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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並行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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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說到一半卡在*喉嚨裏。

楚重陽看著眼前的陳深,感覺自己像個大惡人。

這人竟然還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我這不是擔心你跟著我會遇到事兒嗎...”

楚重陽聲音越來越低。

誰知道陳深自己待著也出事兒。

半斤八倆。

“欸,你慢點兒起...”

楚重陽伸出手,架起陳深的身體。

“我給你叫個車。”

“不用。”

陳深的身體壓在她的肩上。

“我在酒店定了房間。”

“不去醫院?”

楚重陽頓了頓。

“不去,我自己處理。”

陳深說話的時候,脖子後會有熱氣,楚重陽覺得癢癢的,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

“那我扶你下去。”

楚重陽架著陳深往外走。

“你怎麽訂的酒店,就你這滿身是血的樣子酒店服務員沒把你直接扭進急診室?”

“之前定的。”

陳深跟著楚重陽走下天臺,有幾滴血落在臺階上。

“如果今天計劃成功的話,警察來找我也方便。”

“什麽計劃?”

楚重陽一楞。

“陳港就站在天臺旁。”

陳深的眼神很暗。

“如果不是影子,他一推就能下去。”

“你...”

楚重陽皺起眉。

“別沖動。”

她沒有權力去幹涉別人的決定,但也不想看著陳深這樣下去。

“會有更好的辦法。”

楚重陽眼神暗了暗,又重覆了一遍。

“會有更好的辦法。”

她感覺到陳深很疼。

剛剛她的呼吸有多艱難,陳深就有多疼。

這種疼痛不僅僅是絲線嵌入體膚,不僅僅是背後不斷往下流淌的血,還有心裏過不去的坎兒。

就像那一環套在楚重陽脖子上的鎖鏈一樣,怎麽拽也拽不掉。

楚重陽架著陳深走進電梯。

“你定的房間在幾樓?”

“十九層。”

楚重陽伸出手按下數字十九。

電梯往下降,在數字三十的時候停下。

電梯門打開,門外推著嬰兒車的女人停下。

她看了看楚重陽,又看了看楚重陽背後滿身是血的陳深,立馬帶著嬰兒車往後退。

“你們先下。”

她摸了摸鼻子。

“我摁錯樓層了。”

電梯門重新關上,數字繼續往下跳。

“你說我們兩個怎麽到處嚇人。”

楚重陽自嘲地笑了聲。

“不是你受傷,就是我受傷。”

最近事情發生的頻率太高了。

酒店的回廊很漫長,燈光閃爍而幽黃,總感覺下一秒就有什麽東西要沖出來似的。

楚重陽架著陳深走到房門前。

陳深的指紋在房門上摁下,門被打開。

‘十九層19號樓為您打開,歡迎您。’

“這門這麽智能?”

楚重陽被突然出聲的門給嚇了一跳。

他們走進房間,房門自動被關上。

室內的燈和空調也自動打開,墻壁上的電子鐘閃爍藍色的光芒。

太智能化,反而有點兒瘆人。

陳深彎下腰,從加濕器旁邊的衣櫃裏拿出繃帶和紗布。

裏面擺著他的衣服。

“你是不是經常來?”

楚重陽坐到電視機旁的椅子上。

“動作挺熟悉啊。”

“偶爾會來。”

陳深走到浴室,聲音變遠*。

“每年會來幾次。”

“來過生日?”

楚重陽順口問。

她看過漫畫,知道陳深和她的生日是同一天。

一月九號。

這些沒用的東西,她一向記得很熟悉。

“不是。”

浴室內傳來陳深的聲音。

“清明節。”

楚重陽楞了楞。

“啊?”

“我有個認識的人...在這兒死了。”

陳深說完這句話後,浴室的水流聲響起。

霧氣蒸騰。

楚重陽眼皮一跳,越是了解陳深的事兒,越是覺得自己摸進了一淌看不清的渾水。

這種人生,大概也只有漫畫裏才能出現。

漫畫叫《太陽》,但畫得卻很黑暗。

就算是太陽,也是被層層枷鎖套住,墜入水中的溺水之陽。

眼睛有點兒疼,墻上的電子鐘不斷閃著藍光,就像是藍牙耳機待機的光。

楚重陽擡頭,發現鐘表上的時間卡在了“19:19”。

日期也顯示的1月9日。

壞了吧。

浴室裏的水聲每斷,楚重陽用手撐著下巴,眼睛發楞著看向椅子上陳深帶血的衣服。

陳深出來的時候,頭發上還滴著水。

他抽出繃帶開始自己包紮。

“欸...”

楚重陽條件反射地轉過身,看見電視櫃旁邊的背包。

“你還把書包帶過來了?”

陳深給紗布打了個結。

“做題。”

“就這種日子你還想著做題?”

楚重陽一挑眉。

“這也太好學了...還是上次大三的題?”

陳深開口。

“明年大四。”

“什麽意思?”

楚重陽轉身。

“時間...”

