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生意不是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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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娘笑得一臉正大光亮：“怎麽了？這話不對？”
孟宇說不出話來。
不得不承認，團娘說出了他藏在心底的真心話。
可要走哪有這麽容易？自己乃朝廷命官，去留皆由不得自己，再說喬月如今人在哪裏他都不知道，怎麽去？向哪兒去？
“哪，”團娘拍拍手上的油渣子，舔了下嘴：“我知道你的難處，今兒心情我，孟大人你又一向對我不壞，我就免費給你指條明路好了：這做生意的人呢，沒一個不向往蘇南的，煙花三月下楊州，當然現在遲了點，不過也無妨礙。”
說到這裏，團娘眼神忽然有些渙散，回憶浮出腦海，她的聲音也有些飄忽不定：
“光瘦西湖邊就有一百多家織坊，向北是三千頃桑林，這裏織出的寧綢，除了貢進宮裏一點，都運到海外換了金銀！北邊，江邊霧籠著那一帶就是大碼頭，上萬的短工都是搬運苦力。茶葉，還有江西的瓷器，打包好了就上船出口，一船一船吃水都是滿滿的，一船瓷器能換小半船銀子，銀子一進口就從那條路運進來化成銀錠入庫。每年光是海關厘金，宮裏國庫就能收個半滿！人也都是富足的，陽春三月，風和日暖，沿道兩側菜畦青翠，楊柳垂地，一灣溪水婉蜒向南，岸邊芳草吐綠，隨便出門走走，就是滿心滿眼的舒心敞快。。。”
孟宇心頭驟然生疑。
“看起來團媽媽你老家就在江南啊！” 雙眸微斂，孟宇若有所思地看著團娘。
團娘一驚，回過神來才見，自己依舊在北地一處小院裏獨坐，身邊除了幾棵傻蔥，就是墻角一對呆鳥。
對面對倒坐了個儒雅俊朗的男人，卻不是當年那個迎娶自己進門的洪郎，只見他一臉困惑眼神犀利，好像要看穿自己深藏多年的心事。
想當年，自己過門時，洪家特意起的楠木樓貼遍喜字，紅綢從府邸門口一直張到樓下，紅紗燈燒得半邊天都熱了，碗口粗的紅蠟燭，蠟油滾滾淌下來。
那天夜裏還下了瑞雪，窗欞、瓦行，鋪一層白絨，映著屋內的滿堂紅，明麗鮮艷又吉祥。
卻不想，多年後被滿門抄斬，亦同當日一樣的情形。不過這血不是那雪，火光下燒盡的人，都是家人的軀體。
“江南是個好地方，”團娘垂下頭去， 半天喃喃吐出聲音來：“不必去，也知道。”
孟宇看了她半天，對方聲音裏驟然而現的疏遠寒氣，硬生生地讓他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看你意思喬老板是一定要去江南了？”於是他換了個話題。
團娘笑了一聲：“孟大人你是個聰明人，不必我再教了吧？”擡起頭來，眼中閃過一絲幽光：“至於說什麽朝廷命官，哪個命官不要回京述職？孟大人你也有日子沒回去了吧？”
孟宇挑了挑劍眉，眼神乍然變得深邃如海。
“多謝媽媽賜教，孟某告辭！”
團娘擺擺手，臉上雙恢覆了平靜，單手一扔，又一塊炸餷被丟進了嘴裏。
走到門口，孟宇忽然又回頭，跟在他身後的竹童沒來得及反應，差點一頭撞了上去，好在他極機靈，一剎那煞住了腳，不然後果不敢想象。
跟主子爺撞個滿懷，這不是折煞奴才了麽？！
“團媽媽，你家裏還有人在麽？要不要我替你帶個信回去？”
孟宇的聲音非常的平靜從容，仿佛不過再小也沒有的事，且在情理之中，並不是頭回跟團娘提她家人一般。
團娘嘴裏的咀嚼聲頓了一頓，很快又恢覆下去：“不必了，早死絕了。”
笑吟吟卻殺氣淩然的眼神，輕輕落到孟宇臉上。
老娘的話聽下去就行了，別想著打探些有的沒的，跟你沒關系的陳年往事！
鼻子太長要爛，手太長要斷！
孟宇沈默片刻，轉身走了。
一個她身邊的廚娘，且有如此多不能出口的秘密！
