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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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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星垂山野。

孩子們吃完了餃子,一個個面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阿牟娘給他擦了擦嘴,將他抱下了凳子,她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小米,小米的小嘴也油乎乎的,阿牟娘溫柔一笑,掏出一方幹凈的帕子,又幫小米擦了擦。

大孩子們自覺開始收拾碗筷,小米則懂事地領了阿牟,往旁邊走。

“哥哥你小心啊,前面有石頭,別摔著啦……”

阿牟點點頭:“嗯!妹妹放心……”

在這難民村裏,孩子們之間,互幫互助已經成了習慣。

冬洪抱出了提前準備好的爆竹和煙花,他笑呵呵道:“大人,董姑娘,咱們要不也放一下爆竹,熱鬧熱鬧罷!”

夜嶼看向舒甜,舒甜一笑:“好,有勞冬洪大哥。”

冬洪忙道客氣。

舒甜讓孩子們站到一旁,輕聲囑咐他們,不可靠近。

然後,冬洪將煙花搬到了院落中央。

引線一點, “嘭”地一聲,煙花便從筒中一飛沖天,沖上夜空之後,綻放成千萬點星火,五彩繽紛,絢爛無比。

“哇!”

“真漂亮啊!”

“好大的一朵花!”

“那是煙花,不是普通的花!”

孩子們驚呼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天上的煙花。

阿牟看不見,心中有些失落,卻忽然感覺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

小米聲音輕輕的:“哥哥,我說給你聽吧……現在的煙花,中間是紅色的,邊上是白色的……啊,又變成黃色了!它怎麽會變呢!?”

阿牟茫然地睜著眼,認認真真地聽著,腦海中,也想象出了那美好的煙花盛景。

舒甜站在孩子們後面,眼含笑意,眺望遙遠的煙花,嘴角微勾。

忽然,她感覺腰間一暖,側目看去,夜嶼俊朗的側臉,近在咫尺。

夜嶼從背後,輕輕環抱住她。

他目光也望向夜空裏盛放的煙花,哪怕只是一時璀璨,也是真真切切的活過了。

煙花過後,天色已晚,眾人依依惜別。

夜嶼和舒甜登上馬車,孩子們還不肯回院子,非要目送他們離開才罷休。

舒甜坐在車裏,目光落到夜嶼身上,清淺一笑:“今天很開心。”

夜嶼唇角微牽,她開心就好。

舒甜又道:“我發現大人……很會逗人開心。”

夜嶼挑了挑眉:“是麽?”

他自知冷漠,不似別的男子口若懸河、舌燦蓮花,能將姑娘哄得服服帖帖。

她不嫌他沈默無趣,已經很好了。

舒甜笑起來,道:“大人每次送我的禮物,我都很喜歡……那本菜譜,我看了無數遍;白玉耳環也很精巧;令牌還能大殺四方……”

夜嶼輕咳了下:“令牌不算。”

“大人安排的出行,也令人開心,無論是下江南,還是去北疆,又或者短途出游……大人總是很顧忌我的感受。”她聲音嬌軟,笑意盈盈。

夜嶼擡眸看她,忽然笑著開口:“可有獎勵?”

舒甜微楞,面色一紅。

“那你閉上眼。”

夜嶼一笑,聽她的話,閉上眼睛。

舒甜凝視他一瞬,他睫毛纖長,鼻梁高挺,五官如刻,在月色下顯得格外俊朗。

她伸出手,輕輕捧著他的臉頰,湊近了些,花朵一樣的唇,在他唇上輕啄一下,便離開了。

這一啄,卻好像觸動了某種機關,夜嶼一手攬住她腰肢,一手伸向她後頸,唇貼上她的,熾熱無比。

舒甜瞪大了眼……她感覺自己好像在玩火***。

她虛虛摟著他背脊,整個人軟倒在夜嶼懷中,他還在掠奪她的芬芳,不給她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

他已經忍了很久了,是從那個甜甜的餃子開始的。

這是另一種陌生的饑餓感,以前從未出現過,可最近卻頻繁地擾亂他的心神。

兩人氣息纏綿,抵頜相就,整個馬車裏,都是甜絲絲的味道。

馬車終於駛入了城南。

舒甜撩起車簾,看向窗外。

寒冬臘月,街上行人稀少,天上又開始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

舒甜放下車簾,對冬洪道:“冬洪大哥,一會有勞你將馬車停在長寧街街口,我自己走進去便好。”

