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死之際，有人的腦海中會回顧自己一生中重要的片段，有人會看到“生”的另一頭是什麽景象，也有人會看到故去的親友在盡頭對自己笑著招手，但子璇覺得自己可能是個特殊例外，因為她什麽都沒有看到。

她意識散去時看到的最後畫面，是緊緊拉著的全靈變得模糊，似乎是被一片耀眼白光吞沒了，在這之後，她就只能看到無邊無際的白，不知道這是高階修士攻擊的光芒，還是自己墜入了某種生與死之間的混沌。

再過了幾個眨眼，子璇就覺意識開始模糊，顧不得再去想自己為什麽沒能看到老頭的迎接，也沒能看到過去的畫面。她連人帶著思緒墜入了黑暗裏，拽住全靈的手，以及全靈拽住她的手，最終還是在無意識中松開了。

天外恢覆了平靜，三十名魔修的死去沒有影響到這片黑暗，沒有增添什麽，更不會少了什麽。只是之前被威壓按到在此的子家四人和全靈，都在白光中消失了，與他們一同不見的還有那名穿著黑衣的合體期魔修。

當波動還未徹底散去的時候，幾名合體期道修感應到異常，從極遠的空間距離之外來到此處，結果一探之下面面相覷。

“是天機源的人吧？”

“唔……白光，來去無蹤，不露身形面容、實力無法探知……除了他們，再沒有別人了。”

“不知他們來這裏是為何事？是專門來幫忙，還是路過此處順手殺幾個魔修？”

“這誰能知道呢？走吧，天機源出面，對我們來說只會是好事。”

幾名合體修士你一言我一語交流了數息，接著又轉身沒入黑暗，各自消失在不同的方位。

……

靈界自生成以來就有著各式各樣的修煉之道，無論哪一道的典籍記載中，都有著有關天機源的簡介與猜測，這個神秘得像是全然不存在的勢力，始終吸引著各道修士找尋探索。

靈界是在太初分裂時形成，到如今已經有著無法計量的時間距離，盡管有著如此漫長的探尋，歷代和當代修士依然沒能探到有關天機源的信息。現在連太初、巫族與天外魔族的隱秘都已明了，天機源依然蒙在一重迷霧中。

就像“六界”中除了仙、佛、魔之外的三界，天機源亦是這樣的未解之謎，大抵是因為修為境界的限制，沒有人能將手伸入籠罩真相的迷霧中。

靈界眾修唯二能夠肯定的是，無論天機源乃何方神聖，他們對於諸天萬界都是有利的。

而且不管天機源如何神秘低調，既然他們能夠及時地出手撥動世事的弦，那麽必定是有人手留在各大靈界鎮守，甚至有人猜測，被封閉的北靈界裏都有他們的存在。

對於研究命理的修士來說，天機不可輕易洩露，命數不可隨意扭轉，所以天機源只行可行之事。他們每一次出手或透露信息都有足夠重要的理由，而且每一次都嚴守規矩，從來沒有觸怒天道引來天罰。

就像這一次大戰前透露出來的信息，都不是十成十的準確，也不是篤定事態就會如此。

他們只給出了兩個可能性，沒有解決的辦法，更不會出手相助。萬界生靈仍需要齊心協力地朝“好”的方向推動，其中有犧牲有無奈，但最終是以自身的力量達到了天機源所“預測”的那個結果。

在靈界高階們看來，天機源只要肯稍微顯露一番都是為好事。至於他們為何不肯劈開北靈界束縛、為何不肯出力擊殺五大天魔分身，都與他們肯做的事一樣，因為有著足夠重要的理由。

……

子璇不知道死去會是這麽痛，痛得她恨不得自己再了斷一回。撕心裂肺不足以形容她肉身所感，神魂俱裂不足以形容她元嬰所受，最可怕的還是意識逐漸的清醒，讓她能夠無比清晰地體會到每一絲細微的劇痛。

但也是隨著意識的清醒，她漸漸感覺到了不對勁。見識過各種各樣的隕落，她覺得自己這狀況恐怕不是真的死了，而是要死不死地吊了一口氣在掙紮。

她只能感覺到體內各處傳來的痛，但無法真正感知到經脈、丹田、元嬰的存在，神識沒法動彈，更無法探出體外，所以也就不知自己究竟是什麽處境。

子璇被這反反覆覆的摧殘弄得不知該慶幸還是暗叫倒黴，不知道自己能否熬過這越來越嚴重的傷勢，她甚至在想，若最終還是會因傷重而死，那還不如早早了結。

她想到了全靈，想到了族人，心中苦悶更深，哪怕心境仍未崩潰，卻也有種被命運狠狠碾壓過的絕望。在絕望之後，子璇又覺得這種近似自憐自棄的感受實在是無用，與其這樣悲觀地浪費時間，還不如打起精神恢覆傷勢，與死亡一戰。

不知道身在何處，靈氣似乎始終保持著純凈，沒有被隨處可見的魔氣汙染，子璇不由得慶幸，很快換了一個角度看待此事，慢慢地便覺自己已是得天厚愛了。

被充足的靈氣包裹著，又因意志力喚醒了求生欲，肉身神魂開始主動自救，在撕裂中愈合、在愈合中重獲新生。

……

子泠與子若沖帶著子家眾人穿梭在大五行移魂陣中，沿途闖過死路無數，毀去一道又一道穩固至極的陣基，到此時已是精疲力盡。

七人皆還餘下不到兩成的靈力，連同道魔修最基本的攻擊都很難再防禦，但此刻，他們臉上只有驚喜再無頹敗。因為陣法終於開始不正常的顫動，這顫動便是毀滅的征兆！

子若沖收起靈光黯淡的本命陣旗，指著漸漸淡去的一片虛假山脈，對身旁眾人道：“那裏就是陣法中心！只要被擊毀，此陣就再無重新啟動的可能！”

眾人齊齊看向他所指的地方，山脈完全消失後，顯露出一片狹小山谷，裏面站著三十名神色戒備的各宗族道修、妖修，看到他們七人時還有些難以置信。

一番解釋之後，被困修士終於確信獲救，眾人匆匆忙忙，聯手摧毀了這方半廢陣法，直到走出山脈，都不曾遇上魔修的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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