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在兩人可樂快喝完的時候, 一直緊閉的房門忽然發出“哢噠”一聲的聲響。

崔湛南頭都沒擡，用眼角餘光瞥到某個細瘦高挑的身影從房門後面慢吞吞地走了出來，徑直走向了他們的方向。

傅星霖轉過臉看了眼磨磨蹭蹭往這邊兒走的姚俊澤, 心中覺得好笑。他走去冰箱打開冰箱門從裏面又拿出一罐冰可樂, 伸手遞給剛剛走到近前的姚俊澤：“喏。”

姚俊澤抿了下唇，不自覺抽了下鼻子，悶悶地接了過來，拿在手裏也沒打開。

崔湛南這時候才肯施舍給他一個眼神兒：“情緒都整理好了？”

姚俊澤右手食指的手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易拉罐的罐身：“嗯。”

“那現在開始上課？”

姚俊澤咬了下嘴唇, 擡起臉看了眼傅星霖。傅星霖表情淡淡的，他將自己手中空了的易拉罐扔進一旁垃圾桶裏，說了句：“我先去書房。”

然後便擡腳離開, 把空間留給了舅甥倆。

吧臺區現在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了。崔湛南將手中的易拉罐放在桌面上, 轉動著身下的轉椅轉向了姚俊澤。他盯著姚俊澤低下去的小腦袋，輕嘆了一聲：“過來。”

姚俊澤擡眼看他，沈默地踟躕了兩秒，最後還是乖乖聽話走到了崔湛南面前。

崔湛南忽然擡起了大手。姚俊澤還以為他要打他腦袋，下意識往後躲了一下。卻不想崔湛南只是擡手摸了摸他的頭，寬厚的手掌將他柔軟的發絲揉得一團亂。

他聽見男人低低笑了一聲：“這麽快就想通了？”

姚俊澤看了他小舅一眼，抿了抿嘴唇沒說話。他又不敢說他是在裏面越待心越慌，生怕自己磨蹭的時間長了超過了小舅的耐性, 回頭迎接他的會是更狂暴的風雨。

崔湛南把姚俊澤的沈默當作是默認了。他輕輕地嘆息一聲：“剛才是我脾氣急了。”

他這句話基本約等於道歉了。這可太稀奇了, 姚俊澤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略有些驚奇地看向崔湛南, 心想他舅這是吃錯了什麽藥了？

“你也別那麽排斥傅老師。他什麽背景你媽跟你應該說過, 讓這樣兒的人給你輔導功課你就偷著樂去吧！你說你要是成績不用人操心，誰願意費這麽大的勁兒給你找家教？你現在覺得跟人家混社會挺酷, 覺得學習這件事兒好像挺傻逼的。可等你以後混得狗屁不是, 人家一問常蕙兒子哪所大學畢業的你爸媽都說不出個四五六的時候, 你就知道什麽是丟人，什麽叫後悔了。我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你肯定覺得咱家裏這麽有能耐，就算你不認真學習將來家裏也能給你謀個好出路。可是俊澤，你自己問問你自己，你甘心就這麽一輩子吃喝玩樂當個啃老族嗎？嗯？”

姚俊澤這一次是真的陷入沈默了，低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

“況且你並不是沒有學習的能力，你有你爸你媽那基因，你從出生就不可能是笨孩子。你說你有這資質能讓自己更優秀，幹什麽非要去走一條你自己都能看得見黑暗未來的路？”

沈默了許久的姚俊澤聲音悶悶地回了一句：“我沒說過要放棄學習。”

崔湛南笑了：“那不就成了？那你之前還別扭什麽呢？”

“我只是覺得數學老師很煩人，一上那老頭兒的課我腦袋就大，就不愛學……”

“所以這不是給你找了個年輕帥氣的數學老師嗎？不比你們那個油膩老大叔看著順眼？”

姚俊澤撇了撇嘴。

“俊澤，不管怎麽樣你自己要嘗試著跟傅老師學一學。學習和前程都是你自己的，沒必要拿這種事兒跟別人賭氣。再說了，你不總說我是你的偶像你要跟我學嗎？我上學的時候就數學學得最好了，怎麽沒見你跟我學？”

姚俊澤張了張嘴，最後又緩緩閉上，尷尬得紅了臉。他從小就佩服他小舅，不光人長得好看，學習還特別好，簡直就是所有孩子小時候的偶像。他舅是個典型的富家子弟，吃喝玩樂樣樣都碰，可讓他從心裏欽佩的是，同一時刻他又能將自己的人生規劃得完美無缺。

他還記得媽媽以前跟爸爸聊天的時候說起過舅舅，說小舅高中的時候跟一個男同學談戀愛談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惹得家裏的家長和學校的領導都知道了。那時候誰介入都不能把他們分開，轟轟烈烈得鬧得整個B市都知道他年少時那點兒離經叛道的風流韻事。可就算這樣，他的成績也依然名列前茅，似乎就沒有任何影響。

他覺得他小舅是個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人。他想要向他小舅學習，可他也知道自己沒有小舅那麽優秀，他就不是那塊兒料……

