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三十四章 《並行的太陽》……

關燈
水珠落到脖子處,楚重陽顫抖了一下,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瘋了。

世界瘋了,人也跟著瘋了。

讓人想找個辦法證明自己的存在。

無論是疼痛還是心跳。

“靠。”

楚重陽低下頭笑起來。

“壞境真能影響人,你當我沒...”

‘沒說’兩個字還沒有說完,陳深已經走到了她跟前。

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陳深彎下了腰。

溫熱的氣息靠近,楚重陽被陳深推到窗邊,後背“砰”得撞在墻上。

嘴角留下一個冰涼的吻。

額頭和額頭抵在一起,吻完後陳深看向楚重陽。

楚重陽低著頭,壓根不敢看陳深,心跳幾乎停止。

“你不說話,我就繼續。”

陳深的聲音響在了耳邊。

薄荷味讓楚重陽沒辦法思考,大腦幾乎停止了運轉。

“我...”

楚重陽張了張嘴。

話沒說完,陳深直接用嘴封住了她的嘴。

這個吻顯然比剛才來得強烈,楚重陽的手緊緊地攥住口袋裏尖銳的筆桿。

好像出血了。

疼痛,缺氧。

但是存在著。

就像上癮的人抓住了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楚重陽仰起頭,逐漸開始嘗試回應這個吻,嘴唇發燙。

陳深楞了一下,用手攬住楚重陽的後背往上提,兩人的呼吸貼合在一起。

心跳變得急促,濕潤的薄荷味在唇舌間蔓延。

楚重陽緊緊地攥著畫筆,血緩緩從手心往外流,眼睛也慢慢發酸。

有種活過來的錯覺。

清醒後楚重陽整個人懵了,她看著鏡子裏整張臉發紅的自己喘氣。

陳深站在鏡子後看著她,彎下腰從背後環繞住她。

好像惹上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甩都甩不了的人。

“清醒了嗎?”

陳深的聲音很低。

“清...清醒了...”

楚重陽舌頭打結,清醒到意識到自己到底幹了什麽。

“不習慣?”

陳深敏感地察覺楚重陽移開的視線。

“多親幾次就習慣了。”

“親你媽...”

楚重陽差點沒罵出臟話。

她的手緊緊攥著洗手池。

“...你先出去,我再洗個臉。”

直到門被關上,楚重陽才把一直屏住的呼吸喘出來。

打開水龍頭沖洗手心上被自己紮出的血,鏡子裏的嘴角已經腫了。

“瘋了...”

水流聲越來越大。

“真的瘋了...”

所有的癲狂都被掩埋在冷水之中,往下沖刷,心裏某個地方又腫又脹。

冰水澆不滅的,是幾乎發顫的心*跳。

楚重陽把鏡子上的水霧抹開,水珠沿著側臉往下淌。

說不清現在和陳深之間到底算是怎樣的感情,想起小女道那句‘相生相息,相互糾纏’。

水關掉後,皮膚和呼吸依舊發燙。

算是...搶奪彼此呼吸的關系?

連疼痛都要AA制的關系。

整個下午房間裏都很安靜,只有墻壁上的鐘表會時不時跳動一下。

陳深坐在書桌前,拿著本教科書在看。

楚重陽給手機插上電,蹲在插座邊看向陳深。

陳深背影很直,神情幾乎可以說是面無表情,好像什麽樣的事都沒有辦法擾亂他的步伐。

從某個角度講,楚重陽挺佩服陳深的。

如果換做她成為陳深,經歷三個一模一樣的十九歲,她才不會有心情讀什麽大學的書。

日子看起來無止境,什麽都無法改變,為什麽還要自己往後延續生活。

但陳深就是做到了。

楚重陽垂眼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也變成了一月九日。

她從書櫃上翻出一本書,往後翻。

是本繪本。

畢沙羅平生的畫都在上面展現,畫著妻子的素描,畫著兒子的彩繪,畫著女兒的油畫...

特別是那幅描畫女兒的油畫,畢沙羅的筆法柔和到幾乎和光影融合在一起。

畢沙羅女兒身體不好,畢沙羅也早就明白自己的孩子沒辦法在人間停留很久。

楚重陽的眼神在這幅畫上停留了很久。

畢沙羅的畫就像是想用畫筆把女兒永遠留在畫裏,永遠燦爛活潑著,遠離所有的病痛和災難。

沒有胃口,一個下午幾乎是在清晰的鐘表聲裏度過的。

時間到達‘19:19’,鐘表開始閃爍藍光。

陳深和楚重陽同時擡起頭。

視線對上的那一剎,楚重陽還是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有種做了什麽錯事的感覺。

本來覺得自己可以坦然面對陳深,但兩人坐到電視機前的地毯上,楚重陽不自然地僵直。

臉皮發燙。

嘖。

楚重陽戴上衛衣帽子,把自己的神情埋在陰影下。

她顯然高估了自己臉皮的厚度。

電視上開始閃爍雪花,最後形成一片無聲的黑白,監控攝像在白幕上一閃而過。

大多數人看著鏡頭的眼睛都有些放空。

像是逐漸接受了離開不了酒店的現實。

“快點兒吧。”

陳港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

“離開這鬼地方。”

其他人跟著附和。

“已經在這鬼地方關了一天了,吃的東西又沒有,又沒辦法聯系上外面的人,快點讓我們呢離開...”