冬洪應了一聲,繼續駕車。

夜嶼看向舒甜,她唇瓣發紅,嬌美可人。

“我送你。”

舒甜搖頭,低聲道:“大人早些回去罷,路不遠,我可以自己進去。”

“那你在前面走,我跟著。”

這麽晚了,那條巷子雖然不長,但是路燈幽暗,他有些不放心。

舒甜拗不過他,只得紅著臉點了點頭。

馬車緩緩在長寧街街口停下。

冬洪拉好韁繩,低聲道:“董姑娘,到了。”

舒甜連忙應聲。

她和夜嶼一齊下了車,肩並著肩,往巷子裏走。

兩人都沒有帶傘,細小的雪花,自蒼穹而落,漫天飛舞。

兩人沈默地向前走。

舒甜頭埋得低低的,方才馬車裏的悸動,還未散去,她不敢看他。

夜嶼的餘光,卻一直沒有離開舒甜,他面帶笑意,輕輕牽起她的手。

她的手離了暖爐,就變得冰涼,而他只要用了膳,便能溫暖不少,此時,恰好互補。

兩人手牽著手,深一步,淺一步地往巷子深處走。

雪花飛到夜嶼的大氅上,舒甜的發髻上,唯美冰涼。

“我像不像一個白頭發的老婆婆?”舒甜笑著問。

夜嶼低笑,搖頭。

她就算老了,也會是最好看的老婆婆。

夜嶼伸手,為她拂去發上的雪花,動作十分輕柔。

舒甜擡眸,兩人相視一笑。

兩人繼續往前,舒甜不經意擡頭,卻看到前方幽暗的燈籠下,佇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蕭瑟至極,他拄著拐杖,戴著氈帽,獨立於風雪之中。

舒甜一楞,面色頓住。

“爹爹。”舒甜下意識開口。

董松面色鐵青,方才夜嶼和舒甜的互動,他已經盡收眼底。

舒甜看了夜嶼一眼,夜嶼無奈地笑笑,松開她的手。

“去罷。”

夜嶼知她為難。

舒甜抿唇一瞬,她重新牽起夜嶼的手,拉著他走到董松面前。

舒甜深吸一口氣,擡眸,直視董松的眼睛:沈聲道:“爹爹……這便是我的心上人,錦衣衛指揮使,夜嶼大人。”

夜嶼心中一動,看向舒甜,她語氣堅定,目光誠懇,緊緊握住他的手,不肯放開。

董松身形微頓,拐杖駐地,敲得梆梆響:“胡鬧!爹爹跟你說過多少次……你!”

錦衣衛是他心中大忌,若不是錦衣衛,他這輩子不會落得如此境地。

董松看了夜嶼一眼,眼中憤恨,卻也不敢多說什麽,他冷冷道:“指揮使大人位高權重,豈是我們這種小門小戶高攀得起的?舒甜,你一個姑娘家,要懂得分寸才是。”

說罷,便伸手拉住舒甜:“跟爹爹回去!”

舒甜面色微繃,道:“爹爹,夜嶼大人不是那樣的人,他從未嫌棄女兒身份低微……”

兩人在門口的爭執,被劉氏聽見了,她心急火燎地趕了出來,一眼看見夜嶼,頓時楞住。

片刻過後,她才想起來,這便是曾經來他們院子用過膳的錦衣衛!

劉氏面上緊張,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董松氣得一拍大門:“怎麽回事!?你女兒都快叫錦衣衛拐走了,你還蒙在鼓裏呢!咳咳咳……”

他氣得站立不穩,若不是拄著拐杖,只怕要摔了。

舒甜嚇得連忙扶住他:“爹爹,您先別生氣,聽我慢慢說……”

劉氏也趕忙過來扶住董松:“老爺,你才大病初愈,也別再傷著身子了!”她又看向舒甜:“甜甜……你爹的身子要緊!”

