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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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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營中,寒風呼嘯,吹得眾人的衣袍獵獵作響。

莫遠山話音剛落,又有兩位副將單膝跪地,也誓死請命。

那位脾氣暴躁的孫副將,也是其中之一。

孫副將聲大如雷:“將軍可讓末將打頭陣,萬一沖出去了,末將便直奔京城求援……萬一沒能沖出去,就當為下一位弟兄打掩護了!”

說罷,他爽朗一笑,豪氣幹雲。

葉乾看著眾人,面色緊繃,一一將人扶起。

葉乾低聲道:“你們都是我的左膀右臂,若不是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是萬萬不願你們去冒險的。”

他的目光掠過眾人,最終,在莫遠山面上停下。

“遠山,就你罷。”

莫遠山出身莫家,莫家在京城頗有人脈,而且他雖然年紀輕,但為人機靈,辦事穩妥。

他若能回京,應該比其他人要更合適些。

莫遠山拱手領命。

葉乾安排完突擊的事宜,便讓眾人散了,只留下了莫遠山。

“遠山,此去京城,路途艱險,萬一事情不如我們料想的那般,你萬不可沖動,一定要保全自己。”

這些話,葉乾沒有當著眾人的面說,就是擔心眾將在面對敵人的時候,還要瞻前顧後。

莫遠山聽了,有些不解,問:“將軍的意思是?”

葉乾輕嘆一聲,道:“你以為,自玉谷城發去京城的信,只有三封麽?”

莫遠山微怔,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除了將信送到宮中,我還發給了戶部、兵部,永王殿下則親筆寫給了信陽王……但這些信無一例外,都石沈大海。”葉乾眸色微頓,沈聲道:“要麽是被人截了,要麽……這些人,如今都不會與我們站在一處了。”

莫遠山心頭震動,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葉乾看了莫遠山一眼,他不過才十七八歲,這一趟便要擔負起玉谷城二十萬人的生死,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遠山,我與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這次的事情並非表面看起來那般簡單……朝堂上的波譎雲詭,比戰場上的刀光劍影更加可怕,很可能殺我們個措手不及。你就算能順利入京,也未必能求到援兵或者軍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真的如我所料,你便不要在京城逗留,立即離開,更不要回玉谷城,走得越遠越好。”

莫遠山不可置信地看著葉乾,顫聲問道:“若真的如將軍所說,那……玉谷城,豈不是成了大雲的棄子?”

葉乾沈著臉,沒有回答他。

但答案顯而易見。

莫遠山整個人猶如醍醐灌頂,頓時參悟了其中的來龍去脈。

他面色鄭重,聲音沈沈:“將軍放心,末將一定竭盡全力請來糧餉和援兵,將軍一定要在玉谷城等著末將!”

葉乾見他年少的臉上,滿是堅定和忠誠,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好,等你回來,一起喝酒。”

說罷,葉乾便轉身離開。

柵欄後的男孩,伸長了脖子,一直目送父親離去。

他的身影還是那麽高大,走起路來總是意氣風發,威風凜凜,但如今他的背上好似有千斤重擔,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男孩繞過籬笆,緩緩走了出來。

“莫大哥……”他小聲開口。

但這聲音仍然被莫遠山聽見了。

他有些意外,問:“小葉,你何時來的?”

男孩想了想,道:“剛剛來的……莫大哥,你要回京城了嗎?”

他眨眨眼,面上滿是純真與不舍。

莫遠山笑了下,蹲下來,平視他,低聲道:“是啊,不過這是個秘密,小葉不要告訴別人好不好?”

男孩乖巧地點了點頭,他笑著問:“莫大哥是要回去成親麽?我聽娘親說,等你回京城的時候,就要娶新娘子了,小葉也想看莫大哥娶新娘子啊……”

莫遠山一楞,隨即笑開,他耐心地解釋道:“莫大哥這次回去,不是為了成親……小葉不是肚子餓嗎?莫大哥回去找吃的,等我回來的時候,小葉就有好吃的了。”

男孩驚訝地瞪大了眼:“真的麽?”