‘不要著急’

電視上打出的字像是在回應所有人的抱怨。

‘我們先觀看一段漫畫來放松下心情。’

電流聲閃過,白幕上鋪展開電子漫畫的大屏。

漫畫的場景正是酒店的天臺。

陳港站在天臺上和趙玫爭執。

楚重陽眼皮一跳,視線下意識地看向陳深。

陳深神情淡漠,看著漫畫像是看著別人的人生。

“關掉!”

陳港的聲音從電視另一頭傳來。

“怎麽會這樣...*”

林眉的臉湊在電視機前。

“她那天明明在我們家...”

漫畫往後翻,畫面上陳港的臉變得扭曲,他一步一步逼近趙玫。

“你們憑什麽要卡掉我的股份,我做的那些事兒哪一件不是為了公司好?”

“你在犯法。”

趙玫的神情很脆弱,甚至帶著點痛苦。

畫中的女人和楚重陽印象中的趙玫完全不一樣。

她記憶裏的旗袍女人從來不會顯露自己的脆弱,哪怕從樓上墜下去的那一瞬間,趙玫也是笑著的。

像是掌握了一切。

“你口口聲聲說為了家裏好,為我好。”

陳港睜大眼睛湊近趙玫。

“就是聯合你爸把我趕出公司?聯合馮老太把我買的地皮全都搶走?”

“你不要逼我...”

趙玫閉上眼睛。

“我總不能去警察局舉報你。”

畫面一閃,陳港的臉部被描繪成一個極致的扭曲。

接下的畫面就是意料之中。

一段短暫的爭吵後,陳港伸長手——

“別放了!”

監控攝像裏的陳港開始砸電視,鏡頭裂開一道縫隙。

“不是我!不是我!”

陳深看著一切默不作聲,楚重陽在一旁看著心裏不是味道。

有關自己的人生被這麽投射到電視上,就像是把傷口一點點挖出來,展露在眾人的眼下。

現實到殘酷,卻殘酷到不是現實。

她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陳深的手背。

陳深顯然一楞,但很快反手握住楚重陽的手,指縫順著指縫往裏攥緊。

十指相扣。

這回輪到楚重陽楞住了。

她本來只是想安慰下陳深,意思意思拍幾下。

這下手指被鉗制住,她抽開不是,不抽開也不是。

她試著掙紮了幾下,陳深握得更緊了。

電視閃爍光芒,從漫畫頁面變成新聞錄播。

楚重陽看向畫面,手停止掙紮。

‘下面給您插播一條新聞簡訊,在今日晚上七點,位於城南的酒店角落發生跳樓事件,跳樓者不幸失去生命,已被家人認領。’

‘警方表明,排除他殺可能。’

信號不好,電視上的錄播一直時不時閃過雪花。

楚重陽垂下眼,房間裏安靜到只有新聞主播冰冷的聲音。

‘趙氏集團董事長出席自己女兒的葬禮,神情悲哀,隔天他宣布退出董事...’

楚重陽感覺陳深握著自己的手越來越緊,骨頭甚至被勒到發疼。

陳深盯著電視上參加葬禮的陳港,眼神暗沈到可怕。

他的後背僵成一條線。

“陳深...”

楚重陽皺起眉,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陳深的手背。

聽到楚重陽的聲音後,陳深這才反應過來,松開楚重陽被抓紅的手。

他抽開手,但是卻被楚重陽給拽回去。

“別管他。”

楚重陽看著陳深的眼神很認真。

“他不值得臟了你的手。”

陳深看著楚重陽握緊他的手,慢慢地點頭。

神情沒再那麽冰冷。

楚重陽盯了陳深三秒,直到確定這人沒有再陷進去後,才慢慢那轉過頭。

暗淡的光線下,他們兩個人看起來坐得不是很近*,但兩只手卻緊緊地握在一起。

是冰冷空間的唯一溫熱。

電視光線閃動,又恢覆成監控攝像的格子。

陳港已經消失在電視前,他所在的格子前只剩下一個臉色蒼白的林眉。

她盯著鏡頭一動不動,像是被吸走了靈魂。

小女道是所有鏡頭前神色最淡然的,她的眼睛裏似乎有憐憫。

“我說了不能收門外徒,山下人心不定,裹進紅塵裏最容易招惹波旬...”

