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今天有空出來？”程肴笑著打量眼前拿著吸管不斷在熱飲裏戳戳戳的唐修謹，對於她臉上的愁苦表情有些稀奇。

唐修謹將吸管扔回杯中，雙手托腮，一臉好奇的打量眼前集商人的精明與學者的儒雅氣質於一身的溫和男子，“程肴，你究竟是怎麽瘦下來的啊？”

以前的程肴可是又高又蠢啊，可現在的程肴，往那兒一站絕對一極品男人啊！說起來那個簡寧還真挺有眼光啊，那麽早就瞄上這個潛力股！

“剛到國外時，不太適應那裏的水質，折騰了兩個月才適應，然後身體也跟著瘦下來了。”程肴解釋，一雙眼笑起來的樣子十分溫柔。

唐修謹一臉的同情和佩服，同情是因為一個人初到國外就身體不適且身旁沒有親人照顧那種情況是身心雙重受罪的；佩服卻是因為她怕他初到國外有什麽事不明白，所以前兩個月是經常聯系他的，可是每次通話他的語調都十分平和，沒有表現出一點異樣來，而且程伯母和她聊天時也表示兒子在那邊情況不錯，所以她一直以為他真的在國外適應良好。

“回國後伯母看到你瘦成這個樣子是不是特心疼？”

“還好。”程肴點頭，想起母親在機場抱著自己哭得驚天動地的模樣覺得即心疼又無奈。

唐修謹看著程肴成熟穩重的模樣不由的又羨慕又嫉妒，其實三年前的程肴就已經想當成熟穩重了，只是那時他的身上還有些剛出學院的學生氣和一些拘束感，再加上身體的肥胖，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甚至比普通人還遜色一層。

現在自己面前的程肴經過了兩年獨自的留學生涯和一年的商場實戰，身上的成熟、自信、穩重、溫和、精明已滿十分，再加上出色的外表，走到哪兒都能引來相當大的回頭率。

程肴被她幽怨的眼神看得有些好笑，“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程肴還記得第一次見她時自己對她的敬佩、崇拜和興奮，他還以為自己遇到了股神，結果幾次接觸下來發現這人真是隨興的出奇，有時單純沖動的像個孩子，有時又覆雜的像個歷經滄桑的老人，只覺得這人矛盾的可以。可沒想到這次回國再見她，她不但沒有一絲成熟穩重的模樣，反而愈加簡單的像個孩童，喜怒哀樂通通都不掩飾的表現在臉上。

“還不是你——咳，還不是小佟，你認識張小佟吧？”輕咳一聲，唐修謹笑瞇瞇的問道。

“久仰大名。”這幾年和母親的電話中十次中母親最少有八次會提到張小佟這個名字，對她的誇頌讚揚簡直不絕於耳，他想不知道都難。

“真的？”唐修謹興奮的身子向前傾了傾，“那你對她印象怎麽樣？”嫵媚的雙眼中閃著灼熱興奮的光芒。

程肴警惕的向後移了移身子，“是個很能幹的女孩子。”聽母親說重生設計公司除了起名有自己朋友的功勞外，其餘全是那個女孩子的功勞，而在三年前那個女孩不過是個剛剛高中畢業的學生而已。

“那當然。”唐修謹得意洋洋，仿佛被誇的是她自己一般，“我看人的眼光那還是很準的！”

程肴聞言微微一動，心裏有念頭一閃而過，卻沒來得及抓住。

“怎麽了？她有什麽問題嗎？”

本來高高興興的唐修謹聞言臉上的笑容垮了下去，懶洋洋的繼續折磨起吸管來，“這丫頭讓我從後天起，每天按時到公司報道，她要把公司一點一點交接給我，你說我在外面玩了三年我還沒緩過來，她就要折磨我，你還笑！”想到張小佟說‘一點一點’這四個字時異常輕柔的語調，她心裏就忍不住發毛，這丫頭顯然想整自己啊！

