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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03鬧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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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日下了一場雪,滴水成冰,目之所及處一片銀裝素裹。翌日破曉,晨光熹微,百歲樹上掛著的冰柱閃著亮光,各府仆婦拿著笤帚掃雪,府內擅冰雕的下人趁著主子們還未睡醒,在府中庭院堆滿了各色冰雕,奔跑的兔子,爬山的小猴,慵懶的貓以及山水美景,惟妙惟肖。

到了哺食,住在秦尚書府隔壁的魏尚書府裏的女眷們三三兩兩攜手欣賞院中冰雕。此時,卻聽到了秦尚書府裏的喧鬧聲。

秦箏頂著穿堂風,往後院的湖泊跑。經過昨日一夜雪,湖泊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經不住人往裏跳。秦箏敢這麽豁出去,也是為了自己這條來之不易的命。

後頭跟著長公主身邊的丫鬟招展,她有幾分武藝在身,緊緊跟著,明明只要一伸手,就能將秦箏拉住,但她卻沒有。

秦箏在跑過抄手游廊的第二個拐角處早已經氣喘籲籲,她重生後的身子不像重生前在田野間做活硬朗,走幾步路身子受不住,腿腳發軟。秦箏對如今的身子骨有幾分不滿。

抄手游廊拐角處,招展就要跟上她時,秦箏壓低了嗓音,厲聲制止:“別壞了我的好事!”招展楞住,慢下腳步,若即若離。

秦府後院丫鬟仆婦清晨打掃院落,多多少少都聽見了秦箏邊跑邊哭訴,沒一會就傳得沸沸揚揚。

到了後院的湖泊中,秦箏站在湖邊,對著三三兩兩追到湖邊的丫鬟嬤嬤們激動地大聲嚷著:“祖母不信我!硬說是覃侍郎夫人和姑娘疑心我的清白,讓我哪裏還有臉面再活下去!祖母!祖母!箏兒這就以死明志!!”秦箏忽然一轉身,決絕地跳進了湖泊中,湖面的薄冰啪嚓一聲,碎了,秦箏頓時覺得全身冷得刺骨,可她卻在水裏笑了,得意地笑了!

她秦箏不再是重生前的秦箏了,所有想趁機欺侮她,趁機擺布她的人,都要付出代價!老天爺讓她重生回來,她自不會白白活著,他們,都得生不如死!!

秦箏墜湖後,會水的嬤嬤和丫鬟們跟著跳了進去,湖水跟煮餃子似的翻騰,手疾眼快的婆子一把將秦箏給托住了,不過一會,秦箏就被救了上來。

長公主匆匆趕到,發簪要掉不掉,裙角濺上了泥,嘴唇發抖。圍著的丫鬟們全都四散開來。長公主奔了過來,跪在地上,不顧往日裏頭的禮儀,伸手抱住秦箏,嘴裏痛呼著:“箏兒,你這是在做什麽?你身上流著我皇家一半的血脈,怎能言輕生?”

“箏兒,你醒醒啊。娘在這啊,娘說過會護著你的啊,你睜開眼睛看看娘啊!!”長公主摟著秦箏的身子,纖細的五指摸著秦箏的臉,好涼,長公主全身溫度也跟著涼了下來。長公主將秦箏一次又一次摟在懷裏,嘴裏嚷著:“這麽涼,熱起來,熱起來。太醫,喚太醫啊!!”

聽到長公主歇斯底裏的哭喊聲,秦箏眼淚差點憋不住。

她偷偷兒就著長袖把手指頭往長公主衣袖裏頭鉆,長公主察覺到了手腕下的一陣冰涼,愕然了一會,見秦箏微微顫抖的睫毛,止住了淚,沒好氣地又嚷了幾聲,心念一轉,裝出個害怕失去女兒的苦命母親和被婆母欺壓無助的兒媳婦後,花枝領著人擡著架子,將秦箏往長公主鳳鸞院送去。

魏尚書女眷們萬萬沒有想到,今早她們除了看冰雕,還看了一場戲。

魏尚書夫人裘氏武將出身,娘家品級不高,但將門之風從為墮過,最恨那些在背後裏頭耍手段的,賞冰時聽了一些歪歪道道,前言不搭後語,又因著聽到覃侍郎這三個字,心裏打了個激靈。覃侍郎夫人不是別人,正是魏尚書的嫡妹。

