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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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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戎說:“沒喊你就別出來,省得礙手礙腳的。”

賀程程縮著兩手退了幾步,點點頭:“關絨絨。”

已經大步流星走出一段距離的關戎回過頭:“幹嘛?”

賀程程眼睛裏濕濕亮亮的:“你小心點。”

關戎莫名地覺得嗓子越發癢。

他別開眼:“……知道了,啰嗦!”

跟頭一次見面時,那個彬彬有禮的小紳士截然不同,關戎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暴力主義者,向來信奉誰的拳頭大誰做主。

大院那幾年隨軍的家屬多,有一幫跟賀程程差不多年紀的小孩。大家玩得久了成了小集體,對初來乍到的關戎很排斥。

別看關戎在賀程程面前是大爺,跟比他大的那些孩子走一塊,就威風不起來了。

而且他那時候男生女相,又是一口小奶音,說起話來黏黏糊糊的,根本沒人把他當男孩子看。關戎成了程程第二,是僅高過賀程程的食物鏈底端一員。

一次過家家打仗不給槍,要他舞手絹做文藝兵。賀程程看他太委屈,摸摸他沮喪的小臉,軟綿綿地說:“絨絨,我來。”

壞小孩們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從家長那邊多多少少知道他們的那點關系,圍著兩人手點臉,起著哄:“你們倆誰是老婆誰是老公啊,你們會親嘴嗎,會一起睡覺嗎?”

小孩子已經有了性別觀念,知道被這樣說是一種嘲弄。賀程程扁一扁嘴快哭了,小奶音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爆發了,逮誰揍誰。

關戎雖然個子高過同齡人,但身板瘦,胳膊細細的一條,還沒賀程程有肉。可誰想到都是一身腱子肉,那麽小一個孩子,揍起人來穩準狠。

關戎咬著牙吼道:“我們家首長說了,做人要學會忍耐,但是只給你三次機會,忍了你三次還不收斂,那就一點不客氣,揍死你丫的。”

那天打得天昏地暗,直到被幾個路過的軍士看見才把孩子們分開。關戎掛了彩,鼻血把迷彩t恤染了一片紅,但死撐著不落淚,冷冷看著周圍幾個哭得滿地打滾的孩子。

賀程程也不爭氣地流眼淚。她記得媽媽的話,要跟關戎團結友愛,他打架的時候她拉架,替他吃了好幾個拳頭。現在嘴巴破了腫得老高,疼得一陣抽抽搭搭的哭。

晚上回去都被罵了通,關戎因為沒照顧好妹妹,分外被關爺爺拿小棍抽屁股,更罰他不許吃飯,不許睡覺,一腳踹到小院外面去放哨。

賀程程嘴上敷過藥,在媽媽的指點下,偷偷拿了一個包子繞出去給關戎。哪怕沒人看著,他仍舊以立正的姿勢站在墻根下,一雙眼睛堅毅地平視前方。

賀程程把包子遞過去,被他直接無視了,賀程程歪頭想了想,小手抓起他的剛準備塞,關戎忽然高聲說:“衛兵神聖不可侵犯。”

賀程程又吃一次癟,小聲說著:“我沒有侵犯,我給你送包子。”她兩手展著送到他眼前,包子還冒著熱氣呢:“很香的,是大肉包。”

“我不吃。”關戎盡管這麽說著,視線卻忍不住流連在那白乎乎軟綿綿的包子上,使勁咽了口口水:“我們首長不許我吃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蘿蔔頭那麽大,還軍`人呢。可關戎軸起來就是,多少頭牛都拉不回來。賀程程拿他沒辦法,又不肯鎩羽而歸,跟著站了好一會兒,包子都冷了。

小丫頭下午遭了罪,現在身上還疼著呢,過了一會兒實在熬不住,一屁股坐在關戎的腳邊。她從脖子上撥出一個鑰匙當鏡子,想看看自己的嘴。

沒過多一會兒,關戎就發覺靠著他的這家夥身體抖起來,哭聲跟沒吃飽的小貓似的,嗚嗚咽咽的,問幹嘛,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媽媽說會留疤。”

“留疤就留疤,有什麽了不起的。”

“留疤會醜的,再也沒人喜歡我了。”

關戎一臉不耐煩地看了下這小妞,覺得這孩子腦子太蠢了:“人不是只看外表的,除了臉之外,還有很多東西是很寶貴的。”

賀程程仍舊很傷心的哭。

“再說了,”關戎小朋友向著賀程程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奶聲奶氣道:“你醜就醜唄,反正你是我童養媳,我不嫌棄你就行了。”

