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唐修愛閉了閉眼，啞聲道，“如果你真的希望女兒好，就不要每次總是偏向我好嗎？”

“小愛？”唐寧華看向那雙熟悉到讓他心痛的翦水瞳眸，那其中的痛楚雖然飛快斂去，卻仍是能被細心的他輕易捕捉到。

曾經，在那個讓他愛到心痛的女人眼中他也曾捕捉到如此的委屈痛楚過，而那份傷害是他給予的，所以，他無能為力。

而今天，他絕不再允許，任何人的任何傷害讓他和她的女兒眼中再次出現如此的痛和悲傷。

即使這個傷害他女兒的人是他另一個女兒也一樣。

“小愛，你是我唐寧華明正言順的女兒，你不需要為任何人任何事委屈自己。”

“爸！”

唐寧華拉住大女兒拉扯自己的手，看著唐修謹冷冷宣誓道，“修謹，別讓我再看到你欺負小愛，否則即使你是我女兒，我一樣不會輕饒你！”

唐修謹點頭，眨眨眼，對著唐寧華露出一個溫順的笑容，“很好，非常好！”

視線滑過，她的目光落到一臉驚惶焦急的唐修愛身上，“滿意了，唐小姐？”

如果說，上一瞬間，唐修謹還曾為自己為難唐修愛、錯解唐修愛，而有那麽一絲的心理不安，於此刻，也全部消失怠盡。

即使有一天真的有證據可以證明唐修愛善良無辜，唐修謹也註定永遠不會有和她站到一個戰壕裏的一天！

有些人，生下來就是天敵。

無關善良！

唐修愛掙開唐寧華的手向前拉住唐修謹，“小謹——”

唐修謹揚睫，擡手，一巴掌狠狠掄過去。

如果這是唐修愛想看到的，那麽，就給她吧！

“啪！”刺耳的巴掌聲讓整個靜雅的餐廳有一瞬間的詭異寧靜。

“唐修謹！”唐寧華驚怒，伸腳對著唐修謹踹過去。

唐修謹側身，險險躲過穿著閃亮尖皮鞋的腳。

唐修愛被唐寧華的動作驚醒，故不得臉上的腫痛，忙上前拉住還要再上前的他，“爸、爸！”

“小愛，你松開！”唐寧華看著女兒紅腫不堪的臉頰，火氣不減的反增，“我今天如果不教訓這個畜生，我就不叫唐寧華！”

餐廳裏其他人見狀也全都擔心的圍過來，餐廳經理也忙著過來解圍。

幾個人協同唐修愛將暴怒的唐寧華按坐到椅子上。

唐寧華看著四周一臉好奇打探的或熟人或陌生人，深吸一口氣，看著唐修謹，只覺得心火騰騰上升，“你滾吧，永遠不要再回我唐家，你就算死在外頭，也和我唐家再沒有半分關系！”

“你錯了，你女兒死了，早就死了！”唐修謹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無比的吐出來。

唐寧華看著她瘋狂的模樣，氣的渾身顫抖，怒不擇言道，“你滾、滾，我就當花了十八年養了條不知報恩的畜生——”

“你閉嘴！”唐修謹尖吼一聲打斷他，雙眼漲紅，狠狠的瞪著他，“唐寧華我告訴你，我不欠你，我不欠你！我不欠你們唐家，不欠你們任何人！我欠你們唐家的早在那十年裏還清了！我早就還清了！！！”

“孽女、孽女！”唐寧華臉色慘白，前胸劇烈起伏著，似乎被氣的說不出話來，口中只不斷喃喃著孽女孽女兩個字。

“小謹！”

“你他M閉嘴！”唐修謹轉過頭對著一臉狼狽的女子怒聲吼道，“唐修愛你累不累，你在那兒裝什麽知心好姐姐！你他M的一靠近我我就倒黴！整個一病原體！全世界的女人跟你唐修愛一比全都惡毒的該拉出去槍斃！天天端著副無辜善良的模樣你累不累！這麽想演戲你去日本啊，有的是變態大叔陪你演！”M的，她唐修謹憑什麽要次次陪她唱眾人怨的萬年女配角，還他M是免費的！