舒甜明白劉氏的意思,但既然被他們撞破了,她也不想再瞞著他們。

舒甜思索片刻,對夜嶼道:“大人……你先回去罷,這邊的事……我會處理好的。”

她眸色中含著一絲擔憂,夜嶼凝視她一瞬,低聲道:“不可委屈自己。”

他知道,此時若自己摻和進來,只怕會讓舒甜更加為難。

夜嶼退了一步,不再言語。

舒甜匆匆看他一眼,劉氏就立即關上了門。

母女倆將董松扶回了廳堂。

夜嶼站在門外,心中有些許擔憂,他縱身一躍,落到了院內,無聲走到廳堂門外。

董松坐在廳堂裏,他面有隱怒,看向舒甜,肅然問道:“你與他這樣……多久了?”

舒甜楞了楞,低聲:“不到兩月。”

董松嘴角繃著,冷然吐出幾個字:“與他做個了斷罷。”

舒甜微怔,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董松。

“請爹爹恕女兒不能從命。”

董松氣結:“你這孩子!”他敲了敲拐杖,怒道:“你以為你大了,我便不能教訓你了嗎?”

舒甜擡眸,與董松對視,她一字一句問道:“女兒敢問爹爹,為何不能和夜嶼大人在一起?”

董松怒不可遏:“錦衣衛就是暴君的一條狗!他們殘害忠良,草菅人命,人人得而誅之!你從小到大,我們是怎麽教導你的,你怎能與這樣的人為伍?”

舒甜抿了抿唇,道:“若夜嶼大人是這樣的人,我自然不會與他交心。”她毫不畏懼地直視董松:“可他不是。”

“他勇敢,善良,武藝高強,心懷天下。他默默接濟一群孤苦伶仃的孩子;為了救一位孩子的父親,親自闖入龍潭虎穴;在危險面前,他永遠都擋在我前面……他不畏人言,執守本心,就連爹爹的病,都是他找人來醫治的……”

她沒說出一句,董松的面色便難看上幾分,最後一句說完,董松已經怒發沖冠,若不是雙腿無力,他只怕要氣得站起來。

他怒斥道:“誰要他來醫治了!?我董松這輩子,都與錦衣衛不共戴天!”

舒甜被嚇得一楞,她從未見過董松如此情狀,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劉氏見了舒甜這副樣子,忍不住勸道:“甜甜,爹娘都是為了你好,趁著你們接觸時日尚淺,趕緊斷了罷……”

董松看了舒甜一眼,她咬唇不語,怔怔看著自己,傷心又氣惱。

董松態度強硬:“你若是不與他一刀兩斷,就不要做我董松的女兒了!我不要這般是非不分的女兒!”

“爹爹……”

舒甜心中委屈,她想過董松和劉氏會反對她和夜嶼的事,卻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這般不講道理。

舒甜的眼淚奪眶而出,小聲啜泣。

廳堂內,兩方僵持著。

廳堂外,夜嶼隔著窗戶,看見舒甜跪在地上,肩頭微聳,心裏像被細密的針尖紮過,疼痛不已。

“啪”地一聲,廳堂門被踢開。

董松赫然擡頭,只見夜嶼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董松指著他:“你、你怎麽還沒走!”

夜嶼幾步上前,扶起舒甜,她哭得腿都軟了,一張臉梨花帶雨,夜嶼伸手,拂去她的淚水。

董松見他們二人當著自己的面都如此親密,氣得火冒三丈:“錦衣衛就可以私闖民宅嗎?還有沒有王法了!?”

劉氏連忙拉住他,低聲提醒:“老爺!你冷靜一些,咱們得罪不起……”

夜嶼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滿眼凝視舒甜,先為她擦幹了眼淚,又低聲安慰她:“你先回臥房休息一會,這裏交給我。”

舒甜一楞,她搖頭:“大人,你還是回去罷……你在這裏,爹爹會更生氣……”

她也不想他受斥責。

夜嶼一笑:“相信我,不會出事的。”

他眼神堅定,手指溫暖,將舒甜送出了門。

舒甜一步三回頭地看他,夜嶼輕輕關上了廳堂的門。

董松有些疑惑,語氣不善:“指揮使大人這是什麽意思?想逼我們夫婦就範!?”

夜嶼淡笑了下,徐徐出聲:“陳師傅,劉嬤嬤,久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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