有關自家小姑之事,怎能一知半解?故而讓身邊婆子使了手段去秦家打聽。

魏家婆子趁著秦家廚房裏頭廚娘出來挑菜的時候湊了上去,魏家婆子與秦家廚娘有幾分往來,聽魏家婆子打聽,秦家廚娘本不願意說,但聽得覃侍郎夫人與魏家的關系,這才透露了幾聲,“大姐啊,我說你們家姑奶奶也真是的,青紅皂白冤枉一未出閣的姑娘,我們家姑娘,心直,腦子也直,當真了,這才想不開了。阿彌陀佛,幸好救了上來。”

府門說得熱鬧,立德院裏頭也不差。秦箏往外頭跑,後腳秦篙就不甘寂寞跳出來獻計了,她對秦老夫人道:“祖母,當務之急,您把姐姐跳湖這事撇幹凈才是正理。”

“姐姐性子柔弱,又一根筋,嚷嚷著全府上下皆知,不如說她自個想不開,這才跳了。”秦篙眼裏,秦箏這舉動是蠢得不行的,她敢跳,她秦篙就敢讓她白跳!

秦老夫人連連點頭,“差點忘了這事......不過.....”秦老夫人終究未曾多說什麽,憑著多年經驗,她總覺得秦箏這一跳透著股子不尋常。

這頭魏尚書家的魏婆子一聽,氣都上來了,她家姑奶奶從小就是個懂禮的性子,從來都不在背後說人一言,待人寬容和善,哪是那種亂嚼舌根的人。

一跺腳,也來不及跟廚娘道聲謝,添油加醋地在魏夫人面前說道了一通。

魏夫人一聽,這不糞水潑頭上了,哪裏能忍,立馬讓人去覃家傳了口信。

魏家姑奶奶聽了,心想著自個平日裏善待他人,怎生生被這臟水往身上潑?她自詡從來都不曾虧待過秦家人,怎秦家人生出了這樣惡的心思,加之兒媳婦和自家姑娘聽了,都表示不幹了,於是,三人坐著馬車,往魏尚書府上來。

魏家姑奶奶進了娘家,一頓哭訴,魏夫人自是同仇敵愾。那些話若是傳出去了,外人只知魏家姑奶奶背後嚼舌根,逼死人,哪裏知道秦家後院女人那些個骯臟手段?以後魏家的姑娘和覃姑娘還如何說親?

魏夫人裘氏也不多收拾了,不管不顧地領著一行人往秦家討公道去了。

鳳鸞院中,太醫來了後,把了脈象,捋了下巴的胡須,緩緩地回話:“長公主和秦姑娘不必擔憂,只是受了涼,微微喝劑驅寒風的湯藥就是了。寒冬臘月的,姑娘還是要多註意保暖才是。”

秦箏微微起身,給太醫道了謝。

太醫還沒送出去,就見那氣沖沖的魏夫人連著魏家姑奶奶過來了,魏夫人見到雍容華貴的長公主,收斂了怒容,不卑不亢地行禮,說了來龍去脈,言語頗有埋怨,“長公主殿下,臣妾也不敢來尋仇的,只是希望長公主殿下能給個說法,好去去這流言。”

躺著的秦箏聽柳枝進來說是旁邊的魏夫人過來了,忙讓柳枝扶她起來,快步往廳堂去,正聽到魏夫人的話,走進來。

魏夫人看向秦箏,一身形瘦弱的小姑娘,唇色略微發白,頭發有點濕氣,五官精致,與長公主有六成相似。

秦箏向魏夫人行禮後才道:“魏夫人,這事我母親只怕愛莫能助了。”

“此話怎講?”魏夫人一激動,就站了起來,生生比長公主還高出半個頭。

秦箏聲音似有若無,輕輕嘆了一口氣,略微艱難地說:“魏夫人,那話是祖母說的。祖母說昨兒宮宴跟覃夫人坐一起,覃夫人跟覃姑娘說的。您是找錯了人了。”魏夫人還沒緩過神來又聽秦箏問身邊丫鬟話。

“柳枝,今日是什麽時候?”

“回姑娘的話,初七。”

“初七啊,祖母今日好似要進山上香吧,看看時辰,過一盞茶功夫,也該出門了。”秦箏意有所指,魏夫人性子直來直去,沒聽懂,倒是魏家姑奶奶心底玲瓏人,上前附耳說了幾句,魏夫人趕緊讓腳程快的婆子去前頭堵著,自個領著人出去,走到門口,又道:“秦姑娘能否一同前去?”