陳深說了句楚重陽沒理解過來的話。

“定住了。”

“確實啊。”

楚重陽擡頭指向墻壁上的鐘表。

“鐘壞了。”

陳深包紮好後,房間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沈默。

有股混合著藥味的薄荷味。

陳深看向楚重陽。

“可以關燈嗎?”

“困了?”

楚重陽站起身。

“不是。”

陳深站起身把燈關了。

“太亮。”

楚重陽本來以為陳深要休息準備走,結果陳深直接把燈關了。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留陳深一個人在這兒,莫名不放心。

房間暗下後,天花板上的LED燈亮起來,光很暗,但是一直在閃,沿著天花板的邊緣垂下。

還挺像星星的。

陳深坐在床側,也看不清神情。

楚重陽突然有了種自己多了個兒子的感觸。

那種有事全都藏在心裏的小朋友。

“欸...”

楚重陽走到陳深旁邊的毯子坐下。

擡起頭。

“聊會兒?”

“嗯。”

陳深撐著床往下坐,和楚重陽並排。

“太累了。”

楚重陽的側臉在燈光下若隱若現。

“為什麽漫畫非得選中的是我們。”

“你能跟我說說...”

楚重陽轉頭看向陳深。

“為什麽想殺陳港嗎?”

說完這句她快速地補了一句。

“你要是不想說可以不說。”

“我剛剛跟你說我有個認識的人在這兒死了。”

陳深看向楚重陽。

“是趙玫。”

楚重陽反應了會兒,想起趙玫是陳深的生母。

那個玫瑰的玫。

陳深伸長手,繞過楚重陽的*肩膀拿起床上的手機。

薄荷味無限靠近,楚重陽想往後退,但整個人被陳深圈起。

某個地方熱起來。

拿完手機後兩個人的距離又抽開,楚重陽不自在地摸住自己的後脖子。

陳深點進手機的相冊,點開後放到楚重陽跟前。

屏幕上是漫畫的截圖。

是那部分之前缺失的線稿。

“不是說很私密?”

楚重陽頓了頓。

“真給我看?”

陳深盯著楚重陽。

“那我們做個交易。”

“什麽交易?”

“我告訴你缺失的線稿。”

陳深的視線落在楚重陽的脖子上。

“你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呼吸會出問題。”

“不是呼吸出問題。”

楚重陽摸向自己的脖子,用手指向了自己的心。

“是這裏出了問題。”

她往後靠在床邊,盯著天花板上閃爍的燈思考了一會兒。

“行。”

“我先說。”

楚重陽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

“其實我殺過人。”

她說完後看陳深的表情,發現他依舊毫無波瀾。

好像什麽都不會讓他驚訝。

“我沒開玩笑。”

楚重陽笑起來,但是笑的時候眼睛卻發幹。

六年前的那場噩夢,終究不僅僅是夢。

“我們家有個禁閉室,每次考試不好的時候,我都會被林眉喊進去。”

楚重陽的聲音很低。

“禁閉室本來不在二樓,在家裏樓頂的房間裏,算是個小閣樓,一低頭往下看,會看到院子裏種滿的玫瑰花。”

那一次,她考試沒考好。

林眉把她鎖在閣樓裏,狀態很不好。

感覺像是為了什麽其他事情而焦躁。

“第二天,有個女人被林眉扔進閣樓裏,和我一起鎖著。”

楚重陽想起旗袍女人,手指突然一顫。

“她是我爸的情人,人挺好的,長得也很漂亮。”

旗袍女人和她在一起被關了三天,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是個失去自由的人,總是笑著,甚至還有心思問楚重陽出去以後要不要和她一起喝玫瑰茶。

“我挺喜歡她的。”

楚重陽仰頭。

“她和林眉嘴裏的形象不一樣,很溫柔,看起來不像是會破壞人家庭的人。”

旗袍女人的手上被套上了長長的鎖鏈,每次走動都會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

但是女人每次聽到這聲音都會笑。

楚重陽問她為什麽會笑。

她就回答說想起來一些曾經的事兒。

“那天晚上我睡著了...”

說到這兒,楚重陽的手猛得顫抖了一下。

陳深伸出手,握住楚重陽冰涼的左手。

楚重陽楞了楞,沒有抽出自己的手。

脖子比手更涼。

“我被爭執吵醒了,有人在我耳邊吵,吵得很大聲,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林眉和那個女人在爭吵。”

“旗袍女人說了很多刺激林眉的話,林眉失控了。”

林眉就像是發瘋一樣拉扯著女人的頭發往窗戶走,女人的身體被拉扯出去一半,她的雙手被鎖鏈給鉗制住,根本沒有辦法保持平衡。

林眉退回一旁,旁觀女人在窗臺上掙紮。

當時的楚重陽完全是出*於本能去救女人。

她拽住女人的鎖鏈往上拉。

力氣很小,但是女人掉出窗戶的身體慢慢被拉上來。

就在女人腳快要落回原地的那一瞬間,林眉走到楚重陽的身後。

“她把女人身上的鎖鏈拉起來,反過來繞在了我的脖子上。”

楚重陽唇色蒼白,整個人身體都在顫抖。

冰涼的觸覺附著在喉嚨處,像一圈又一圈鎖鏈,不斷地鎖緊。

“她...”