群眾演員一天還有五十塊錢呢！

“小謹！”唐修愛捂住嘴，似是不敢相信她會說出如此侮辱人的話來，晶瑩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下來。

“你個孽子、孽子！”唐寧華掙開眾人的壓制，搶上前一步一巴掌揮向唐修謹。

巨大的手掌帶著灼熱的掌風狠狠壓下來。

唐修謹極速伸手，纖白的手用力攥住那大力而來的手臂，踮起腳陰冷冷的湊近他，“唐寧華，我告訴你，你永遠也別想再打我一根手指頭，永—遠—也—別—想。”

唐寧華楞楞的看著眼前雙眼血紅神情陰冷詭異的女兒，只覺手腕上的力道大的幾乎快要捏碎他的手骨。

一溜圍觀的眾人都被這父女三人的詭異場面給驚呆了。

沒見過這麽憤怒狠厲的父親，更沒見過這麽飛揚跋扈的女兒。

唐修謹直直的對視著唐寧華的眼睛，毫不妥協，直到唐修愛上前拉扯，唐寧華的視線轉開，才用力甩開他的手。

唐寧華看看身邊一臉擔憂左頰紅腫狼狽不堪的大女兒，又看了看對面神情冷厲雙眼無情的小女兒，一瞬間只覺得心中鉆痛，萬念俱灰。

冷落了十九年的女兒，對自己殷殷體貼、細致周到。

嬌寵了十九年的女兒，對自己忤逆不孝、冷酷無情。

這是報應嗎？

“小愛，爸對不起你！”唐寧華將視線移向大女兒，只覺得再不想看到另外一個女兒一眼。

“爸……”

唐修謹嗤笑兩聲轉身離開。

走出兩步又覺心有不爽，回過身走到剛剛自己的座位旁邊，端起早已涼透的奶茶對著臉頰和雙眼全都紅通通的唐修愛潑過去。

乳白的奶茶，順著發臉滑下來。

唐寧華站在那兒雙手氣的發抖，一張臉青白交錯，甚至讓人懷疑下一刻他會不會撲上去將唐修謹撕碎。

唐修愛似乎早被先前的一幕幕刺激到麻木，此刻被潑汙滿張臉，也只是睜著一對幽深水眸悲傷的看著她。

圍觀的人一陣嘩然。

“天啊，這女的真惡毒！”

“可不是，先是指著父親的鼻子破口大罵，現在還這麽對自己姐姐！”

“你看她姐姐臉上的巴掌印，那得下多重的手！”

“要是我有個這樣的女兒，當初生下來就放水盆裏浸死！”

“那是，要是我女兒，我早大嘴巴大嘴巴的抽過去了！”

“唉，也是，這男的就是太心軟了，這樣的女兒還舍不得下狠手！”

……

唐修謹環視一周，視線落回唐修愛臉上，輕輕笑著問道，“滿意了嗎？唐小姐？瞧，你又成了眾人眼裏悲淒無助善良無辜慘遭異母妹妹惡毒欺淩的最佳女主角。”

“小謹……我對你真失望！”唐修愛強笑著搖搖頭，眼淚卻隨著她甩頭的動作落下來，“我真失望……”

“你是得失望！”唐修謹平靜的看著她，“我告訴你，唐修愛，這是最後一次。下次別再找死找我演戲，否則，代價，我怕你負不起！”

扔下這句話，不理會整個餐廳的嗡嗡議論聲，唐修謹腳步輕盈的轉身離開。

*****

“奶奶，我回來了，爺爺呢？”唐修謹在門口換好鞋子，走進客廳看著正對著電視笑的前俯後仰的陳老太太打招呼。

在一旁的紳士和小哈見她進來也忙屁顛顛的跑過來。圍著她轉一圈。

陳老太太見她進來笑著走過來，“他在茶室，不知道做什麽，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下午沒課？”

