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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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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深夜,拱門前寒風呼嘯,舒甜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夜嶼長眉微蹙,解下身上的披風,套在她身上。

“大人,不用啦,我這就回去收拾行裝了。”後廚裏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下她了,舒甜也想早日回去,和父母團聚。

夜嶼沒有回答,卻問道:“你今日用膳了麽?”

舒甜一楞,點點頭:“簡單用了些,已經不餓了。”

這是夜嶼第一次問她是否用膳,倒是有些稀奇。

他凝視她一瞬,低聲道:“那我送你回去罷。”

語氣清清淡淡,聽不出一絲情緒。

舒甜笑道:“好,那大人等我一會兒。”

夜嶼依舊立在原處等她。

過了不久,舒甜便拎著包袱出來了。

“我們走罷。”她笑得眉眼彎彎,夜嶼低低應了一聲,順勢接過她手中的包袱,兩人一起向前走。

走到錦衣衛指揮司門口時,卻見有個人站在這兒,似乎在等他們。

“莫大哥?”舒甜驚喜出聲,她這才想起來,既然所有的百戶都要來京城集議,那他肯定也不例外了。

莫遠山笑著點頭:“董姑娘,好久不見了。”

“莫大哥今晚也來參加年宴了罷?感覺如何?”

“今夜的年宴氣氛很好,菜式也非常好吃,百戶們都在說,如果能每一季,集會一次就好了。”

舒甜一笑:“多謝莫大哥誇獎,我今年也是第一次和大夥兒一起辦年宴,如果有招呼不周的地方,還望多包涵。”

“董姑娘太謙虛了……我已經許久沒有參與過這般熱鬧的集會了,上一次,還是十幾年前。”

夜嶼靜靜聽著。

他和莫遠山,有著共同的回憶……那些爽朗的將士們,每當打了勝仗,也會聚在一起把酒言歡,開懷暢飲。

軍營裏篝火烈烈,將士們豪氣幹雲,忠肝義膽,發誓要死守北疆,保國安寧。

他們做到了。

夜嶼一言不發,與莫遠山對視一眼。

莫遠山收起了心中的悵然,淡笑一下:“總之……多謝董姑娘,讓我重溫了一把當年的感覺。”

他說得沒頭沒尾,舒甜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沒有多問,只笑著點頭。

莫遠山走後,夜嶼帶舒甜上了馬車。

冬洪一見兩人,憨厚一笑,問:“大人,現在回都督府嗎?”

夜嶼沈吟片刻,低聲:“去長寧街。”

舒甜的家在長寧街。

冬洪楞了下,連忙應聲,揚起了馬鞭。

夜嶼和舒甜靜靜坐在車內,馬車緩緩行駛出錦衣衛指揮司門前大街。

深夜的街道十分寂靜,唯有車輪滾滾的聲音,一道道傳入耳中。

月光透過車窗,像水一樣流進來。

舒甜面容沈靜,語氣輕柔:“大人在想什麽?”

每當臨近春節,他便不自覺地心情沈重,記憶好似一塊大石,壓在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來。

夜嶼不想讓她擔心,只淡聲道:“沒什麽。”

舒甜湊近了些,凝視他:“那大人為何皺眉?”

夜嶼微怔,下意識斂了思緒,面色放松了幾分,問:“年休,你打算幹些什麽?”

年休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

舒甜想了想,道:“我會在家照顧父親,陪陪娘親……還要準備些過年的東西,有空的話再去看看難民村的孩子們。”

她的生活一向簡單又充實,完全不會讓自己閑下來。

夜嶼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眸光微垂。

“對了。”舒甜似乎想起了什麽,一本正經道:“還有一件重要的事。”

“嗯?”

舒甜坐得近了些,伸手挽上夜嶼的胳膊,輕輕道:“我每日都會想大人的。”

夜嶼眸色一滯,轉頭看她。

舒甜的眼睛清澈見底,好似一汪清泉,總能洗去他心中陰霾。

夜嶼嘴角牽了牽,她不會騙他的。

舒甜將腦袋靠上他的肩膀,問他:“那大人,會想我麽?”

