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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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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那一定是趙若兒!

雪岸正準備跟上去看看,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前方一個身著素色道袍的男子,泰然自若地站在街道的正中間,他往這繁華的街道一站,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失了顏色。

而他現在目光所及之處,正是雪岸所站的地方。

望著這張幾千年不見的臉,雪岸現在腦子裏面想的,是究竟讓他如何死,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不過轉念一想,雪岸自己也死過,除了元神撕裂的痛至今記憶猶新,其他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所以,他不能死,太便宜他了。

雪岸知道他現在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後的字畫攤,他現在看著這字畫攤,一定很有成就感吧。

畢竟自己演技精湛,連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演得如此自然。

眼看他就要朝這邊走過來,前面已經離開的一個天族男子又突然折返回來,朝他行了個禮,說道:“道尋神君,周府那邊發現了異常的氣息。”

道尋微微點頭,便跟著那男子朝周府的方向去了。

到了周府門口,前面先走的那幾個男子剛好從周府出來,面上帶著幾分失落,對道尋說道:“神君,這府中一切正常,可我們明明察覺到了不屬於人族的氣息。”

道尋看了一眼府內,閉上雙眼用靈識感應周邊的氣息。

“這府中沒有我們要找的東西,異常的氣息乃是來自鬼域,孤魂野鬼掀不起什麽風浪,更何況她已經逃了。”

既然神君都這麽說了,那便是沒什麽事了,只是似乎沒找到他們想找的東西,幾人臉上還是愁眉不展。

道尋領著幾人離開了周府,吩咐他們去與其他幾族的人匯合,而自己則又在雒城待了幾日才離開。

道尋剛離開沒幾日,周府便出了事。

一天晚上,周寬讓他八歲的兒子周擴練字,小唐怕兒子太過辛苦,便親自給他熬了雞湯送去。

誰料當周寬進屋的時候,卻正好看見小唐將自己的簪子插在了周擴的胸口上。

鮮血不斷湧出,將小唐的手染得鮮紅,她的表情極為痛苦,口中一直在重覆著一句話:“不是我,不是我……”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不管她怎麽狡辯,周寬是親眼看見她殺了自己的兒子,但為了保住周府的顏面,他只能對外宣稱是有奸人潛入府中,殺害了周擴。

而事實上,小唐握著簪子的時候,周擴已經沒氣了。

後面幾天府上一直在操辦周擴的喪事,兩人並沒怎麽交流。

周寬因為痛失愛子而悔恨不已,小唐看上去更加不好過,殺了一手養大的兒子,丈夫也不聽自己解釋,想來她現在應該比誰都痛苦。

可不管事實如何,這件事情總該有個說法。

周擴下葬之後,兩人回到府中各自休整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周寬便命人去請了小唐,小唐進屋之後,便屏退了左右。

屋裏此時只有他們二人,周寬坐在金絲楠木的茶幾旁,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手中的匕首。

小唐的目光落在那把匕首上,停頓了一瞬,才走了過去。

“夫君可願再信我一次,我真的沒有殺擴兒,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麽了,等我清醒過來,擴兒就已經躺在我懷裏了。”

周寬似是沒有聽見她說話一般,將擦拭匕首的抹布隨手放在了茶幾上,又將匕首插進了鞘裏,隨後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

“若不是我親眼所見,今日你這番話,說不定我還真信了,夫人,咱們夫妻這麽多年,你是什麽樣的人,為夫心裏清楚,你大可不必再狡辯。”

看周寬的態度和他說話的語氣,小唐可以肯定,此時無論她說什麽,他都不會再信了。

可她沒想到,周寬竟然如此決絕,連讓她多解釋幾句的機會都不給,直接拿過茶幾上的匕首,便刺入了她的胸膛。

而匕首刺入的位置,正好是她的發簪刺入周擴胸膛的位置。

“夫人放心,看在這幾年的夫妻情分上,你死後,我會對外宣稱,你是因為無法接受擴兒的死,所以才隨他一起去了。”

聽著周寬冰冷的語氣,小唐沒有做任何的掙紮,而是用盡此時所有的力氣大笑了幾聲。

“或許這就是報應吧!你我手上都沾了趙若兒的血,咱們誰也別想好過!”

