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月的聲音音輕輕渺渺，軟軟儂儂，帶著濃濃的江南味，一瞬間，讓春水娘幾乎忘了指間撕心裂肺的疼。

可很快，疼痛感拽回了她的思路，指尖猶如火燒，且幾乎是剎那，便沿著手臂向上，陡然爆開一股熱氣，幾乎宛如火山迸裂一般的熾流瞬間就直散向全身經脈。

春水娘從來不知道，被自己的奪魂針紮中指縫，會疼得如此銷魂忘魄。

當然她不也不會知道，喬月一轉手工夫，那針上已被抹了藥，藥效出眾，可將蚊子的咬感放大億萬，與狼吻相匹敵。

針紮指甲蓋一向是刑訊逼供的好法子，有了喬月的藥，就愈發好用了。

春水娘的金針上一向是沒有毒的，她有這個自信，只要自己出手沒有拿不下的性命。

可惜，今兒山外有山 人外有人的課上得太多，從嘴上工夫到指間力量，沒一項她贏得過喬月。

人比人得氣死，這話真真一點兒不假。

春水娘額角開始沁出細密的汗珠，不過到底是春水娘，此刻竟還笑得出：“好丫頭，還真有些本事，是我小看你了。”

藥姑齊叔渾身舒坦，每個毛孔都如熨過般妥帖得當。

喬月依舊神態淡定自若，眼神明澈，眉目嫣然：“看您說的，沒兩把刷子怎麽進得了陽林莊大門呢？春水娘你說是不是？不過還是那句話，我是個生意人，做買賣才是我強項，”說罷寬大的袖袍一拂，光潔如玉的手掌攤開，一只小匣出現：“您拿去敷在指間，保管就好了。”

春水娘二話不說強忍痛楚，伸手就向喬月掌間奪去，不過喬月比她更快，幾乎在她手指觸及到匣子的那一瞬間，喬月猛地團起手來，春水娘大叫一聲，因對方碰到了她疼痛的源泉，指甲蓋兒。

並不在意她要死要活的呼叫聲，喬月悠然自得的開口了：“這是我的誠意，”將小匣子捏在指間沖春水娘晃了晃：“說明我此來並不害你之心。咱們接下來好好合作好好談生意行不行，別再擺個兇臉怨婦似的嚇唬人了行不行？也別再動不動就碎屍噴血的行不行？”

春水娘心裏將喬月罵了百遍不止，額頭上的汗都快掉進眼眶了，臉上的脂粉被汗水沖掉大半，半人半鬼似的難看之極：“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快給我藥！“

喬月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將那灰頭土臉貌不驚人的小紙匣子一拋，春水娘忙不疊地擡頭接，可還沒等她碰到手，紙盒忽然自爆，裏頭的粉末劈頭蓋臉蒙了她一身，粉是黑色的好比墨粉，頓時妖艷可人的春水娘，就變成了才從礦井裏出來的老煤工。

好在，身上燒灼般的疼痛感，確實如潮水般，也退了下去。

“算你識相，”春水娘悻悻的，她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成了什麽模樣，只是不服那口氣罷了：“別以為疼住了我就成事！我還有五百。。。”

“知道了知道了，”這回是藥姑發笑了：“您老還有五百精兵嘛！知道知道，放心，我們本來也不想取您的性命！”

也不知您那五百高手上來，看見昔日光鮮魅惑的主子春水娘變成現在這付德性，心裏是要笑還是要哭？

反正神說，笑比哭好。

春水娘半天沒開腔，將喬月上下周身看一圈，又看 藥姑齊叔，仿佛在重新評價他們三人，想說什麽似的，最後唇角動了一下，卻什麽也沒說。

喬月一本正經地看著她：“現在我說生意啦？我來是想問問春水娘，你除了替中原帝，還替別人收消息不？一向我聽說，您手眼通天，中原帝信得過您，外頭，”話到這裏，意味深長：“也有人信得過您。再說您的野心都寫在臉上了，光這邊一界，哪能滿足得了您呢？”

春水娘還是不吭聲，只在唇角微微彎起一起幽涼淡漠的笑意。

喬月沒放過這絲笑意，立刻追上去：“看來我說中了？聽說您才從西平回來，那邊的消息想必您也知道了，中原帝什麽人您比我們清楚，不知東盛那邊，您看不看好呢？”

藥姑齊叔對視一眼。

喬老板到底還是偏向東盛了。

不過也在情理之中，她與文玄交好，又深恨中原帝，做出這樣的選擇，無可非議。

只是身為兩朝老人，中原人士的藥姑齊叔，聽到喬月說出這樣的 話，還是心有戚戚然。

到底有些背宗離主的感覺。

春水娘沈默了半晌，挑眉冷笑：“中原帝信任我，我才有今天，如今你讓我背叛他？”

他？

她叫中原的皇帝作他？！

這個明顯的疏漏，讓喬月眼中頓生警意。

剛才就橫亙心頭的疑問驟然又浮現出來。

這個女人，跟中原帝到底是什麽關系？！

春水娘卻一點兒沒察覺自己的這個疏漏，反咬住了喬月剛才的話：“還有，你怎麽知道我才從西平回來？”

喬月拋出去的魚餌，終於上勾了：“郭錢告訴我的。”

春水娘這一驚非同小可：“郭錢沒死？！這不可能 ？！”

沒有一個下人能活著從她手裏逃出去，沒有，絕對不可能有！

喬月眸光微閃，神色自若：“怎麽不可能？人現在就在我手裏，你要信就信，不信拉倒。”

春水娘終於明白，自己囂張跋扈了近十年，老天不是沒看在眼裏，相反，他一筆筆記下，如今派了這個身姿纖秀，貌似嫩著實則老辣的小丫頭，來收帳了。

春水娘再度沈默下去。

喬月也不催她，反正如今她占了先機，對方要考慮，就讓她考慮清楚再說。

這個局是她布下的，棋子其實已經擺好，不過人家要扭捏一下也無可厚非。

春水娘臉色變幻莫測，擡頭看向喬月時，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一絲怨意。

她自為天下無人可比，論心機賭心眼拼狠毒，她自為無可匹敵。

可為何，今兒莫名其妙跑出這麽一號人物來，事事比自己強，樣樣比自己厲害，自己得意了近十年，第一回嘗到失敗的滋味。

幼年時常有的那種無奈，受人擺布的心情，再次回到她身體裏，讓她覺得憋屈，卻無處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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