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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群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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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這裏面的關鍵,姬月白倒是對說服太子這件事有了些把握。所以, 她現下反倒沒有開口的沖動而是抿了抿唇, 準備等其他人走了之後再與太子細細分說。

姬月白終於如太子所願閉了嘴,可太子卻沒覺得有多高興。

他聽著跪在身前的孟其昌說起城外難民的種種事情, 再看一眼身側閉嘴不言的姬月白,心裏反到是更加憋悶難受起來:叫她閉嘴的時候不閉嘴,現在惹出事來了, 她倒開始學人裝乖了?

看了姬月白一眼, 太子微微瞇眼, 眸光漸漸冷沈了下去。好在, 廳裏還有其他人,太子也沒立刻發火教訓妹妹,反到是轉開目光, 先與孟其昌等人細細的說了幾句, 讓孟其昌回去好好想想如何安置城外的難民,明日再遞個折子上來——既然他都已經知道了這事, 若是不管自然是不成的。

當然, 太子也不是真的傻子, 自他入了東宮之後,平日裏也隨皇帝理政,多少也知道些君王制衡的手段。

如今朝中於黨與謝黨彼此對立,這裏頭未嘗沒有皇帝的推波助瀾。畢竟,無論謝首輔如何的忠君愛民,又或者於次輔如何的體察帝心, 在皇帝看來那都是靠不住、信不過的,總也要有些制衡和防備,省的叫下頭的臣子反得勢壓到他這皇帝頭上。

有皇帝這個親爹言傳身教,太子旁的沒學多少,這方面倒是有些體會,心念一轉,又覺得這事情不能全交給孟其昌一個人,否則很容易被人糊弄。於是,他便又叫了巡撫江未明上來,讓他也寫一份安置難民的章程呈上來。

等交代完了,太子方才端起茶盞,顯出倦色來。

不必太子開口,這些官員皆是人精,見太子有送客之意自不敢久留,孟其昌立時領頭行禮告退。

等到那些人都走了,太子方才擡眼去看仍舊站在自己身邊的姬月白,手上微微使了個勁兒,茶盞便被他扔了開去。

只見那薄如蟬翼的青玉茶盞從空中摔落,落在地上,發出極清脆的瓷片碎裂聲,直接便碎成幾瓣青玉瓷片。被熱水浸泡得微微展開的茶葉片順著茶水往外流,若有若無的茶香則順著熱氣不斷地往上冒。

太子丟了茶盞,然後才從袖子裏取出一條素白的帕子,慢慢的擦著自己毫無水跡的手,淡淡開口道:“皎皎,你知道你今天究竟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嗎?”

姬月白看著太子那張冷沈的臉,不僅不覺得害怕反倒有些想笑:只有色厲內茬的男人才會在別人面前摔東西示威,好像這種暴力行徑能夠顯得他多厲害似的........

事實上,真正的強者從來是無需作勢,更無需多言。

便如前世的傅修齊。

當時,他獨自一人前來探望,只著輕袍緩帶,簡樸至極。哪怕是對著病榻上的姬月白也是姿態平和,言語沈靜,從容不迫。

縱然如此,當時病榻上已病得昏昏沈沈的姬月白還是第一眼便覺出了這人的不簡單,再看見他臉上的面具,立時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真正的強者無需作勢,更無需多言,因為他們本身就代表著足以令人敬畏的強大。

不過,眼下事情緊急,姬月白雖然瞧不起太子這拿腔作勢的模樣,但還是很給面子的忍住了沒笑,反到穩住了聲調,生態懇切的開口解釋道:“皇兄,我這麽做都是有原因的。”

太子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只擡眼盯住了姬月白,面色仍舊是沈沈的。

姬月白並不怕他,自是氣定神閑,就著自己前不久打好了腹稿開口道:“皇兄應該也已經知道了——那個在朝中提議讓皇兄來江南賑災的官員乃是於黨的人。”

她這個頭開得倒是不錯,太子跟著點了點頭。

姬月白緊接著道:“於次輔乃是大皇子的人,他使人舉薦二皇兄你來江南賑災,必是不懷好意。所以,我這一路上亦是十分擔憂,生怕於次輔在在地方上動了什麽手腳........”

“你既然知道這個,怎的還敢這樣膽大妄為,多管閑事?!”太子聽她說到這裏,終究還是有些忍不住,不由開口打斷了她的話語,“此事本就應該速戰速決才是。如今被你這樣一折騰,我們至少又得晚上一兩個月才能回去了,還不知要多出多少事情來!”

姬月白抿了抿唇,沒去計較太子的愚蠢,仍舊是輕緩的語聲:“皇兄,你以為於次輔他這是要使什麽手段?”

太子聞言一怔。

姬月白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水眸,看著太子,一字一句的道:“那些難民皆是來自山西,皇兄你猜山西世家出身的於次輔知不知道他們的事情?難道,皇兄你就沒想過,城外那些難民可能就是於次輔給你埋下的殺招......”

