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板，你怎麽就知道東盛跟中原能聯起手來？”文玄也不再含糊，直接開門見山：“從開戰到現在，東盛帝一直都和西平帝同心同力，要不然，中原也不至於這麽狼狽！”

喬月對他話裏隱隱的挑釁視而不見，並回以同樣剛烈的語氣：“八皇子您也說了，那是戰時！東盛西平力量不足以單獨抗衡中原，自然要結盟而動！”聲音忽然一沈：“如今局面不同，既然三足鼎立誰也不能成事，何不與強者結盟，瓜分弱者？”

世間事說穿了不過弱肉強食，宮裏出來的人，該更懂得這個道理。

文玄沈默半晌，自斟自飲了一杯，還沒說話，外頭進來個人，也不在門口通報，自管自就進了內室，雙手抱拳道：“殿下，外頭人都叫我散了，殿下說話便不必忌諱了。”

喬月吃了一驚，將來人上下打量一番。

來人看起來跟文玄差不多年紀，一身玄緞密扣緊身衣褲，夜行俠似的，看不出官銜更看不出身份，若說是侍衛，又不曾帶刀佩劍，年紀也不夠。

長著一張黑紅臉膛，高高的鼻梁，濃眉下襯著一雙單眼皮的眼，透出了幹練和果斷，也透出些不服輸的狠勁。

文玄見是他來，立刻臉上有了笑意：“喬老板不認得他，他是我的好兄弟，姓戚名青，戚青你來，見過喬老板。“

喬月少不得起身打個招呼，心裏只是存疑，這人又是什麽來頭？

八皇子叫他兄弟？難道又是一位皇子？看衣著相貌就不對，再說，自己也沒聽過東盛還有這樣一號人物呢！

看出喬月眼中的疑惑，戚青與文玄相視一笑：“八皇子，還是您自個說吧，小的可不敢跟您稱兄到弟的，論起來，我爹還是您父皇的臣下呢！”

喬月愈發不解，這算是什麽關系？

文玄笑著拍了拍戚青的肩膀：“兄弟還說這種話？再說父皇跟我，也不過是個頭號上的關系罷了。喬老板你不知道，他原是我朝大學士，戚言平的兒子。”

戚言平？

喬月在腦海中搜索一番，立刻找到答案：戚家，先帝在時一門出了三個狀元，到戚言平，是第三個，登科之後，即封作翰林院學士，三年後外放，做了巡撫，再後來。。。

“沒錯，”戚青看出喬月眼裏的深意：“戰亂起時，我父親因屬地近東盛藩地，就此追隨了明主。”

明主？

喬月簡直要笑，又覺得有些倒胃。

“您別笑話，”戚青看起來倒是個實誠人：“我們跟了東邊，自然得這麽說話，其實您是心向中原，我跟我家主子都看得出來。”

喬月慢慢收了笑臉，眼底倏地閃過精光湛湛，心中不由暗忖，這人倒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只是個莽漢。

“您父親是大學士，戚家又是出了三個狀元郎的名門，怎麽您倒棄文從武了呢？”喬月換了個話題。

戚青應了文玄強邀，竟也自自然然地同桌而坐，口中笑道：“我是個不討父親喜歡的，又是家裏最小的姨娘所出，都說我身上流的不是戚家血脈，不過無所謂，反正我也不稀罕握那個筆桿子。”

文玄替他滿上酒，又替他將話說完：“這家夥自小就愛舞刀弄槍的，有回宮裏設家宴，我偷溜出去，反正也沒人在意，沒想到在殿外院子的犄角旮旯裏，倒撞上了他。都是有爹無娘無人疼的小子，就此玩到了一處，自小到大，也只有他才是我信得過的兄弟。後來我被放在家廟，別的一個不要，只要他跟了我來。”

戚青放聲大笑，舉起手在空中跟文玄擊了下掌：“我反正在家也是個討人嫌，還不如跟了你來。”

喬月沒說話，也沒跟著笑。

有爹無娘沒人疼。

聽到這句話，明知說的不是自己，還是讓她心尖上針紮似的疼了一下。

文玄沒有錯過，這一瞬間從她眼裏閃過的黯然神傷，立刻便開口問道：“喬老板獨在這亂世撐起歸莊，想必背後也有不少辛酸事吧？”

他倒不是想打探什麽，只是情不自禁，想要知道關於她的一切。

剎那之後，喬月已收拾好心情，迎上文玄的眼神時，黯然已轉化成了淡然：“亂世想要活命，誰都不容易，要說故事，活著的都能說出一本故事來。不過今兒您八皇子這麽特特地請了我來，不是只為打聽個飯莊的前世今生吧？”

戚青聽了這話，不覺地拍手叫好：“這四兩撥千金的活兒絕了！八皇子，您也算遇上對手了，要我說，還得再浮一大白才好！”

文玄知道喬月不想說，既然如此，也不便再逼，倒是應了戚青的話，三人默默喝起酒來。

一杯已盡，喬月先笑著開了口：“人都說子承父業，偏生這裏子不承父業的多！孟大人父親習武，兒子倒從文，您呢，”指著戚青：“倒是天生的武將模樣，偏又托生個翰林家業！”

這話是將話題往正事上引的意思。

不料文玄卻有些不滿。

“提起孟大人來，不是我說，我可不服！”戚青果然是好兄弟，立刻替他出頭：“他哪是比我家主子強？怎麽喬老板您事事都偏幫他？就連身在我這東盛驛站，也一刻忘不掉他似的？”

喬月楞住。

這算什麽意思？

吃醋麽？

簡直好笑！

明知好笑，喬月雙腮上卻忍不住地慢慢發起燒來，幸好有面紗擋住，還不至於示眾。

“孟大人眼見就要做這哲州的縣令，可是我的父母官呢，我偏幫他，也是應該。再說哪有一刻不忘？東盛中原要合作，這是正經事，不提孟大人怎麽行？“

喬月的話義正言辭，滴水不漏。

事實也是如此，她才不會偏幫姓孟的，相反，倒是有些要幫文玄的想頭。

也是因了那個緣故：爹不疼沒有娘。

因為被誤解，喬月的語氣不免有些生氣了。再一個她畢竟是豆蔻華年的少女，戚青沒輕沒重的話裏，隱隱藏就男女之情的意思，怎不叫她臉紅？

為掩飾羞澀，惱怒是最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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