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的動作很快，顏宸默與顏宸北還沒結束爭執，她已將房間安排妥當。而顏建雄這個太上皇般存在的人物卻是一言不發，沖著程柔招手二人往客廳處走去，獨留他們四人站在宅子門口吹冷風。

就黎川留宿一事，顏宸默與顏宸北可謂是死磕到底，可依舊阻擋不住黎川往屋內走去的步子。

顏宸默重重地往沙發上一躺，惱怒地瞥過眸子不再看向與顏建雄一同坐在餐桌邊閑聊的黎川。

聽著父親與沒有血緣關系的黎川聊得熱絡，顏宸默將禮服往肩上一甩，冷聲道：“爸，我先上去了，”看去同坐在桌邊的劉芒道，“媽，芒芒，我們早點休息，不早了。”

顏建雄輕嘖一聲，喝住他，“你回來！”他責備道，“你哥剛回來，你們三兄弟坐著好好聊聊。別總是那麽燥，多學學小川！”

學黎川？呵，他才不屑。顏宸默咬了咬唇，輕哼了一聲，徑直走去樓梯口。

“爸，我這次回來等過了年再走，”顏宸北說，“聽說T市那兒新建了一處觀光園和幾處商圈，我想去那兒看看，順便去看看外婆。”

外婆？顏宸默兩兄弟的外婆便是黎川的外婆。劉芒震驚地眨著眸子看著顏宸北。到現在她還是不能從相貌中分辨顏宸默與顏宸北的區別，只是二人的氣質與說話的語氣不同罷了。

聽顏宸北說的，好像他們之前就經常回去看黎川的外婆。可她卻從沒聽說過。

說起T市與外婆，顏宸默的步子停了停，轉身折回他們那處坐下。只是那面色凝重，看著並不樂觀。桌下，劉芒緊握著他的手背，像是寬慰他好讓他心安。

“小川，你外婆最近怎麽樣，聽你媽說起過嗎？”顏建雄問。

“聽說過得不錯，自從來了S市定居後，很少回老家。只是偶爾與外婆打一次電話。”

“嗯。”顏建雄道，“這次回去帶點東西回去，老人在那兒多少不方便……”

顏宸默勾著唇角苦笑一聲，對這不常見的老人關心，但卻不說半字。

“T市最近發展得很好，房產興起，周邊的經濟都被帶動了。聽說之前做觀光用的山區還發現了幾處古墓，最近忙。我也沒去了解。你們這次回去順道看看。”顏建雄說，見顏宸默一聲不吭，沈著臉很是不快，叮囑道，“你也一起去。”

顏宸默擡起眸子，皓齒磕了一下唇瓣，冷哼一聲，“知道了。”說完不顧形象起身將凳子往後重推，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的身影在那兒一站，看著仍沒起身的劉芒危險地瞄了瞄眸子牽起她的手便往樓上帶去。

他的面色很難看，說不出來的壓抑。

直到進入他的房間，他才沈沈松了口氣，重重地躺在床上，胳膊擋在額間看似煩悶至極。

“你不喜歡外婆？”劉芒問道。

房間中沒有半點聲音，他好像也不願意回答這問題。不是不喜歡，更不是討厭反感，而是人家不領情。

許久，顏宸默才坐起身來眨了下長睫，“那老太婆還算可以，”說著，他朝她伸過手，示意讓她走近他。

被他攬在懷中，舒適的體溫驅走這房中的寒意。他像是個擔驚受怕的孩子一樣抱著她，從她身上汲取著只屬於他一人的溫暖。

“早些年我和宸北去看望她，平日裏沒啥走動，感情自然不比黎川。剛開始的時候還好，可後來進了鄰居，她便推著我們出門了。”

推著出去？那豈不是趕人離開。

“她怕那些左鄰右舍議論，對外就說我們是她遠房侄孫子。呵，真是可笑。”

他以為他也能享受“隔輩親”，可沒想到到頭來付出的真心換來的只是人家的驅趕。

“老人的思想，大概就是想為裴阿姨保守秘密吧。”

“……”

劉芒有些詫異，她心目中黎川的外婆是一個慈善和睦的老奶奶。有什麽好東西也會送來給她一起享用，並沒有什麽門第偏見。只怕是裴阿姨與外婆交代了什麽，對顏家兄弟的態度才有了變化。

“那你這回要去T市嗎？”劉芒問。

說起T市，她也好久沒回去了。平日裏她也只是偶爾與父親打個電話，了解一下對方目前的生活狀況。本就與老媽說過今年過年她回趟老家看看那人，這次要是同行……顏宸默一定會見到她的父親，一個看似六十卻只有五十出頭的醉漢。

她能想象父親要是見到顏宸默之後的反應，喝點酒然後醉醺醺地與顏宸默訴說這些年他是如何不容易，他是如何撫養這個女兒長大成人的，而真實度也就只有百分之一，那就是體內攜帶著他的基因，確定是他生的。

“你回去嗎？”

“嗯！”劉芒遲疑應聲。

“那我就陪你回去，”擁著她的力度又加強了幾分，像是要將她緊貼在自己胸口似的，“剛好我們的事定了，順便見見未來岳父的。”

岳父？

劉芒有些不安地擰了擰指頭。她怕，怕顏宸默見到那人之後會嫌棄，會厭惡。她輕應了一聲，心中安慰自己就將這回見面當成他們的考驗。

走廊處一陣腳步聲噠噠的響著，看來他們都上樓了。門外還有程柔與顏建雄說笑的聲音，他們二人好像很滿意今晚的結果，商量著訂婚宴的日子。

“小川……”顏宸北的聲音。

不清楚他們說了什麽，只聽得隔壁傳來關門的聲響，劉芒起身端坐在顏宸默身邊。

他很累，一臉疲態，像是剛從戰場裏回來似的疲憊不堪地躺在被褥上合著眸子一動也不動。看來今日黎川的到來著實叫他不舒服。

劉芒抿了抿唇，心中暗暗希望他們能將一切說開，看開。她知道那是什麽樣的感覺，明明渴望與對方親近，可卻抗拒排斥，就像她對父親那般。這麽多年，她多麽希望能好好地陪著父親聊聊天，吃頓飯。可是一見面他們便開始相互攻擊，爭個不死不休。

父親指責她白眼狼，生她養她，家也不回。而她則是諷刺那醉漢整日游手好閑，吃吃喝喝賭賭博，有時候她還會說出男人不能接受的詞“窩囊廢”。想來，她比顏宸默更狠，更偏激。所以她並不會要求他去接納黎川。

撚了撚被子，指尖撫過他俊冷的面頰。

劉芒呵出一口氣，淺淺道：“我先回去了，好好休息，別想那麽多。你有我。”

三字出。顏宸默忽地睜開眸子，眼神裏泛著波瀾，像是團灼灼烈火。

腦袋被他緊扣，雙唇被他啃咬，力度溫柔，有些酥癢。

劉芒輕推開他，面色緋紅，柔聲道，“好了，早點休息吧。叫我媽看見了不好。”

她整了整衣衫，理順了長發，這才打開了房門。

走廊處，昏黃的燈光照在靠著欄桿的黎川身上，面色看去有些落寞哀傷。他站在她的必經之路上，見她從顏宸默房中走出，輕聲喚住了她。

“芒芒。”

清麗雅致的語氣聽著有些熟悉，可多了幾分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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