莫遠山認真點頭。

半日之後,莫遠山便在眾人的掩護之下,沖出了城門,一路頭也不回地南下,奔赴京城。

自從莫遠山走後,男孩每日都數著手指頭,盼他回來。

男孩逢人便說:“莫大哥回來的時候,就有好吃的了!我們再等一等!”

可他沒有等來莫遠山,糧食卻改成三日發一次了,而且越來越少。

一開始發的糧食,還有粟米、肉類、蔬菜,後來慢慢變成玉米、土豆等食物,再後來,便只有硬邦邦的幹糧了。

母親幾乎不吃,都留給男孩,但他餓得胃疼,幹糧硬得像石頭一樣,吃也吃不下,又讓給母親。

在這種艱難的境地裏,許多人病了。

城內的醫館排起了長隊,但大夫們也束手無策,只能讓人回家將養著。

有些人本就體弱,挨不住餓,餓死的人便越來越多。

玉谷城的長街街頭,每日都要處理屍體。

百姓們圍在長街之上,看著自己曾經的親人、朋友、甚至陌生人化為灰燼,心中有說不出的絕望。

到了後來,大家都見怪不怪了,甚至於有人說:“如今這世道,死一個人還不如死一匹馬,至少能分而食之。”

與百姓們相比,士兵們一面挨餓,一面抵禦外敵,簡直苦不堪言。

男孩從沒覺得,日子居然如此漫長。

夜裏,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胃腹疼得睡不著,卻又不敢和母親說,母親這段時間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男孩不願再令她憂心。

許久之後,才聽到門簾響動,應該是父親回來了。

屏風外響起父親葉乾的聲音,壓得極低:“孩子睡了?”

葉夫人輕輕“嗯”了聲,道:“孩子胃腹疼了好幾日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葉乾嘆了口氣,道:“都怪我……讓你們留在京城便好了,也不會跟著我受罪……”

葉夫人卻道:“一家人本來就應該同氣連枝,夫君不要自責。”頓了頓,她柔聲道:“如今雖難,但咱們一家人好歹在一起,我很知足了。”

葉乾深深看了葉夫人一眼,心頭悵然,擁上她的肩頭,道:“夫人……如今的情況,只怕不樂觀。”

葉夫人微怔,看向葉乾,低聲問:“遠山還未回來麽?”

莫遠山已經走了七八日了,應該已經足夠打個來回。

葉乾微微頷首。

莫遠山自從走後,也與他斷了聯絡,如今於葉乾也不知道,莫遠山到底有沒有平安到達京城。

“夫人,若遠山能帶回援兵和軍糧還好,如若不然,這樣下去,只怕玉谷城撐不過十日了。”

如今城外戰火紛飛,城內因為缺糧、疾病蔓延也是一片混亂,玄寧軍還得撥出一部分人,去維持城內的秩序,士兵們疲憊不已,許多人都已經熬到了極限。

葉夫人不可置信地看著葉乾,低聲問:“可永王殿下也在城裏啊,難道……朝廷連他都不管了嗎?他可是皇上最重視的兒子啊……”

葉乾神色黯然,他低聲道:“永王殿下同我說,京城中必然失控了,不然皇上不可能放任玉谷城瀕危而不管……說不定,這次的事,就是沖永王殿下來的。”

葉夫人心中一驚,面色煞白。

葉乾的心裏也十分沈重,歷朝歷代都有黨爭,但以犧牲數十萬百姓、士兵性命為代價的,當真是聞所未聞。

可對於他來說,朝廷是馳援也好,放任不理也罷,守護城池、守護百姓,都是玄寧軍的使命和責任。

“夫君……”葉夫人心中忐忑,喃喃出聲:“無論怎樣,我們都陪著你一起。”

