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渺渺在山中的清凈只維持了兩日，便被李小江一道傳訊符打破。

年幽蘭不知發了什麽失心瘋，將妙丹仙子隕落一事，傳得人盡皆知。

藥老知曉後勃然大怒，本想借著妙丹名聲再拉攏一批修士的打算作罷，對妙丹閣已是不理不睬。

年幽蘭人脈廣，消息傳得極快，衛長風當日就已得訊。見妙丹閣沒了靠山，立刻發下戰帖，說是要為道侶常如煙討回公道。

守城門的修士是藥老的人，只要妙丹閣築基期想要出城，便死死攔著不放。

唯有煉氣期的李小江，被許邱陽趕出店鋪，到城門演了一番臨陣逃脫的背叛大戲，才被放出城外逃命。

此時他正在郊外等待何渺渺回訊，好匯合到一起想辦法。

何渺渺幹脆動身，在城外百裏左右找到了滿臉焦急的李小江，將他帶回小泉山洞府，二人幹瞪著眼，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在洞府中冷靜了片刻，何渺渺才詢問起來。

“你剛剛出城可還見著別的散修出來？許前輩有沒有什麽吩咐？”

“低階修士幾乎都走了。不過，修為到了煉氣圓滿，守城的就不讓離開，多半是藥老下的令。”

李小江靠著山壁，面朝陣法之外，望著化泉城的方向，有些洩氣。“我師父什麽都沒說，一把將我揮到街道上，還順手將門給關了。”

想到看似冷清，卻對她關照有加的路妍姿，還有傳言脾氣古怪，實則護短至極的許邱陽，何渺渺也覺得有些氣悶。

“那衛長風說沒說什麽時候來？我看這些高階修士也是靈氣吸多了撐的，還下戰帖，生怕人家不知他要上門似的！”

“左不過就這兩天吧。”李小江憶起那日築基期一戰，都將城內毀了好幾條街，這回結丹期要上門，也不知會不會把整個城給夷為平地。

“年幽蘭這麽做到底有什麽好處！衛長風打上門來，難道她就跑得了？”何渺渺說著就來氣。

店裏上上下下都幫著藥老做事，怎麽也算得上是“同夥”，她居然在這種時候拆起臺來。

“哼！我就看她不是什麽好人！”李小江憤憤不平，“能有什麽好處？還不就是在藥老面前爭個臉麽！”

何渺渺猜不透年幽蘭的想法，她也懶得去猜。這些高階修士一個比一個會算計，為了自身利益，什麽都做得出來。

“你等等，我給劉管事傳訊！她還什麽都不知道呢，得讓她不要再幫藥老賣命了才是！”

何渺渺走出洞府，將化泉城的情況細細致致述明，檢查一遍無誤，才往內註入靈力。

可就在她放手的瞬間，傳訊符忽然在空中自行燃起，火光帶著熱氣撲面而來，眨眼便化作灰燼飄落。

何渺渺與站在洞口的李小江當場楞住，看著一縷縷刺鼻黑煙消散，隔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劉管事已經隕落在外了。

“不行！我得回城去！”李小江見狀，頓時被熱血沖昏了頭，運起身法就要往山下沖。

何渺渺顧不得多想，趕緊追上去阻攔，以免他沖動之下當真回到店中，辜負許邱陽一片苦心。

“你冷靜點！你我修為太低，回去除了送死，沒有任何用處！”何渺渺邊追邊喊，但他身法奇快，她只能靠著對地勢的熟悉，才轉了條道堵在前面。

“我知道我沒用！可我父母死了！祖父死了！我卻無能為力！現在眼瞧著師父也要去送死！我憑什麽好端端活在世上！你躲開！別攔著我！”

李小江憋在心中日久的哀意，快要徹底將他淹沒。通紅的雙眼滿是憤怒，瘦削單薄的身子在淩冽山風中顯得更加脆弱。

他像是發洩一般，沖著眼前的何渺渺大喊大叫，回音在山間蕩了幾圈才又恢覆安靜。他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流下熱淚，被風吹過只覺滿面冰涼。

何渺渺看著他悲痛欲絕的樣子，腦中忽然閃過墜入山崖的黑色身影，一時有些恍惚，掙紮了好久才將思緒從深淵拉回。

“你若自己想不通，我勸你亦是無用。若你願意辜負親人師長對你的好，那便隨意吧……”

她回想起當初自己的選擇，苦痛，迷茫，但從未後悔。

追隨親近之人而去，的確一了百了，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活著。如今憶起，就算再次重來，她還是會義無反顧掙紮著活下去！

見李小江倔強站立對面，不肯說話，也不肯離去，何渺渺輕輕一嘆，從他身邊擦過，沿著小路回到洞府。

她不知李小江能不能想通，也不知被堵在城中的人有沒有一線生機，更不知劉管事隕落在外有沒有內情。

妙丹閣被年幽蘭擊入谷底，還是要在藥老強勢的控制下與衛長風拼命，這讓她為路妍姿擔憂不已。

離開前，路妍姿曾給了她兩枚玉簡，一事接著一事，被她徹底拋在腦後。此時心緒不平，正好取出來看看靜心。

她探出神識往裏一掃，卻發現兩枚玉簡都有神識限制，像是有一層無形屏障，她如今的神識根本穿不透。

正在此時，外面陣法一震，看著門口垂頭喪氣的李小江，何渺渺只好收起玉簡，讓他進入洞府。

“你說的對，我不該沖動行事。剛剛是我借題發揮，多謝你勸我。”

何渺渺難得見他軟下態度說話，心道這回果真是受了刺激。她趕緊揮揮手，道：“客氣什麽。我知道你難過，旁人勸也沒用，還是你自己想通就好。”

何渺渺說著，站起身來往外走，“你好好靜一靜，我在外面守夜。”

外面已是霞光漫天，遠處青山像是鑲了一層金邊，在紅艷艷的夕陽下顯得格外耀眼。

何渺渺站在巨樹旁的高崖前，望向遠方被迷霧遮擋的化泉城發呆。直到夜色降臨，李小江才紅著眼從洞府中走出，站在一旁默默望著同一個方向。

黑夜如同上好的綢緞，遮擋住月牙和繁星，一道靈光拖著長長的尾巴，從遠方朝著化泉城方向飛行。

靈光與他們隔得實在太遠，看起來像是緩慢前進，但二人卻是手心冒冷汗，因為只有大型飛舟，才會在空中散發出如此顯眼的光芒。

何渺渺伸出手掌緊緊抓住靈木枝幹，口中吶吶道：“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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