她身後的小男孩兒依舊靠在她的懷裏昏睡。

“道法不是商品。”

老道士順著小女道的話往下說。

“是徒兒的錯,不該因為同是一族人就心軟收入了門。”

“無礙。”

小女道閉起眼。

“罪孽。”

“罪孽。”

老道士點頭,一臉懺悔。

白幕上的字像是在響應屏幕外的聲音。

用鮮紅的色彩打出兩個字。

‘罪孽’

顏料順著兩個字往下流淌,最後慢慢散去,破碎的顏料又組成一行長字。

是新的題項。

這次不是選擇題,而是繪畫題。

‘請屏幕前的人從電視櫃底下拿出顏料盤,根據剛剛的漫畫章節和新聞錄播畫出推下趙氏之女的真正兇手。’

‘答題時間兩個小時。’

‘答對題目的即可走出酒店,答錯題目的將被永遠留在這個酒店。’

字體從電視上消失後,墻壁上的鐘表發出‘滴滴’聲,開始倒計時。

秒針走得飛快。

“不是我!”

陳港的聲音再次響在攝像框前。

“你們誰敢畫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你們要是敢畫我,我陳港永遠和你們為敵...有些人還在和我的公司合作,你們自己心裏掂量掂量。”

他的臉在攝像頭廣角前形成一個詭異的弧度。

“你敢保證電視機後那個人說得都是真的嗎,如果我們都可以通過其他辦法出去,你們敢接受出去後所承擔的後果嗎?”

鏡頭前顯然有幾框人怔楞住,尤其是平時和陳港合作的那些人。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鏡頭的四面八方傳來,像極了人內心的掙紮。

楚重陽看了眼窗外卷起的夜色,漫畫的扉頁不斷在風中飄蕩。

一張接著一張,有的拍在了窗戶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她收回視線,打開電視櫃的下方。

裏面的面包已經沒了,只剩下顏料和畫板。

“我來畫。”

她攤開畫板,抽出畫筆。

“你要是看著他的臉覺得惡心就別看。”

“沒事。”

陳深的視線沒有落在畫上,而是落在楚重陽的嘴角。

微微腫起。

陳港的線條很好畫,經常生氣的人臉上會有向上皺起的細紋。

眼睛眉毛往上,嘴巴臉色往下。

楚重陽沒有用顏料,直接用碳筆就在畫板上畫出陳港的輪廓。

越是畫楚重陽越覺得漫畫作者可能本身也不喜歡陳港這個人。

陳港這人總是在生氣,在暴怒,是那種漫畫裏典型的刻板形象。

眼裏只有自己,從來只看得見利益。

殺人之後可以毫無波瀾地出現在被害人的葬禮*裏。

甚至連人性的掙紮都沒有。

一個小時後,一個皺著眉毛的陳港就展露在畫板上。

“真夠醜啊。”

楚重陽咧開嘴看向陳深。

“你平時是怎麽看著那張臉活下去的?”

陳深勾起唇角。

他伸長手把陳港的畫反扣在地上,陳港那張大臉“啪”得拍在地板上。

“我看見你笑了啊。”

楚重陽指著陳深的嘴角。

“為了你我專門把他畫醜了三倍。”

陳深伸長手摸向楚重陽的臉。

楚重陽條件反射地躲開。

“幹什麽,幹什麽...就算感動也不能動手動腳的。”

“沾上顏料了。”

聽到這話後楚重陽這才停止動作,仰起臉。

“哪兒?”

陳深的手指在她的嘴角用力地摁了一下。

腫脹得有點兒疼。

“靠!”

楚重陽捂著自己的嘴角躲開,想起自己用的是炭筆,臉上怎麽可能有顏料。

“你他媽...”

陳深的眼裏有笑意。

要不是看在陳深背後有傷,楚重陽想過去跟陳深幹一架。

這人怎麽恩將仇報。

“你離我遠點兒...”

楚重陽挪到地毯邊緣,揉著自己的嘴角。

她在地毯中間比劃了道線。

“別超過這條線。”

楚重陽揉著自己的嘴角看電視上的鏡頭,發現大多數人都畫完了。

只不過看不出畫的是陳港。

小女道的那幅圖尤其潦草。

畫面上就是個火柴人,頭大身子小。

旁邊的兩個毛筆字倒是非常遒勁,寫著‘陳港’兩個字。

箭頭指向火柴人。

“阿姐...”

小女道身旁的小男孩兒竟然醒過來了,他皺起眉看向畫。

“你這火柴人,竟然畫了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

楚重陽瞇起眼睛看向畫面,實在沒看出這麽簡單的火柴人到底哪裏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

“你不是什麽畫仙的後人麽?”

那個‘名公繹思揮彩筆,驅山走海置眼前’的南昌仙人。

“貧道還沒有畫完。”

小女道神色不動,提起筆在畫上懸停了許久。

過了足足幾分鐘,小女道再次落筆。

將火柴人的線條又描了一遍。

火柴人的頭更大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墻壁上的鐘表震動起來。

‘答題時間結束,請大家把手上的畫正對屏幕,開始清算模式。’

楚重陽舉起手中的畫板對向對視。

鏡頭前出現一幅又一幅的畫,雜亂的線條旁基本上都寫上了‘陳港’兩個字。

一直沒出現在鏡頭前的陳港也緩緩舉起自己手裏的畫板。

畫上沒有寫名字,但顯然就是他自己的畫像。

酒店的門鎖‘哢擦’一聲響起。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