孟宇忽然覺得，自己對喬月的了解，仿佛還在原地踏步，一點兒進展沒有。
要說進展本該有一些的，可團娘的秘密讓他覺得，這進展簡直可說退步，因迷霧越來越大，喬月的身影，卻越來越模糊了。
一天之內，喬月們已經將福章城遠遠拋到了身後，靠著腿腳功夫和馬夫本色，一行人這天快到黃昏時，便到了青縣運河碼頭。
從這裏上船，三天之後便可到常州。
中原京城設在揚州，而到常州，便離得不遠了。
“船家！”喬月下車招手，碼頭上閑坐著的幾個人便一起聚攏上來，七嘴八舌地兜售生意。
“坐我的吧，我的船新，才上的桐油還沒散味兒呢！”
“坐我的吧大姑娘，我走了幾十年水路什麽道什麽人都門清！出了這碼頭沒人不賣我個面子！”
四五個人七八條聲，吵得藥姑直皺眉頭。
唯有一個人只袖著手看，咧著嘴笑，卻一句話不說。
喬月冷眼看去，見此人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於，四方臉小眼睛，面皮倒也白凈。頭發梳得一絲不亂，隨便用根竹簽子攏在頭頂心，大熱天兒還穿著件靛青葛紗袍，腰間系一條玄色帶子，顯得精幹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若在街上，這人是一點兒不起眼的，差不多正常行人都這個模樣。
可丟進這呱噪混亂的碼頭上，他就顯得格外清爽了，別人都是粗布麻衫，一根麻繩系個貫穿，臉上油汗亂淌，胡子拉渣一大把。
就把他的好處凸顯出來了。
再有一個，他不說話，只是笑，愈發讓人有好感度。
那笑也不是什麽陰險的，嘴角咧得很快，想說什麽趕不上趟似的，透著幾分憨厚，幾分老實。
喬月看準了，便向齊叔使個眼色，後者會意，將除那人以外所有人輕輕一擋，又一推：“老少爺們辛苦，這裏沒你們事了，請回吧，都請回吧。”
眾人悻悻然散去，那人笑眉笑眼地一直看著，直到人走光了，再看看四周，才十分和氣地上來拱手：“這位老板，要我的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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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宇說不出話來。
不得不承認，團娘說出了他藏在心底的真心話。
可要走哪有這麽容易？自己乃朝廷命官，去留皆由不得自己，再說喬月如今人在哪裏他都不知道，怎麽去？向哪兒去？
“哪，”團娘拍拍手上的油渣子，舔了下嘴：“我知道你的難處，今兒心情我，孟大人你又一向對我不壞，我就免費給你指條明路好了：這做生意的人呢，沒一個不向往蘇南的，煙花三月下楊州，當然現在遲了點，不過也無妨礙。”
說到這裏，團娘眼神忽然有些渙散，回憶浮出腦海，她的聲音也有些飄忽不定：
“光瘦西湖邊就有一百多家織坊，向北是三千頃桑林，這裏織出的寧綢，除了貢進宮裏一點，都運到海外換了金銀！北邊，江邊霧籠著那一帶就是大碼頭，上萬的短工都是搬運苦力。茶葉，還有江西的瓷器，打包好了就上船出口，一船一船吃水都是滿滿的，一船瓷器能換小半船銀子，銀子一進口就從那條路運進來化成銀錠入庫。每年光是海關厘金，宮裏國庫就能收個半滿！人也都是富足的，陽春三月，風和日暖，沿道兩側菜畦青翠，楊柳垂地，一灣溪水婉蜒向南，岸邊芳草吐綠，隨便出門走走，就是滿心滿眼的舒心敞快。。。”
孟宇心頭驟然生疑。
“看起來團媽媽你老家就在江南啊！” 雙眸微斂，孟宇若有所思地看著團娘。
團娘一驚，回過神來才見，自己依舊在北地一處小院裏獨坐，身邊除了幾棵傻蔥，就是墻角一對呆鳥。
對面對倒坐了個儒雅俊朗的男人，卻不是當年那個迎娶自己進門的洪郎，只見他一臉困惑眼神犀利，好像要看穿自己深藏多年的心事。