程肴收斂起臉上的笑，但一雙眼眸中仍泛著不可忽視的笑意，“你是老板啊，哪有懼怕員工的道理。”

唐修謹低頭哼哼兩聲，公司又不是光有老板就可以運行的，員工才是主要的啊，更何況是張小佟這員大將，她哪裏敢得罪啊！

程肴看她這個模樣好笑的同時又有些羨慕，在國外的三年已經讓他變得無法輕易相信別人，尤其是曾經受過幾的以友誼為名的感情和金錢欺騙後，讓他對人雖然面上能保持一副溫和友善模樣，但心裏卻是帶著只有自己知道的隔離和防備，長久下來，整個人都變得寡情冷漠起來。可她不同，雖然她此刻的表情對張小佟恨得牙癢癢，可是他知道，她心裏其實是十分信任張小佟的，所以她才會一去三年且毫不擔心。明明知道財帛動人心，可她卻依然能如此堅定的信任，也許正是因為這份信任，所以那個張小佟才會更加的盡心盡力吧！

在這個冷落猜疑的社會裏，被人全心全意的信任是一件十分珍貴的事情！

此刻若論金錢數額，他是絕對不輸給她的，可是看著她這般全然不在意的快樂模樣，卻讓他明白，他的財富，不如她，無關金錢。

“公司既然早晚都要去，那就早一天去吧，否則越晚她的怒火越大。”雖然母親對張小佟的印象極好，她也十分信任張小佟，可是金錢是個十分有誘惑力的東西，時間久了，誰也無法保證哪個人能永遠不心生貪念，與其到時傷心希望，不如一開始就杜絕這種苗頭，即使自認為友情經得起考驗，但還是不要考驗的好。

“對了，小佟這三年的確蠻苦的，我想表示一下，你說我是給她買輛車還是買套房子？”這個設計公司，她除了出錢外再沒出過力，所以當她看到如今設計公司的規模時，就決定要分給小佟一部分股分，不過那是公事上的，私下裏，她對小佟這三年來的努力還是非常驚訝的，可以想見其中的艱辛，所以也想表示一下。

正在喝咖啡的程肴聞言差點嗆掉，見她神色認真，想了想回道，“還是房子吧，實用一點。”近幾年房價不斷攀高，早買也好。

唐修謹點點頭。

“對了，你當初出國，學校怎麽外理的？”

“辦休學——有了！”唐修謹高興的一拍手，雙眼明亮，“我還有一年大學沒讀完呢，正好回學校讀書去。”

程肴看著她雙眼閃閃發光的模樣，突然開始同情起那個從未蒙面的張小佟來！

可憐的家夥，有個這樣不負責任的老板，你的苦日子顯然還有得熬！

相比唐修謹的興奮模樣，此刻遠在青雲縣的杜晉南卻是一臉蒼白震驚的模樣。

扶著因宿醉隱隱發痛的頭，杜晉南看了看自己光裸的胸膛，又看了看躺在身畔仍在睡夢中那張清秀蒼白的臉，一瞬間，腦中閃過妻子那張同樣清秀文雅的臉。

“餵、餵！”伸出手，杜晉南狠狠搖醒她。

他同情這個女孩子，甚至為她陷身風塵而憤憤不平，但他絕沒有想過會和她發生任何友誼以外的關系。

纖睫顫微微的輕輕眨動，一雙水霧霧的大眼迷蒙的順著搖晃的力道望過來。

結實性感的光裸胸肌上，配著一張俊美出眾的臉寵，濃深的墨眉、高挺的鼻梁、性感的雙唇，雖然此刻那雙唇緊緊抿在一起散發著怒氣，但依然無法否認，杜晉南是一個相貌十分出色的男人。

“這是怎麽回事？”壓抑的聲音因怒氣而讓人無形中倍感壓力，致使本來還有些迷茫的女孩霎時清醒過來，一張蒼白清秀的臉瞬間紅透，整個身子一彎縮進被中，只留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露在外面。