四目相對,她眼含笑意,他眸光清淡。

夜嶼沈默一瞬,點頭。

其實他已經開始了。

舒甜嗔他一眼,眨了眨眼:“既然大人想我,為何不告訴我呢?”

夜嶼楞了下,他從未想過將這些話告訴她。

舒甜松開他手臂,坐直了些,口氣嬌蠻:“之前在雪地裏,也是我對大人表露心跡……大人從未表達過對我的感覺,今日想來,真是不太公平。”

夜嶼看了她一眼,她輕瞪著他,紅唇微翹,眼中卻是撒嬌的笑意。

夜嶼輕咳一聲,他實在不善於說這些……也不該說。

他總是陷入她的溫柔裏,但卻不想她對他太過投入。

他深知自己的結局是什麽。

能和她相伴一段時日,已經十分滿足,他不能太自私了。

只盼著未來,自己的離去不要給她造成太大的傷害。

夜嶼沈默。

舒甜回眸看他,他眼睫微垂,薄唇微抿,面色還有幾分冷肅。

舒甜忽然輕輕笑起來。

“我知道了。”她凝視夜嶼,小聲道:“因為大人沒有聽過情話,所以也不會說,是不是?”

夜嶼怔然看著她。

“那我先說給大人聽,大人好好學學。”

說罷,舒甜身子轉向他,伸出玉臂,輕輕環上他的脖頸,一字一句道:“舒甜心裏有大人,每一刻,都想見到大人……我喜歡與大人待在一起。”

她吐氣如蘭,笑容明朗,如此嬌媚。

舒甜說完,還調皮地眨眨眼:“大人學會了嗎?”

她知道他心中有結,並不逼他,只是想讓他逐漸敞開心扉,活得更輕松些。

夜嶼眸色加深,心底情緒湧動,一目不錯地盯著她,仿佛在極力隱忍。

舒甜見他神色有些奇怪,低聲問道:“大人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說罷,她伸出一只手,下意識探向他的胃部,手軟的手指輕觸到他的胃。

夜嶼心底一顫。

似有什麽禁錮被沖破一般,夜嶼一把攬住舒甜,舒甜一聲驚呼還未出口,便被他封住了唇。

微涼的薄唇帶著酒香,與平日的淺嘗輒止不同,強勢又霸道,撬開芬芳的唇瓣,長驅直入。

欲,若疾風驟雨,席卷而來。

舒甜大腦一空。

他將她抵到車壁上,舒甜坐立不穩,一陣天旋地轉,兩人又滾到了馬車鋪地的茵褥上。

夜嶼情難自禁。

他總想著要與她保持距離,卻一次次被打打破,她有時候就像一根柔軟的羽毛,輕飄飄地縈繞在他心頭,撩人而不自知。

兩人氣息潺潺,唇齒相接,抵頜相依。

舒甜漆黑的長發,鋪散開來。

她眼尾微紅,面若桃花,手臂虛虛搭在他肩頭,一顆心跳得極快。

車廂內氣溫驟然升高,馬車時不時震蕩一下,加重了這份不為人知的情愫。

夜嶼肌膚滾燙,細密的汗水自額頭滲出,他緊緊抱著懷中人,仿佛抱著一塊溫軟的暖玉,幽香陣陣。

身體裏的饑餓感被喚醒,讓人忍不住想索取更多。

“大人……”

話音一落,她才驚覺自己的聲音,軟得不成樣子。

熾熱的吻落在她額頭,鼻尖,面頰,鎖骨,激起滾滾戰栗。

舒甜領口微散,露出鎖骨下方一小片雪白肌膚,香氣絲絲縷縷,令人意亂情迷。

夜嶼不經意看去,目光一頓。

月光如銀,照得十分鮮明,白玉般的肌膚上,有一個不起眼的胎記,好似一縷小小火焰,讓晶瑩剔透的肌膚,散發出別樣的美麗。

夜嶼神情震動,不可思議地盯著舒甜,情熱的沖動陡然褪去,親密的互動戛然而止。

夜嶼撫上胎記,排除了疤痕的可能,他聲音微啞:“這是哪裏來的?”