想當年，自己過門時，洪家特意起的楠木樓貼遍喜字，紅綢從府邸門口一直張到樓下，紅紗燈燒得半邊天都熱了，碗口粗的紅蠟燭，蠟油滾滾淌下來。
那天夜裏還下了瑞雪，窗欞、瓦行，鋪一層白絨，映著屋內的滿堂紅，明麗鮮艷又吉祥。
卻不想，多年後被滿門抄斬，亦同當日一樣的情形。不過這血不是那雪，火光下燒盡的人，都是家人的軀體。
“江南是個好地方，”團娘垂下頭去， 半天喃喃吐出聲音來：“不必去，也知道。”
孟宇看了她半天，對方聲音裏驟然而現的疏遠寒氣，硬生生地讓他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看你意思喬老板是一定要去江南了？”於是他換了個話題。
團娘笑了一聲：“孟大人你是個聰明人，不必我再教了吧？”擡起頭來，眼中閃過一絲幽光：“至於說什麽朝廷命官，哪個命官不要回京述職？孟大人你也有日子沒回去了吧？”
孟宇挑了挑劍眉，眼神乍然變得深邃如海。
“多謝媽媽賜教，孟某告辭！”
團娘擺擺手，臉上雙恢覆了平靜，單手一扔，又一塊炸餷被丟進了嘴裏。
走到門口，孟宇忽然又回頭，跟在他身後的竹童沒來得及反應，差點一頭撞了上去，好在他極機靈，一剎那煞住了腳，不然後果不敢想象。
跟主子爺撞個滿懷，這不是折煞奴才了麽？！
“團媽媽，你家裏還有人在麽？要不要我替你帶個信回去？”
孟宇的聲音非常的平靜從容，仿佛不過再小也沒有的事，且在情理之中，並不是頭回跟團娘提她家人一般。
團娘嘴裏的咀嚼聲頓了一頓，很快又恢覆下去：“不必了，早死絕了。”
笑吟吟卻殺氣淩然的眼神，輕輕落到孟宇臉上。
老娘的話聽下去就行了，別想著打探些有的沒的，跟你沒關系的陳年往事！
鼻子太長要爛，手太長要斷！
孟宇沈默片刻，轉身走了。
一個她身邊的廚娘，且有如此多不能出口的秘密！
孟宇忽然覺得，自己對喬月的了解，仿佛還在原地踏步，一點兒進展沒有。
要說進展本該有一些的，可團娘的秘密讓他覺得，這進展簡直可說退步，因迷霧越來越大，喬月的身影，卻越來越模糊了。
一天之內，喬月們已經將福章城遠遠拋到了身後，靠著腿腳功夫和馬夫本色，一行人這天快到黃昏時，便到了青縣運河碼頭。
從這裏上船，三天之後便可到常州。
中原京城設在揚州，而到常州，便離得不遠了。
“船家！”喬月下車招手，碼頭上閑坐著的幾個人便一起聚攏上來，七嘴八舌地兜售生意。
“坐我的吧，我的船新，才上的桐油還沒散味兒呢！”
“坐我的吧大姑娘，我走了幾十年水路什麽道什麽人都門清！出了這碼頭沒人不賣我個面子！”
四五個人七八條聲，吵得藥姑直皺眉頭。
唯有一個人只袖著手看，咧著嘴笑，卻一句話不說。
喬月冷眼看去，見此人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於，四方臉小眼睛，面皮倒也白凈。頭發梳得一絲不亂，隨便用根竹簽子攏在頭頂心，大熱天兒還穿著件靛青葛紗袍，腰間系一條玄色帶子，顯得精幹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若在街上，這人是一點兒不起眼的，差不多正常行人都這個模樣。
可丟進這呱噪混亂的碼頭上，他就顯得格外清爽了，別人都是粗布麻衫，一根麻繩系個貫穿，臉上油汗亂淌，胡子拉渣一大把。
就把他的好處凸顯出來了。
再有一個，他不說話，只是笑，愈發讓人有好感度。
那笑也不是什麽陰險的，嘴角咧得很快，想說什麽趕不上趟似的，透著幾分憨厚，幾分老實。
喬月看準了，便向齊叔使個眼色，後者會意，將除那人以外所有人輕輕一擋，又一推：“老少爺們辛苦，這裏沒你們事了，請回吧，都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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