“…沒有。”

“你買梨子做什麽，你不是不愛吃嗎？”陳老太太接過她手中的水果袋往廚房走去。

“去火！”唐修謹在身後笑著補充道，“奶奶，我上樓去找爺爺啊！”

“去吧，去吧！他正無聊呢！”陳老太太頭也不回的揮揮手。

唐修謹看著消失在廚房門口的蒼老身影，唇角微微揚起，擡起腿踏上樓梯。

唐家人……算什麽！

他們不喜歡她，不疼她又有什麽關系！

她得不到血緣至親的關愛，卻可以換來陌生人的親情

唐家人的施舍，她不稀罕！

“爺爺，我來了！”站在茶室門外，唐修謹輕輕敲門喚道。

“進來吧！”老人的聲音中氣十足的應道。

沒有拜師，不能叫師傅，所以理所當然的叫起了爺爺，幾日的相處下來，雖然兩人之間沒有絲毫血緣關系，卻是處出了不輸給親祖孫的感情。

唐修謹沒有家人，陳老兩口子子孫不在身邊，兩相融合，她得到了親人的關愛，他們得到子孫繞膝的開懷。

所以，有時候，血緣，其實也不算什麽。

“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陳老擡頭看了眼唐修謹，覆回將視線落回正在書寫的毛筆字上。

“咳…下午沒課！”陳老太太是個慈祥和藹的老太太，陳老卻是個電子眼，不論什麽事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果然，陳老聞言又擡頭看了她一眼，輕哼著問道，“為什麽逃課啊？”

同樣是這般嚴肅的問話，可陳老卻和唐盛雲有著質的不同。

陳老把唐修謹當成一個犯錯誤的孩子，會訓斥，會不悅，卻不會因失望而拋棄。

而唐盛雲，精明的商人，永遠知道如何選擇對自己最好的。

“這個……我頭痛，對，頭痛！”唐修謹賴皮的看著他。

陳老聞言放下筆又橫她一眼，卻是不再問。

唐修謹看著他生動自然的表情，眼眶有些發澀，不由的又開口叫了聲，爺爺。

真好，還有人喜歡我，還有人愛我，還有人沒有拋棄我！

陳老看著她突然低下頭，地板上瞬間多出的水珠，心中輕嘆，有心想要安慰，卻畢竟是很少和這般歲數的孩子相處，一時之間也張不開口，只得軟下聲音轉移話題，“給我說說太極的真諦。”

“天人合一！”唐修謹輕輕吸吸鼻子，擡起頭對著他綻開一抹笑。

絕麗、純凈。

陳老見狀，點點頭，讓開書桌的位置，“你把太極的精髓寫一遍我看看。”

唐修謹苦下臉，求饒的看著他，換來陳老一個瞪眼，只得一步一步挪過去，那起桌上的毛筆在墨上舔了舔，擡筆寫下一排字。

非順即逆、剛柔相濟、虛實相生、對立平衡。

陳老在一旁看了，不客氣的評批道，“毫無風骨可言。”

唐修謹委屈，瞪大眼睛看著他。

陳老見狀，輕咳一聲，背著手走到一旁的茶具閣，“不過才幾天時間，也算不錯！”

這個心軟別扭的老頭子啊！唐修謹看著他笑。

陳老見此，又瞪她一眼，補充道，“只是今日之字稍比往日浮躁。”

唐修謹無言。

陳老看她一眼，低頭擺弄起自己的茶具，“這句話不但武中適用，同樣可引申到生活。”

唐修謹擡頭看著他。

“生活中不乏不順心之事，何不順其勢，先穩住自己，與之周旋，待機會來，再發起攻勢。硬碰硬，是蠢人的做法！”說著看了一眼唐修謹。

唐修謹明白老人是在指點自己，將這句話印入腦中反覆回旋。不過卻被那暗示的一眼看的有點郁悶，難道我像蠢人？

“要記住，太極不僅修身，更重養性！”

“我知道了，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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