葉夫人了解葉乾的抱負,也清楚葉乾的為人,他只怕早就做好了與玉谷城共存亡的準備……這也是她最心疼的地方,明知道這玉谷城很可能淪為黨爭的犧牲品,還要奮不顧身地往火坑裏跳,守護這一城手無寸鐵的百姓。

葉乾沈聲道:“若城破了,你們不要管我,一定要逃出去。”

葉夫人渾身顫抖,眼淚簌簌而落。

葉乾見到妻子落淚,也十分心疼,他這一輩子,無愧於國家,無愧於百姓,卻唯獨對不起妻兒。

葉乾心中悲涼,他緊緊擁住葉夫人,葉夫人肩頭微聳,卻不敢哭出聲來,怕吵到年僅七歲的孩子。

男孩躺在屏風後面的床榻上,他胃疼得縮成一團,一直睜著眼睛。

一家三口,各有各的隱忍和無奈,卻仍然小心翼翼地維持眼下的寧靜,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相聚,格外值得珍惜。

男孩不知過了多久才睡著,他只覺得自己渾渾噩噩的,十分困頓,睡不熟,又醒不過來。

忽然之間,他感覺身子顛簸,每移動一下,胃腹的疼痛都在加劇,他緩緩睜開眼,卻發現自己伏在母親肩頭。

瘦弱的葉夫人穿著一身男裝,死死抱著男孩,沿著街邊小路,踉蹌狂奔。

一刻鐘前,士兵來報,永王殿下站在城頭,與眾將士們共同迎敵,直至戰到最後一刻,力竭而亡。

葉將軍在城下領兵作戰,以一敵百,如今生死不明。

男孩頓時明白過來——玉谷城,破了。

葉夫人餓得頭昏眼花,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依舊咬牙前行,她已經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去找自己的夫君,她按照葉乾所說的,如果城破了,一定要第一時間逃出玉谷城,向南走,走得越遠越好。

他們的護衛死的死,傷的傷,沒有人跟上來。

唯獨侍女小芬,拎著一個包袱,手持一把匕首,一直跟在葉夫人身後,滿臉驚恐地四處張望。

長街上到處是屍體,有戰死的,也有餓死的,鮮血徐徐綻放,如地獄開在人間的花,不斷吞噬著生命,這腐爛、血腥的味道,引來幾只禿鷲,它們盤旋在玉谷城上空,久久不散,仿佛地面上有極致的美味,等待它們享用。

北戎的鐵騎長驅直入,他們仿佛牧羊一般,以驅趕百姓為樂,長街上到處是逃命的百姓,北戎人見到男人就殺,見到女人就瘋狂宣洩、甚至抓回營地,一時之間,這座豐收之城,變成了人間煉獄。

城門處被北戎控制了,他們逃不出去,葉夫人便只能帶著男孩和小芬,逃到一條隱秘的巷子裏。

他們慌不擇路地闖進一間民宅,小芬嚇得尖叫一聲,院子裏躺了好幾具屍體,個個瘦骨嶙峋,宛如骷髏一般,應該餓死多時了。

男孩一看,胃腹抽搐起來,忍不住幹嘔。

葉夫人卻顧不得那麽多了,帶著男孩便躲了進去。

他們沒有水,也沒有食物,男孩的身體本就虛弱,在民宅裏躲了一天,已經奄奄一息,葉夫人焦急萬分,小芬一咬牙,道:“夫人,您帶著公子躲好,小芬去去就來!”

“小芬!小芬!”葉夫人抱著男孩,無力阻止小芬,只餘下滿腔不安。

半日之後,小芬衣衫襤褸地回來了,懷裏揣著兩個臟兮兮的饅頭。

“夫人,快給公子吃點兒罷!”小芬手指顫抖地將饅頭遞過來,笑得十分勉強。

葉夫人深深看了小芬一眼,她不過是個十四五的小姑娘,一雙大眼睛清澈又明亮,圓圓的臉上,稚氣未脫,脖子上滿是駭人的紅痕。

小芬攏了攏衣襟,憨厚地笑了下:“公子吃飽的話,應該就會沒事了。”

葉夫人心頭,仿佛被猛地抽了一下,生疼。

葉夫人只拿了一個饅頭,餘下的那個留給了小芬。

男孩見到了白饅頭,也強撐著精神張口,咬下一塊,便又將饅頭推給葉夫人:“娘親也吃。”

葉夫人搖了搖頭,她忍著心酸,轉頭問小芬:“你家中還有什麽人?”