賀程程一梗,哭得更傷心了。

“……”關戎拿腳輕輕踹了下她,說:“你快回去睡覺吧,我一會兒到點了也回去。以後我打架你少摻和,這就不是你們女孩家家能管的事。”

從那之後,關戎但凡手癢癢,都先把賀程程藏一邊。賀程程起初還擔驚受怕,後來發現他其實並不沖動,也很有分寸。

加上他越來越成熟,這樣的事情一共也沒有幾次。

今晚是又要原景重現了嗎?賀程程聽話地站在樹底下,不近不遠地看著他。手機緊緊地抓在手裏面,隨時準備好了一會報警。

關戎怕打草驚蛇,刻意放輕了步子走過去。

可惜做壞事的人,耳朵都異常的靈敏,兩人距離起碼五步遠的時候,偷拍裙底的那家夥聽見動靜,一把把手機塞回口袋,回頭快速看了一眼就準備開溜。

關戎立刻大喝:“前面那個給我站住!”

道路僻靜,時不時從籃球場上傳來雜亂的拍球聲,更襯得黑夜寧寂。關戎的聲音啞而兇,一下劃破長空,把在場的都嚇了一跳。

女生一下將手機從耳邊挪開來,一臉驚駭地轉頭過來,陡然看見個男人滿身煞氣地大步追過來,顧不上想他是幹嘛的,嚇得邊哼哼邊跑。

關戎來不及管她,忙著去堵偷拍的那家夥,畢竟是練家子,野外拉練時常拿第一的軍`人,三兩步就追過去,飛身一撲,曲肘扼住他脖子。

男生喘著粗氣,想絕地反擊,出的全是下三濫的陰招,一邊踢襠一邊咬人。

可是他腿太短,只勉強夠到他腿;對方扣住自己頭的一只手又硬得像鐵,肌肉賁張,一口咬下去連個著力的點都沒有,反把自己的嘴磕得生疼。

一個晚上接連被咬兩次,關戎心裏的火騰地冒上來,擺拳擋開他使陰招的手,再揮直拳砸在他臉上。只用了三分的力氣,仍舊將人擊得鼻酸眼斜。

淋漓鮮血從鼻腔裏湧出,男生嗚咽幾聲,失去抵抗。關戎擒住他手腕,用力往後一別,同時起腳踢在他膝蓋內側,男生頓時狼狽跪倒在地。

“你大爺的,就你這孫子,也配咬我?”關戎寒著臉,死死扣住他手,緊壓在背上。對方除了喘氣,一動不能動:“拍什麽玩意兒呢?把你手機拿出來!”

賀程程握著手機的手心都泌出汗來了,看到關戎沒怎麽費事的就把人撂倒了,心裏的大石頭這才落了下去。

她從樹底下走出來,要趕過去幫忙,圓頭的芭蕾鞋剛剛踏出樹影,關戎擡眼敏銳察覺了,立刻朝著她搖了搖頭。

正好籃球場上好幾隊不打了,這條路又是大家回宿舍的必經之路,看到這場景的年輕人們都好奇地走過來。

賀程程知道關戎他們有紀律,被人發現他跟手底女兵交往過密,影響不好。她想了一想,又退回去,仍舊等他。

方才偷拍的男生不老實,說什麽也不肯就範,關戎沒耐性地拉他起來,預備去掏他褲子裏的手機:“小氣什麽,就是借了報個警唄。”

男生立馬抖了抖,撅著屁股怎麽也不肯讓他碰過來,看到過來的一陣人裏有熟悉的同學,連忙大喊:“救命啊,穿軍裝的打人了!”

男生們都聚過來,相熟的同學糊了一臉血,對視覺的沖擊十分大。轉而看到旁邊穿軍裝的這一位,兇神惡煞,仿佛隨時準備給人致命一擊。

人都有對弱勢一方的同情,又是一個學校的同學,大家紛紛道:“怎麽了,老兄,你這下手也太狠了吧,什麽事值得這麽大動肝火啊。”

偷拍的男生趕忙說:“我剛剛在路上好好走著呢,他上來就給了我一拳。現在又扣著不讓我走,你是警察嗎,憑什麽這麽對我啊?”

不明真相的紛紛道:“就是警察也不能隨便打人啊。”

大家紛紛過來幫忙,要把男生從關戎手底下救下來:“趕緊放了我們同學啊,我告訴你,你看他鼻血流個不停,要趕緊送醫院!”

