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叔吹著茶鐘上的浮沫：“那菜再好我也不稀罕，一股子血腥味兒！”

喬月點了點頭：“所以得用這茶水涮洗涮洗！不然自個家的飯我都吃不下！” 這才說回正題：“我本來以為春水娘在中原西平之間，兩頭賣好收漁翁之利。以她的為人心性，這完全是有可能的。”

藥姑輕蔑地嗤了一聲：“可不是！”

喬月轉著手裏的杯子，眼神中滿是疑惑：“可她提到白玉蘭，又滿不是這麽回事了。白玉蘭堪載敦厚之德，且不給人負擔，因此她才喜歡，這話明顯是有所指的。”

齊叔看著手中的杯盞，波紋微起，暗湧頻頻：“自然有所指，而且對象很明顯。”

藥姑看看他，又看看喬月，忽然臉中靈光一現，卻幾乎不敢相信地叫出聲來：“難道指的是中原帝？”

喬月轉開了頭，看向窗外。

五月天艷陽高照，可她的心裏卻冷得結冰。

春水娘算個外人，父王卻給她留下如此深刻的好印象，可想而知，他對她有多好。

自己是親生女兒，繈褓中卻差點被逼死外鄉。

喬月不明白這個世界怎麽了，為什麽倫理人常會亂到這種地步？

簡直無法用正常的思維來考慮。

藥姑沈默下去，她意識到自己的話給喬月帶來了沖擊，雖然源頭不在自己，可她還有隱隱有些愧疚。

好在齊叔。

他是可替任何人解圍的，只要他願意。

“這話其實也不通。既然中原帝與她交情如此之好，為什麽她還要替西平賣命？別告訴我她去西平是為偷取人家的情報啊！西平帝手眼可毒辣的很，這種事不知名的人去才好，她春水娘名頭這樣響，沒有利益的情況下，去了就是送死。”

喬月點頭：“正是這個道理，所以才讓人想不明白，不過也許她有過人之處？偏就能讓中原的皇帝對她好到可以棄大義於不顧。”

最後一句，仿佛帶了一絲自嘲的涼意。

藥姑齊叔沒再說話，各自將手裏的茶吸了個幹凈，出門離去。

不過臨到門口，藥姑到底還是沒能忍得住，扶住門框，仿佛自言自語地輕嗤了一聲：“多行不義必自斃！中原帝信了這麽個女人，就是天要亡他！”

喬月默默坐著沒動，也沒接腔，一襲剪影清冷如月。

煤球強子嘴上不屑，實則將郭錢照顧得很好，這天晚上他已經能坐起來吃飯，不過還是只有細粥小菜，連絲油星也聞不到。

郭錢自然要抱怨，喬月就安慰他：“你乖乖的，過幾天送你去個好地方，給人家當掌櫃的，到時天天大魚大肉少不了你的。”

郭錢一聽高興壞了，煤球強子卻大吃一驚：“哪兒來的現成掌櫃好當？”

“這好事怎麽從來落不到我頭上？”

喬月笑瞇瞇地看著他倆：“花掌櫃的走了，留個空位正好無人接手。你倆也想去？成啊，過幾日我們開拔，想留下的留下好啦！”

煤球強子立刻沒了聲音，半天才冒出句小聲小氣的問話：“花掌櫃的，哪兒去了？”

藥姑一筷子敲到他們頭上：“吃飯吧話那麽多！人家去哪兒要告訴你？！”轉了頭變了語氣，問喬月：“這姓郭的能做王家分號的掌櫃？差點意思吧？”

喬月笑道：“他只是失了前世記憶，並沒有傻。從前學會的本事一件也不會少，該怎麽做只要他上手就立刻能恢覆。姑姑你可別忘了，郭錢從前是在陽林莊做掌櫃的，又是宮裏內官出身，伺候人的功力不必說，掌櫃的該有的那些素質本事，他一樣也不會少，只有比姓花的更多。”

藥姑想想有理，轉頭又問齊叔：“老妖怪這些你也會，要不要留下做掌櫃？我看不壞，有錢賺，老了老了，還掙下份產業！”

齊叔含著一口飯，似笑非笑地定睛看向對方：“行啊，”嘴裏含糊不清：“只是我不會看帳，你自小就精明過人，要不你也留下，替我把把關？”

齊叔怔了一下，忽然臉紅起來，朝著齊叔啐了一口，埋頭進碗裏拔起飯來。

喬月將這一幕收進心裏，忽然有了個想法：“等事情完了，我在京裏也開個飯莊，您二位替我看著，賺點本錢。”

藥姑臉還紅紅的呢，就沒開口，齊叔將嘴裏的飯咽下去，淡淡地回：“那敢情好。不過等事情完了再說吧。”

這天晚上喬月接到了慕容端的來信。

信上說，國監司已知道了西平發生的事，對東盛漸有警惕之意，不過目前西平宮內尚未傳來皇帝賓天的消息，因此也中原帝明面上也不好插手。

至於專賢司那邊，國監司並沒收到特別需要留意的信息，因此他也沒有什麽收獲。

喬月看過立刻將信燒毀，望著桌上那一小撮細灰，她陷入沈思。

文玄現在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呢？西平帝到底是生是死？西平王手下的兵變到底有沒有成功呢？

前半夜她睡得不好，翻來覆去只是做夢，睡眠很淺，時不時驚醒過來。

最後一次喬月終於失了耐心，將紗被一掀人便坐了起來， 趿了鞋走到窗下，大力推開窗戶，欲將胸中郁結之氣一吐為凈。

不料意外之喜就此降臨。

熟悉的灰背紅眼信鴿，悠悠然從天而落，翩翩然出現在她眼前。

是文玄的信！

喬月大喜過望，眼底閃過悅色，當即就取下信使腹部下束得牢牢的一小卷薄紙，指尖向後微挑染起桌上一盞清油燈來。

細讀之下，喬月焦慮的心情略覺平靜。

文玄信中說，西平帝已被原西平王手下，陰陽二將軟禁在宮中，不過為大局考慮，此事暫時隱而未發。

一來中原若知曉，怕對東盛不利。雖則出發時說好兩邊交好不對彼此舉刀，不過東盛拿下西平，中原必生戒心，此時東盛國力正虛，怕中原行漁翁之舉。

二來東盛國中且不安定。潘家雖有內訌，可到底想稱王稱霸之心不死，東盛帝又是那麽一個靠不住的軟骨頭，文玄怕後院起火燒到前線，陰陽二將再強，也得依靠東盛國力方可拿捏住西平帝，畢竟他是一國之君，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不濟手下也有幾萬人馬可以調動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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