小芬擦了擦滿是汙穢的臉,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饅頭,卻沒有舍得吃。

“爹娘還在京城,他們只有我一個女兒……”

葉夫人眼圈紅了,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低聲道:“小芬,苦了你了。”

說罷,葉夫人垂眸,對男孩道:“你要記著小芬姐姐,她對我們有恩……未來,若你有能力,一定要好好報答她,記住了嗎?”

男孩懵懂地點了點頭,他將小芬這雙清澈的大眼睛,牢牢記在了心裏。

在這段混亂的時期,三人便在這破落的宅院裏相依為命。

小芬每日都出去打探消息,但是一直沒有打聽到葉乾的下落。

如今的玉谷城一片混亂,有北戎軍隊,有民間零散的義軍,還有朝廷派來的軍隊——他們以新太子的名義,來緝拿守城不力的將士們,收覆北疆失地。

葉夫人心中著急,想親自出門去找葉乾,但小芬卻死活不讓她去。

“夫人,現在外面亂得很!那些京城來的軍隊,他們好像在抓玄寧軍的軍官和家眷,您和公子可千萬不能落到他們手裏!”

葉夫人悵然道:“在玉谷城最需要支援的時候,他們冷眼旁觀;如今城破了,卻要來興師問罪,坐享其成?這世間哪有這般道理!?”

北戎雖然入了城,但主力軍隊的最強戰力已經被消磨了大半,如今朝廷派個幾萬人馬過來,輕輕松松便能收覆玉谷城。

兩人正說著,外面卻傳來一陣聲響,葉夫人和小芬一驚,急忙躲進地窖裏。

而地窖的門只能從外面關上,不然會暴露行蹤,葉夫人便道:“小芬,你快帶著公子進去!”

小芬搖搖頭,道:“不不!夫人您進去,快!”

男孩害怕地抱緊母親,整個人瑟瑟發抖。

小芬不由分說地將葉夫人和男孩推進地窖,葉夫人焦急萬分,連連喚她:“小芬!你……”

小芬找來一個大木箱,擋在地窖門口,她隔著地板,低聲道:“夫人!小芬自八歲開始跟著您,您教小芬讀書明禮,對小芬恩重如山,可小芬不能再伺候您了……您和公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說罷,她沒等葉夫人回應,便跑了出去。

葉夫人抱著男孩,心急如焚,卻又頂不開上面的箱子。

這地窖裏黑漆漆的,一絲光線也無,男孩十分害怕,緊緊抱著葉夫人的脖子:“娘親……”

葉夫人一把捂住他的嘴,聲音極低,幾乎貼著他的耳朵:“千萬別出聲……”

外面一陣淩亂的腳步,就踏在地窖的上面。

轟轟隆隆的,仿佛踩在人心上。

葉夫人抱著兒子,心驚膽戰地,一動不敢動。

外面依稀還有小芬的聲音。

“大人,我不知道啊,夫人早就丟下我逃了……”

那穿飛魚服的男子,見問不出什麽來,便一腳踏在小芬身上,又連著刺了兩刀。

小芬頹然倒地,不慎撞到了木箱,露出一條地窖的縫隙。

光線射進地窖,男孩驚恐之餘,順著縫隙看去,只見那殺死小芬的男子,身著緋紅飛魚服,腳踏金絲黑靴,他一身戾氣,左臉上有極其駭人的疤痕。

他冷冷道:“給我搜!不能有任何漏網之魚!”