楚重陽想穩住聲音,但是聲音就是不斷顫抖。

陳深緊緊攥著楚重陽的左手,彎下腰把她攬進懷裏。

“沒事了。”

他拍了拍楚重陽的後背。

“都已經過去了。”

“不可能,這輩子都過不去...”

楚重陽眼神放空,聲音還在顫抖。

“我想抓住那個女人,但是脖子好疼,鎖鏈越來越緊,就像是蟒蛇不斷地纏住我的喉嚨,呼吸不過來,我松開了手,我拼命地想要扒開纏在我脖子上的鎖鏈,然後...”

林眉放手了。

鎖鏈自然而然地松開。

女人的身體就像是麻袋一樣往下墜落,“砰”得砸在地上。

當血蔓出來的時候,楚重陽才意識到生命有多薄弱。

“玫瑰都被染紅了...”

呼吸開始困難,楚重陽把頭埋在陳深背上,頓了頓,不想讓他發現自己哭了。

“林眉說...人是我殺的。”

如果不是她放手,女人就不會掉下去。

如果不是她怕疼,女人就不會死。

淚水越來越多,楚重陽哭得有點兒喘不過氣。

陳深抱著她的力道越來越緊,就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揉進懷裏。

“不是你的錯。”

他重覆著。

“不是你的錯。”

在陳深一遍又一遍的低語中,楚重陽逐漸找回來了理智。

靠啊。

又在陳深面前哭了。

還是上氣不接下氣的那種。

把自己的傷口挖出來給人看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就好像把靈魂從軀殼裏抽走。

緩了會兒,楚重陽不自在地從陳深的懷裏坐直身。

“再跟你說件恐怖的事兒。”

楚重陽勉強笑起來。

“上次我在你家看見的女人,就是這個女人。”

“沒死?”

“死了。”

楚重陽看向窗外。

“我看著她被裝進裹屍袋裏,一點一點被拉上拉鏈。”

“裹屍袋?”

陳深從手機裏翻出一張漫畫圖片。

頻幕上顯示一個像是睡袋一樣的東西,人形般大小。

“這種?”

“對...”

楚重陽看得眼睛一疼。

“你也見過?”

兩人互相看向對方,陳深慢慢皺起眉,他把漫畫頁面往上翻,直到翻到一張站在天臺上的圖。

是這個酒店。

楚重陽看到圖片的第一眼就認出了場景,就是剛剛陳深所在的那個天臺。

畫面上站著陳港和一個女人,爭吵著有關家產的事情。

‘我陳港不是你們趙家的工具,我想做什麽幹什麽你爸總是處處為難我,你也不支持我。’

‘我忍你夠久了,你們就是瞧不起我...’

‘我不管你為了我做過什麽,那是你的事情。’

畫面往*下翻,陳港的臉色越來越差,而站在他面前倚靠著天臺的女人也慢慢轉過身。

看到正臉畫面的那一剎那,楚重陽整個人定住。

接下來的畫面裏,陳港慢慢走近女人,手伸長,用力一推——

楚重陽翻回上一頁,不斷確認女人的長相。

“這是你媽媽?”

“嗯。”

陳深看向楚重陽。

“新聞裏說她是自殺的。”

“不是...”

楚重陽把手機上的圖片不斷放大。

“你媽媽是不是喜歡穿帶有玫瑰的旗袍?”

“嗯。”

“你媽媽有雙胞胎嗎?”

楚重陽猛然拽住陳深的衣服,臉色發白。

“沒有。”

這兩個字落下,天花板上的燈忽然熄滅,墻壁上的電子鐘顯得尤其清晰。

楚重陽說得很艱難。

“就是她,林眉帶回來的那個女人,就是趙玫...”

陳深和楚重陽兩個人對視著,仿佛都失去了動彈的能力。

而墻壁上的電子鐘開始猛烈地發出‘滴滴’聲,聲音大到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一樣。

隨著電子鐘而不斷震動的還有房間裏所有的電器,空調不斷打開又關上,燈亮起又熄滅,電視機開始閃動雪花。

楚重陽差點罵出臟話,過了幾秒後,房間才重新安靜下來。

而電視機則是完全亮起。

電視屏幕上出現一行字。

‘歡迎來到十九號房間,已為你訂閱漫畫《並行的太陽》。’

楚重陽和陳深站起身,窗外發出巨大的聲音。

夜色裏,天際上有個東西在慢慢移動。

楚重陽打開窗戶,帶著濕氣的風吹進來。

遠處的夜色裏,一張巨大的扉頁穿破天際,慢慢地往後翻。

雲霧之間,遮天避地。

整個世界好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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