崔湛南笑著掐了下男孩兒紅彤彤的小臉：“行了，我也不跟你說大道理了。你都這麽大了，該懂的也都懂了，我想應該也不需要我再廢話什麽。我知道你自己能想明白，也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所以一會兒坐在這兒喝點兒飲料平覆平覆心情，就趕緊抓緊時間去書房跟傅老師學習吧，嗯？”

說著崔湛南還用大拇手指揩掉男孩兒眼角的水珠。這臭小子，還沒出息地哭了，真是個小屁孩兒……

姚俊澤沈默了一會兒，將手中並未打開的可樂放在了桌面上，悶聲道：“現在就開始吧。”

“什麽？”

“學習。”

崔湛南眉尾一揚，笑了：“好。”

這之後姚俊澤倒是老實了許多，最起碼不跟他們對著幹了。雖說面對著傅星霖他仍然拽拽地冷著一張臉，但崔湛南能看出來在學習的過程中他的眼神變化。對於學識淵博且頭腦聰明的傅星霖，這小子的態度已經開始轉變並逐漸產生了敬佩的感情。

男人就是這樣，不論先入為主多討厭一個人，只要這個人能讓他佩服，那麽這種討厭的情緒不需要多久就會煙消雲散。

可以看得出來傅星霖對於課程的掌握非常熟練，並且也為姚俊澤設計了一套專門的學習方案。課程的後來，基本是傅星霖說什麽姚俊澤都會照著做。

崔湛南沒有再打擾他們，就只是在書房門外遠遠地看了幾眼。

傅星霖是背對著他的方向坐著的，所以他只能看見傅星霖的背影。他看著大男孩兒清瘦挺拔的身影，只覺得心裏邊兒暖乎乎的，很舒服。

***

這幾天越美的員工都提心吊膽的，總覺得說不定哪一天崔總就能爆發了。

明明上一次開廣告方案研討會的時候他發了那麽大的火，結果這幾天又突然如沐春風起來，和藹得就像村頭的老大爺。在公司裏他不論對誰都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

他們都覺得，崔總大概是瘋了。或者是在用笑容掩飾憤怒。

眼看著距離新品推行沒幾天了，估計電視臺和網絡平臺那邊兒肯定是催命一樣催著越美交出來廣告樣片。可大家都知道，現在關於這支廣告的進度還約等於零。

廣告設計部的人這幾天過得都不太好。連續又交了兩個方案都被崔湛南無情地駁回了，眼看著死期將近，他們覺得懸在他們脖頸之上的那把鍘刀可能下一秒就會落下來。

今天又是廣告研討會，廣告部的人恨不得從越美大廈的窗口跳下去。不知道一會兒會上崔總又會怎麽罵他們……會不會氣急了就把他們辭了啊？

畢竟越美上下人人都知道，這位年輕有為的小崔總，早就對公司裏這些個屍位素餐的老人們頗有微詞了。這回……這不就是把把柄往人家手裏送嗎？

會議室裏的氣氛異常沈悶，這樣的境況下就顯得崔湛南臉上的笑容有那麽幾分詭異了。

大家都坐好之後崔湛南也不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道：“放心，我知道你們能力在哪兒，今天我不會催著你們要廣告方案。既然一直沒有靈感做不出能看的東西，那就把這件事先放一放。今天我們開這個會，主要是討論一下新品代言人的問題。”

廣告部的幾個人聞言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就感覺像是重新活過來了一樣。他們悄悄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也終於敢擡起臉了。

越美是國內最大的彩妝品牌，在彩妝界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所以他們代言人的選擇那都是相當嚴格的。這一次推出新品，若想要賣出個好成績，必然要選一個帶貨能力強的代言人。

崔湛南將會議目的說出來之後，各部門的負責人便你來我往地說起了他們中意的人選。崔湛南每個都認真評估了，並且跟下屬們討論了一番。雖然沒有立刻定下來人選，但最起碼在會議結束之後他們已經將範圍縮小在幾個人之內。那麽接下來的工作就是對這幾位代言人候選人進行考察和考核了。

散會後崔湛南率先離開了辦公室，路上的時候他的秘書兼助理趙毅實在沒忍住問道：“崔總，昨天下午張臺長還打電話催我們了。廣告方案的事兒……真的不能再拖了。”

聞言崔湛南笑了，斜睨了他一眼：“誰說我要拖了？”

趙毅微怔：“可您剛才在會上……”

“你也看到廣告部這些人的實力了，他們的能力也就到這個份兒上了，要想指望他們，明天越美就得破產。”

“那您是……有其他對策了？”

“嗯，”崔湛南笑著點頭，“我找了外援，應該這一兩天成品就能出來，最慢這周之內廣告樣片就能完成。放心，絕對不會超過跟各大平臺的約定時間。”

趙毅略有些驚訝：“您找的是誰啊？”這時候趙毅的腦袋裏全是一個個業內著名的廣告設計師的名字。

崔湛南臉上的笑容一瞬加深：“傅星霖。”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今天回家晚了，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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