太子終於漸漸回過味來,眸中的冷怒也跟著熄滅了,聲音倒也緩和了下來:“你的意思是.......?”

“若是此回鎮賑災不利,於次輔必會借此攻訐。”姬月白道,“二皇兄,我自也不想招惹是非,可這是非都已找上門來,光是避又哪裏能夠避得開?”

太子聞言不由更是頭疼,擡手捂著額角,咬牙切齒:“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待日後.......”他有些突兀的頓住嘴,沒往下說,可心裏還是暗暗補充了一句:待日後我登基了,必要叫那姓於的好看!

姬月白見太子這模樣便知道這事差不多已說好了,此時倒也不忘火上添油:“二皇兄,你說於次輔會不會還在難民裏埋了人啊?要是那些人趁機作亂,把事情栽倒咱們頭上,說是你賑災不利,那可怎麽辦?還有還有,這山西來的難民肯定不止蘇州城外這些,江南其餘地方指不定還有好些呢.......”

太子:“.......”

太子簡直被姬月白說得頭疼死了,不由再一次後悔自己當初的一時嘴快——怎麽就接了這麽個苦逼的差事!他越想越覺得前景堪憂,便是從廳中回去時都是頭重腳輕,更沒個好臉色。

葉側妃本還在屋裏想著回娘家見人時該給的賞賜等等,聽人說太子回來了,忙起身相迎。見著太子這難看的臉色,葉側妃也是嚇了一跳,關切的問了一句:“殿下這是怎麽了?”

太子倒還沒有色迷心竅到把政事說給她聽,把心事略壓了壓,然後勉強一笑:“約莫是早膳沒吃好,胃裏不大舒坦。”

葉側妃見狀,連忙伸手扶著太子坐下,隨即便又要張羅著使人去尋太醫過來給太子看脈。

太子原就心情不好,見她這樣急慌慌的忙裏忙外,不僅沒有動容,反倒十分不悅。他伸手攥住了葉側妃的細腕,說話時也沒了往日裏的體貼溫柔,只冷冷的:“你這樣急惶惶的是做什麽?外人瞧了去,指不定還當我是得了急癥,馬上就要去死了呢。”

這話實是誅心。

葉側妃一張俏臉立時變白了,竟是再不敢辯解,惶然的垂眉屏息,只覺滿口苦澀,終於嘗著了什麽叫“伴君如伴虎”。

太子見狀也沒工夫憐惜美人,順勢拉了她坐在自己身邊,冷聲道:“也別胡亂折騰了,便陪我坐一坐。”

葉側妃此時自是柔順溫柔的很,順勢坐下,半句話也不敢多說。

太子則是坐在那裏想事情,一時之間真恨不得立刻就到第二天,到時候就能看看孟其昌和江未明的折子,早些擬定賑濟災民的法子,把城外那些棘手的難民給解決了。

太子猶自苦思,姬月白這頭也忙得很。

姬月白倒不似太子——哪怕急成那樣,太子也還是要端著他的架子,等人寫折子遞上來;她心裏也急得很,自是等不了孟其昌和江未明這兩人明日遞折子,反到是覺得自己這裏應該有些準備,理出些個章程。

再者,疫病這事是最不能耽擱的。耽擱一天,都可能會有許多人因此而丟了性命。

故而,姬月白與太子這裏說完了話,警告過了太子後,立時便讓描春跑一趟,將自己從京裏帶過來的兩個太醫喚到了跟前來問話。

因著早前傅修齊得了謝首輔的提點,故而這兩位太醫都是姬月白特意與皇帝討來的,都是極擅疫癥。

見兩位太醫來了,姬月白先免了他們的禮,自己轉頭抽出一張雪白柔軟的宣紙,又從筆筒裏拾了一支毛筆,筆尖沾了沾墨汁。然後,她先問了一句道:“你們且與我說一說,我若是要辦個隔離收容疫病病人的病遷坊可有什麽要註意的?”

兩位太醫聽得姬月白的問題,雖有些拘束,但還是一面思量,一面說開。

姬月白也不端架子,一面聽他們說一面提筆記下,竟是半點也不假人之手。

.......

而另一頭,傅修齊則是回了自己房中,攤開地圖,仔細的看著周邊地形地貌——昆山位處低窪,每逢雨季,太湖水漲,昆山必是要遭水災,若是情況嚴重連蘇州這些地方也不可避免。

傅修齊早些年便獻過束水沖沙法,又有謝首輔這位頗擅治水的先生教導,還是很知道一些治水之事的。他看著地形圖,心裏不禁便生出一個想法來:這種低窪地方,倒是很適合修建滾水壩,不僅可以借此攔蓄泥砂,甚至還能擡高上游的水位。

想到這裏,傅修齊指尖微擡,修剪得宜的指甲在地圖上叩了兩下,不疾不徐的,節奏分明。

此時此刻,傅修齊心中已是想到了一個現代人還算熟悉的名詞:以工代賑。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到啦(#^.^#)

大家晚安,麽麽噠,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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