在杜晉南的記憶中，他不忍心朱昆總是為難這個女孩子，所以在女孩顫著手向自己敬酒時，十分給面子的全部飲下，他最後的記憶是，迷迷糊糊的醉過去……難道是他酒後亂性？

感覺到他的怒氣，女孩臉上的紅暈褪去，一張臉比昨夜見到更加蒼白起來，身子卷著被子一滾，瞬間滾落到了地上。

褶皺的白色大床上，那床中央已經幹涸的鮮紅色血跡尤為刺目顯眼。

杜晉南看到，雙眼一緊，擡起頭望向那個站在地上裹著被子全身顫抖的女孩子，“我——”

“對不起！對不起！”不待杜晉南開口，那女孩已經先流著淚道歉。

杜晉南拉過扔在床頭臺燈上的白色浴巾蓋到自己身上，雙眼一眨不眨的望向她。

“對不起、對不起。”因為女孩低著頭，所以他只能看到不斷下滑的水珠，想想自己的場景，再看看她不斷流淚的顫抖模樣，一心間，不知心裏是何滋味。

“昨天是怎麽回事？是不是朱昆逼你……”見她只喃喃一句對不起的內疚樣子，杜晉南不得不把昨天會發生這件事歸咎到朱昆身上。

也許是他喝醉了，那個朱昆逼迫她……畢竟這樣一個女孩子是很難做出如此…的事來。

女孩站在那兒也不說話，只是淚淚不斷滑落，沒一會兒，被子上已經濕了一大片。

“是不是朱昆逼你的？”杜晉南見狀，愈發肯定起來。

“不是……”半晌，女孩輕輕開口，擡頭一雙哭的紅腫的眼睛輕輕望了一眼杜晉南。

這樣一個香肩玉腿半露、一臉梨花帶雨模樣的清秀可憐女孩，即使是任何男人見了都忍不住心軟，更何況杜晉南本就十分同情憐惜她，見狀，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絲不忍，早先的怒氣早已灰飛煙滅。

“你慢慢說，到底怎麽回事？”在他的心裏，堅信是朱昆逼她的。

女孩咬咬唇，看他一眼，忽然啪地一聲跪到了地上。

杜晉南嚇了一跳。

女孩跪坐在地上，伸出雙手捂住臉，聲音沙啞哽咽道，“…對不起…是我，故意…故意的…勾…勾…勾引…你的…”最後幾個字仿佛用盡了全身力道般。

他的震驚聲，嚇得女孩瑟縮了一下，身體更加顫抖起來，“我沒辦法……我需要錢…可是那些男人…都好可怕…經理說，如果我再不、再不…就不要我在這裏幹了……”女孩突然擡起頭，一雙淚霧的眼看著他，“你對我那麽溫柔……我只是想、想把我的第…第一次、給我……我、我喜歡的人…對不起…我知道我接下來的日子一定、是一片黑暗……我只是想……記憶裏、能有些光明美好的東西…所以……對不起…我只是想…記得、我也曾經純潔過……對不、起…”說完，頭又緊緊埋了下去，身子也一抽一抽的顫抖著。

杜晉南聽完她的解釋，一時無言。

他想了多種可能，這個女孩被朱昆逼迫，這個女孩想要攀上自己，甚至最最惡劣的是想，這個女孩雖然長著一張清秀的臉卻有一顆浪蕩的心…可結果，卻是這般的讓人心酸……

竟然是這樣一個讓他都覺得痛苦的理由。

黑暗來臨前的最後光明。

站起身，杜晉南走到她身邊，輕輕將她幾乎癱軟的身子拉起來。

“別哭了。”看著那張哭的腫腫的眼，他輕嘆。

女孩楞楞的看著他，見他眼中沒有責怪只有溫柔，忽然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他，哇的一聲哭出來。

這一次，不再是默默流淚、無聲哽咽，而是驚天動地毫無形象可言的痛哭聲！

就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安心依靠的懷抱。

然後，窩在其中，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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