟扯聽不懂的梗。

兩邊的人也都擡頭看了裏屋的江寧，這回他們都沒說話，也沒扯那沒用的，一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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