有錦衣衛來報:“龐大人,已經搜過了,確實沒有發現葉夫人母子。”

龐鑫氣急敗壞,道:“去別處看看!我就不信他們能逃出去!”

葉夫人和男孩緊緊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小芬的血跡,順著地縫流了下來,滴滴答答的,仿佛索命的音階,一室血腥,氣味濃得化不開。

男孩有些反胃,先是幹嘔了幾次,然後開始劇烈地抽疼起來。

葉夫人抱著他,絕望至極。

地窖的門打不開,可就算打開了,他們又能去哪兒呢?

索性這地窖裏還存了半缸水,他們便靠著這一點水,苦苦熬著。

不知過了幾天,地窖上面,再次發出了聲響。

男孩已經暈了過去,而葉夫人還艱難地支撐著,她心頭一緊,下意識抱緊兒子。

“夫人!小葉!你們在嗎?”

一個熟悉的少年聲響起,葉夫人一楞,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下一刻,上面的木箱被人推開,地窖門把松動,蓋板被打開了,一束光射入地窖,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葉夫人有一瞬間的恍惚,外面的人卻喜極而泣:“夫人!我是遠山啊!我回來了!”

莫遠山聲音顫抖,卻充滿了激動,葉夫人又累又餓又驚恐,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莫遠山連忙跳下來,從她手中接過男孩,探了探他的鼻息。

雖然微弱,卻總算還活著。

莫遠山鼻子一酸,將孩子背起來,他輕得仿佛只餘下一副骨架了,令人心疼。

“夫人,我找到了幾名活下來的同僚,這幾日一直在城裏搜尋您和公子的下落,終於找到你們了!”

葉夫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流著淚點頭,她擔驚受怕太久了。

莫遠山背著男孩,帶著葉夫人出了地窖。

小芬的屍首就在旁邊,還睜著眼睛,滿臉恐懼。

葉夫人潸然淚下,心頭大慟,伸手為她合上眼,才跟著莫遠山出去。

長街上依舊混亂不堪。

“夫人,咱們走小路去城門,到了那裏,有人接應咱們。”

莫遠山帶著葉夫人,在城裏七拐八拐,繞過了所有的崗哨。

這一路上,葉夫人看到許多懸賞捉拿永王餘孽、葉乾同黨的告示,她心頭仿佛被冷水潑過,涼得發抖。

他們慎之又慎,走了許久,終於來到了城門附近。

兩個乞丐模樣打扮的男子走了過來,葉夫人定睛一看,有些意外:“怎麽是你們?”

他們是葉乾的近衛,與葉夫人也算熟識。

兩人在城裏逗留了許久,將情況都摸清了,其中一人低聲道:“夫人,屬下已經買通了城門的守衛,等會城門換班之時,我們就能出去了……”

莫遠山也道:“如今端王上位,正在排除異己,咱們務必小心。”

葉夫人點了點頭,她連忙問道:“將軍呢?你們可有見到他?”

自城破那一日開始,葉夫人便帶著孩子逃亡,都沒有機會去找葉乾。

兩名近衛一聽,頓時面色僵住,不知道如何開口。

其中一人,忍不住目光向城門瞟了一眼,又急忙收回。

葉夫人微怔,她下意識回頭,向玉谷城的城門方向看去。

下一刻,她渾身恍若雷擊,頹然跌坐在地上。

這聲響嚇醒了昏睡的男孩,他趴在莫遠山背上,茫然地張開了眼,定睛一看——

不遠處的城樓上,懸著一顆人頭。

這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父親,葉乾。

男孩呆呆的看著,他渾身顫抖,冷汗直流,胃腹劇烈疼痛起來,恍如被火烤,被刀割,被針刺。

他突然“哇”地一聲,嘔出一口血來。

……

夜嶼血氣上湧,喉間腥甜,沖破混沌的夢境,陡然睜開了眼。

他還沒從恐懼中回過神來,便看到了一雙宛如明月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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