關戎一只手鐵鉗似的,再往下一壓,男生殺豬般叫起來。

關戎將人重新拖回到身邊,另一只手擋在身前,眉頭緊皺著看向面前的人,說:“跟你們沒關系,你們少管閑事。”

“怎麽跟我們沒關系,這可是我們同學!我們現在走了,誰知道你是不是要再打他,有事好好說啊,用不著一上來就動手。”

稍微明點事理的去推了下那男生頭:“你是不是跟這位有什麽誤會,哪裏做得不對道個歉,四海之內皆兄弟,沒必要搞得這麽僵。”

男生說:“能有什麽誤會啊,我剛剛就好好走著呢,他上來就揍。你們聞聞他是不是喝酒了,當兵的都愛喝兩口,耍酒瘋呢吧!”

關戎手再一緊,這人疼得出了一腦門汗,再說不出話來。後者腿一軟,索性跪回到地上嗚咽起來,眼淚跟水似的掉。

群情激憤,一下推搡過去,將人團團圍住,說:“你還打人,我們這麽多人在這兒還敢欺負人,報警報警,沒王法了。”

“看你樣子,是給新生軍訓的教官吧,晚上不用訓練嗎,一個人在學校繞什麽玩意兒呢,你們領導哪位啊,知道你這麽拽嗎?”

“怪不得,是教官啊,這麽晚出來,別是跟誰約會吧。他們那邊僧多粥少,全指望出來軍訓的時候泡妞呢,嘔糟得一筆。”

一直藏在樹底下的賀程程瑟縮了下。

雖然她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一顆心還是虛得不行。

小碎步挪到樹後面,又為關戎著急,又怕被發現後情況更惡劣。

四周亂糟糟的,關戎成了被徹底孤立的那一個,此情此景還真像他當年在大院的樣子,所有孩子抱團擠兌他,他一人抗擊全世界。

只是他近年越發成熟,不會再跟兒時一樣,因為一兩句話就被激怒得要找人幹架。他下意識瞥了下幾十米外樹下的影子,確定她平安無事,才將視線落到這幫毛頭小子身上。

冷冷道:“你這麽多同學在這兒,我本來不想讓你這麽丟面子的。人還年輕,誰沒有個犯錯的時候。可你這臉皮也真是厚,看得我惡心。”

他下頷微揚,看著手底那男生道:“你剛剛在人家女生裙子底下拍什麽呢?”

一句話吐出來,四周男生都怔了下。

男生緊張得聲音微抖:“誰誰誰拍了,這兒哪有女生啊,你少血口噴人!”

“是啊,說話是要講證據的,這人我舍友,平時好得很,年年得獎學金。”

關戎說:“學習好可不是免死金牌,有本事把手機拿出來自證啊。”

男生說:“你讓我拿我就拿,你以為自己是警察呢?”

關戎說:“你要是心裏沒點鬼,為什麽不肯替自己洗脫嫌疑呢。”

男生說:“我有自己的**權!再說了,你要我拿手機,你倒是先把我放開啊。”

關戎嗤聲:“你這種人轉臉就不認人,放開你還不馬上跑了。”

關戎單手掏出自己手機:“我沒權查看,那就讓有權的人過來,反正我問心無愧。”

男生們起哄,說:“報就報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到時候你可別慫!”

方才偷拍的男生這會才有一點緊張,說:“道個歉就算了,報警什麽的……”

“必須報,你別怕,哥們都挺你,非得治治這幫當兵的的匪氣!”

這邊正亂糟糟地鬧著,忽然又走來兩個穿軍裝的,戴白手套,別對講機,頭上還頂著一個白色鋼盔,側面寫著紅燦燦的兩個字:糾察。

看到人群裏有穿常服的學員,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停下來,問:“這兒發生什麽事了?”

方才圍著關戎的一幫學生看到軍裝,頃刻間都去圍著他倆,說:“你們是管他的吧,他無緣無故打人,給你們軍`人抹黑了。”

學校裏的糾察是專門用來監督軍`人紀律、開展警戒巡邏的集體。不管你多優秀,官多大,都要受到他們的監督,接受他們的質詢。

糾察皺著眉,垂眼看了會,抽出藍面的文件夾,十分嚴厲地說:“你哪個單位的,叫什麽名字,學號多少?”

關戎咬了下牙關,終於將人松下來,立正站好,向著兩人敬了一個禮,說:“報告,二營一連,關戎,學號是:xxxxxx。”

天黑路燈昏暗,又有帽子擋著,兩個人起初沒看清臉,聽到這名字才怔了下。彼此對視一下,都在想,怎麽會是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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