“自然。”秦箏頷首。

花枝從裏頭拿了件披風給秦箏披上,長公主上前親手替她將披風綁好,撫了撫她的肩膀,輕聲說:“不要怕,有娘在。”

“嗯。”秦箏笑彎了桃花眼。

秦家大門口,馬車剛要出門,就被一面生仆婦給攔住了,馬車夫甩鞭子要趕仆婦,仆婦卻張開雙臂不走,嘴上威脅著:“奴婢不是你們秦家的人,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你們秦家真的要跟我們魏家對上?”

秦老夫人在馬車裏,握緊了拳頭,沒有說話。

魏夫人見攔住人了,揚聲道:“還請秦老夫人下車,說一說你這汙蔑我家姑奶奶,順便要逼死自家孫女的事兒是如何勾織出來的?”

秦老夫人被這麽一嚷,面皮紅了下,生怕魏夫人這個莽撞之人不管不顧,心裏卻罵秦蒿眼皮子淺,害了自個,但秦老夫人如今也只能趁著魏夫人留下那張薄氣的時候下了馬車,道:“魏夫人,這事你且聽我說。”秦老夫人往前一掃,並沒有看見魏家姑奶奶的身影,只有那秦箏茫然無助地杵著,心上多了一把火,也多了幾分想頭。

魏家姑奶奶聽到秦老夫人的話頭,從後頭走了上來,似笑非笑地問:“秦老夫人,我卻不知昨日我並未曾與老夫人說話,怎的生生被派上了那些名頭,加之我兒昨日身子不適,我兒並未進宮,我也在跪拜禮後便請辭回府照看我兒了。若是大家不信,宮中進出有登記,我們倒是可以進宮查一查。”

秦家大門打開,過路人三三兩兩往邊上站著,聽著她們的話,議論紛紛。

秦老夫人被這麽一說,臉都羞紅了,只是道:“夫人您聽錯了,老身,沒有這樣說過。”

魏家姑奶奶呵呵一笑,“您若未曾如此說過,您家孫女為何會如此?”所有人將目光看向秦箏,秦箏嗚嗚咽咽,柔柔弱弱,紅紅的眼睛,怯生生的眼神,以及害怕的表情,恨不得所有人都替她把欺負她的人好好揍一頓替她出氣。眾人只想到惹人憐愛的小姑娘和惡毒的祖母。

周遭人向來都同情弱者,加之秦老夫人才逼迫秦箏時為了不留話柄,特意連丫鬟仆從都未曾散去,因而府上早就傳遍了,秦箏哽咽地小聲道:“我,我沒有胡說,若是,若是不信,讓當時在伺候的丫鬟來說就是了。”

秦老夫人一聽這話,氣得血直往腦子上頭沖,狠聲:“你給我閉嘴!”

“婆母,這事看來本宮應該進宮跟皇上討幾句公道了。”長公主適時從裏頭出來,給了秦老夫人致命一擊,進宮後,長公主求了皇上,若讓刑部那些人審問,說不定能解圍,但長公主多年浸淫宮中,只怕進宮請的,就是那些個難纏的人了,到時候捅出來,只怕比這時候更難下臺。

秦老夫人拼命壓住自己的怒意,上前軟和地道:“魏夫人,這事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交待,您請。”

半個時辰後,魏夫人一行人帶著賠罪禮回府了。

一個時辰後,京城上下都知曉秦老夫人想要逼死孫女的事了,只是之後又有小道消息稱秦老夫人被自個孫女坑了。

不管如何,秦箏和秦老夫人兩人的名聲越發響亮了,一個面上被貴婦們稱讚多智,可背地裏卻叮囑自個姑娘離秦箏遠點,能讓祖母下不來臺的姑娘,只怕手段多了去了,秦箏這個人也默默被眾多準備娶兒媳婦的貴婦人們從佳媳名單中刪去;至於秦老夫人,只得了一個糊塗名聲,畢竟世人多以孝為尊,但與秦老夫人說話的貴婦人越發少了。

鳳鸞院中,長公主正恨鐵不成鋼地數落著秦箏,秦箏抱著長公主的胳膊撒嬌。

王府上,葉炎摸了摸後腦勺微微凸起的包,手裏拿著一卷紙,抿了下唇,上頭只有兩個字,秦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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