舒甜神情懵懂,小聲道:“我出生便有了……”

“你確定?”夜嶼神情認真,眼中欲色還未完全消去,又染上了幾分擔憂。

“我確定……我娘是這麽說的。”

夜嶼神情覆雜,依舊盯著她的胎記看。

舒甜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拉了拉衣襟,紅著臉提醒:“大人……”

夜嶼回過神,坐起身來。

“抱歉。”

他手指顫了顫,無聲握緊,面上不表。

舒甜也緩緩坐起來,小聲道:“我又沒生你的氣。”

她低頭整理衣襟,夜嶼卻忽然傾身而來,將她摟入懷中。

舒甜一怔。

這擁抱沒了方才的沖動,只有溫暖與寧靜。

舒甜心頭微動:“大人?”

“別動……讓我好好抱一抱。”

夜嶼的語氣透著深深的疲憊,還有種莫名的疼惜,他溫柔地將舒甜按在懷裏,下巴抵上她的發頂,閉上眼。

年宴過後,年休便正式開始了。

從各地聚集到京城的官員們逐漸散去,京城裏的秩序也逐漸恢覆,大街上開始張燈結彩,四處都是紅彤彤的燈籠,不少鋪面都開始賣起了年貨,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寧王以京城美食豐富為由,留了下來,皇帝最近都未臨朝,便也懶得管他。

其他官員們,借著年節的走動,私相授受的不少,錦衣衛指揮司雖然開始年休了,但探子的情報未停,夜嶼、吳僉事和幾位千戶,每隔幾日,便會到錦衣衛指揮司聚首。

民間自有民間的熱鬧,但皇宮裏的氣氛,卻異常沈重。

“啪”的一聲,皇帝的寢宮中,發出了瓷盞摔碎的聲音。

“滾!”皇帝厲聲吼道。

麗妃嚇得半死,腿腳一軟,差點跌倒在摔碎的瓷片上,宮女連忙將她扶起來,踉踉蹌蹌出了寢宮。

麗妃臉色慘白,快步走出宮院,手不住地拍著心口,道:“嚇死本宮了……若不是皇後娘娘有命,本宮才不來這鬼地方!”

宮女連忙提醒道:“娘娘慎言!”

麗妃強壓住內心的恐懼,加快了離開的步伐,華麗的宮裝隨風擺動,仿佛落荒而逃。

柳公公站在宮院拐角處,面無表情地看著麗妃離開。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小太監,問:“皇上今日用膳了麽?”

小太監搖搖頭:“皇上方才又打翻了飯菜,今日已經是第三次了。”

宮女太監送了兩次,麗妃在皇後的授意下,又送了一次。

皇帝心情好時,尚能正常寵幸妃嬪,但如今他性子暴躁,經常無緣無故便將人趕出去,現在已經沒有後妃願意主動來請安了。

皇後便指定了幾位妃子,輪流來探望皇帝。

小太監負責守門,每一日都看到娘娘們一臉笑意地進去,然後被暴怒的皇帝趕出來,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柳公公面色冷漠,思量片刻,道:“你退下罷。”

小太監連忙應聲退下。

柳公公走到寢宮門前,遲疑了片刻,緩緩推門入內。

皇帝自從被行刺之後,就喜怒無常,頻繁地做噩夢,還吃不下東西,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兩個眼圈凹陷下去,如鬼魅一般。

“皇上?奴才來看您了。”柳公公語氣帶著笑意,但眼中卻透著一股忐忑的冷意。

他進了寢殿後,小心翼翼地繞過翻倒的香爐,撥開重重幔帳,走到裏間。

皇帝披頭散發,僅著一身寢衣,立在桌案前,潑墨作畫。

他神色投入,目光沈迷,似乎還有些乖戾。

旁邊的檀木架子上,掛著許多未完成的畫作,每一幅畫上,都是一位女子。

她或身著宮裝,雲鬢高挽,淡漠端麗,睥睨間,有種目中無人的清冷;

又或者,她梳著柔婉的墮馬髻,珠翠微墜,身著繡花對襟襦裙,一顰一笑,嫵媚動人;

還有她袖口微挽,站在一方桌案前,桌案上擺著許多美味佳肴,仿佛一桌都是她的傑作。

每一幅畫上的女子,服飾、動作、甚至年齡,都有所不同。

但任由誰看了,都能確定,她們就是同一人——因為畫中人無一例外,都有一雙彎如明月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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