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

何渺渺聽到身後的輕喚，背脊一顫。渾身隨之戰栗，心中一股熱流散出，催得她眼中一片模糊。

她遲鈍而僵硬地轉過身，在水汽氤氳的視線裏，看到了那張千思萬念，又默默隱藏在心底的臉。

他還是秀氣得不像話，跟個姑娘似的，眼神溫柔又羞澀，只叫了她一聲，就默默的站在那裏笑。

好像跟小時候沒什麽兩樣，卻又有著天壤之別。

他長高了，臉上的輪廓更深了，氣息沈穩而強大，卻透著隱隱的冷，讓人不敢靠近。

“全靈，你找到人給你打下手啦？”

她說著就笑了起來，眼淚滴滴落下去，總算是讓視線清晰了，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她心中的歡喜怎麽都止不住。

她看到他漸漸走近，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腦袋，又摸了摸她的腦袋。

他輕輕伸出雙臂，小心翼翼地環住她，像是幼時哭完之後，怕何渺渺生氣時那般，將頭放在她的左肩。

當年他們一樣高矮，他比何渺渺還瘦弱些，可現在，他已經高出整整一個頭，站在她面前，甚至能將她整個遮住。

他將臉埋在熟悉的氣息中，甕聲甕氣地道：“我想你了。”

何渺渺緊緊抓住他衣袖，忍不住放聲大哭。她覺得自己和全靈對換了過來，明明他才是愛哭的那個，現在卻是她怎麽都停不下來。

全靈輕拍著她的背，就像幼時她安慰他那樣，只是何渺渺總是兇巴巴的，嫌棄他煩人，他卻覺得何渺渺哭起來，讓他很舒心。

“我也想你啊。”

他聽到何渺渺哽咽的話，站直身子，看著她哭得花一塊白一塊的臉，笑得更開心了。

可忽然間，他緊抓住何渺渺雙臂，盯著她眼角，渾身氣息充滿……殺意。

在何渺渺震驚的眼神中，他才稍稍克制，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是誰？”

何渺渺感覺雙臂都被快被捏斷，卡著她的那雙手，甚至帶著禁錮之意，擡頭望進他幽深雙眼，只看到兇狠與戾氣。

“何全靈，你瘋啦！這事說來話長，為了安全，我就藏起來了！”她猜到全靈不見眼角印記，怕她是假的，不過這反應太大，著實讓她吃驚。

她趕緊將印記顯露出來，只一瞬，全靈緊繃的雙手立刻松下，眼中流露出歉意，變化之快讓人心生古怪。

何渺渺察覺到他情緒不對，只好委婉問道：“全靈，你……你過得好嗎？”剛剛說完，又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

看他居住的地方和這麽多屬下，說過得不好也不像話，可是說好吧，看到他怪怪的樣子，好像又沒好到哪裏去。

但全靈不在乎她問了什麽，一副只要她說話，都很有道理的樣子，認認真真答道：“一開始不好，後來好些了，但是不大開心，看到你，就都好了。”

“嘿嘿，我看到你，也覺得什麽都好了！”何渺渺看著他那副認真的傻樣，只將剛剛的古怪壓在心中，跟著傻笑起來。

兩人靜靜站在院門口看著對方，似乎要將數十年未見的份都瞧回來。

直到……尷尬的林頌打破了平靜。

“主……主上……要不先回聖魔山再敘？”

全靈頭也不回，嗯了一聲算是應答，拉著何渺渺躍上祭出的飛劍，靈光一閃，又一次掠過林頌消失不見。

……

看到眼前龐大而精美的宮殿群，來來往往秀美的侍女，高大而氣息沈厚的侍衛，何渺渺目瞪口呆。

她覺得塗山氏富麗堂皇的玉藻宮，恐怕都不如這裏奢侈。

“渺渺，你喜歡這裏嗎？”全靈帶著她，在一座又一座宮殿中穿梭漫步，朝著嘴內部走去。

何渺渺楞了楞，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這裏是好是好，可是冷冰冰的，好像會讓人絕望窒息，她不怎麽喜歡。

“既然你不喜歡，那我也不住這裏了！”

聽到他再次狠厲起來的語氣，何渺渺心中一緊，玩笑般岔開道：“那你要去住哪裏？臨山鎮？”

“你說住在哪裏，我就住哪裏。”全靈停下腳步，臉色又冷下來，渾身散發的魔氣精純，且危險至極。

“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這麽任性？我喜歡滄瀾界，你還能跟著我跑了啊？”何渺渺笑著搖搖頭，他是墨家家主之子，肩膀上背負的東西，不比她背負的少。

“為什麽不能？”全靈溫和的笑容再次消失，臉上再無一絲表情，“你說過，我們才是一家人。”

何渺渺看著他雖情緒不自覺的變化，心中一抽一抽的疼。

“全靈，我們是一家人啊！”

她不害怕他的氣息，更不怕他冷臉，她相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傷害自己。

她只是怕，他變成這樣是因為出了什麽岔子。

息怒無常，情緒反覆，像是徹底分成了兩個人。一個性子停留在幼年，溫和而靦腆，另一個，卻已有些認不出來。

他曾經有過這樣的變化，從膽小愛哭，變得冷冰冰的，可她知道那只是偽裝。但如今，那冰冷卻是實實在在的，就像……世間一切，他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毀滅。

“全靈，你告訴我，你修煉的是什麽功法？”何渺渺走上前，抓住他的冰冷的手，直直看進他眼中。

全靈冷漠陰狠的眼神，在被她拉住的瞬間徹底崩塌，他害怕極了，一時間愧疚、後悔、害怕……種種情緒在心間一閃而過。

“渺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嚇你的。”

他不回答，何渺渺卻不肯放棄追問。

“我才沒被你嚇到！快說，你修煉的是什麽功法？有沒有解決之法？”

全靈低著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久久沒有開口。

沈默中，他掀起眼皮偷瞄何渺渺一眼，見她臉色嚴肅，一副不肯放過的模樣，才低聲吶吶道：“我說了你不許生氣，也不許罵我。”

“我保證！”何渺渺一口應下。

全靈卻只癟癟嘴，顯得有些委屈，弱弱嘀咕起來：“你小時候也是這麽保證的，每次不還是……”

何渺渺語氣一兇，立刻打斷：“少東扯西扯！快說！”

見已瞞不過去，全靈只好嘆了口氣，低頭輕聲道：“是《寂滅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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