小唐堅信這就是他們聯手殺害趙若兒的報應,周寬卻不知道她為何突然提起趙若兒,可能是人之將死,腦子有些不清楚了。

更何況就算是報應,現在也是報應到小唐的身上,跟他又有什麽關系。

就在周寬拉過小唐的手,準備偽裝成她自殺的時候,他的手突然使不上力,還不斷的顫抖。

隨後他覺得心口絞痛,整個人癱在了地上,嘴裏吐出了一口黑血。

府裏的一切一直都是小唐這個當家主母在打理,包括他們的膳食。

在小唐發現周寬的態度有所轉變開始,她便在他的飲食當中放了慢性毒藥,而方才的那口茶,便是最後的劑量。

但凡周寬對她還有一絲信任,她都會立即阻止他,可是他沒有,她也沒有。

“你這毒婦!竟然敢下毒害我。”

周寬想向外面呼救,可是他此時的聲音微弱,無論怎麽叫,外面也聽不見。

而小唐從進屋的那一刻開始,就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現在的這一切,她並不意外。

周寬連自己已經懷孕的妻子都不放過,如今殺她也不足為奇。

而周寬現在也覺得,小唐連自己一起長大的姐妹都可以殺害,殺子殺夫又有何不可。

兩人就這樣躺在地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直到第二天,屍體才被府上的下人發現。

下人們將他倆葬在了周擴的陵墓旁,一番哭喪吊唁之後,便著急忙慌地回府上搶奪財產去了。

此前其樂融融的一家人,不過月餘,便成了荒郊野外冷冰冰的墳冢。

雪岸看著身旁的趙若兒,突然有些欣賞她。

就在趙若兒以為這一切都結束的時候,一個看上去跟小唐差不多年紀的婦人,提著香燭紙錢來到了周擴的墓碑面前。

這個人也是趙若兒生前的丫環,和小唐她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趙若兒死後,小唐便將她趕出了府。

她對趙若兒死心塌地,知道趙若兒的死一定和小唐脫不了幹系,按理說她現在應該是來破口大罵,一解心頭只恨才對。

可她看上去卻十分傷心,倒像是真的來吊唁故人一般。

而且奇怪的是,她竟然跪在了周擴的墓碑前,給他上了三炷香之後,還磕了個響頭。

“小公子,奴婢來看你了,他們都說周府發生的一切是因為小姐陰魂不散前來索命,可我不信,那周寬和小唐確實罪有應得,可你是她的親生兒子,她是絕對不會對你下手的,定是周寬壞事做多了,所以才殃及了你。”

聽到親生兒子四個字,趙若兒瞬間癱倒在了地上,嘴裏不停地嘟囔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雖然嘴上否認,但趙若兒心裏明白,周擴現在八歲,她正好死了八年,這一切剛好吻合。

而事實是,當年她死之後,周寬並沒有殺了剛出生的周擴,畢竟虎毒不食子。

後來小唐和周寬成親之後也一直無所出,便將周擴當成親生兒子撫養。

所以周擴死的時候,她的傷心是真的。

而小唐之所以會用簪子殺了周擴,是因為當時趙若兒附在了她的身上,她想讓她嘗嘗親手殺死親生兒子的痛苦。

可如今,殺死親生兒子的人卻變成了她自己,真正痛苦的人也只剩下了她自己。

雪岸看她目光呆滯,半天沒回過神來,便蹲在了她身旁,仍舊是一臉天真的模樣,面帶微笑地看著周擴的墓碑。

“對了姐姐,咱們也認識那麽久了,還沒跟你做一下自我介紹呢,我叫雪岸,從血川彼岸而來。”

雪岸故意加重了“血川彼岸”四個字,趙若兒呆滯的目光立刻清醒過來,痛苦的神情現在大多轉化成了恐懼。

但凡鬼域的孤魂都知道,血川彼岸無善意,他們絕不會好心幫助任何人,除非你是她的盤中餐,或者她另有所圖。

難怪除了初次見面,後來趙若兒每次見到雪岸臉上的笑容,心裏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兒,但她卻因為覆仇心切,根本沒放在心上。

現在想來,即使她是鬼,也不覺地後背發涼。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早就知道,周擴是我的兒子?”

聽趙若兒這麽說,雪岸滿臉委屈。

“姐姐,你可不能冤枉我,你忘了,你還好心勸過你呢?不過現如今,你是真入不了輪回道了。”

雪岸的確勸過她,可現在想來,雪岸之前說的那些話,雖然沒有直接教她怎麽做,可話中卻有暗中誘導之嫌。

趙若兒現在恨不得躺在那墳冢裏面的人是雪岸。

她起身便向雪岸襲來,可她哪是雪岸的對手,雪岸輕輕松松便捏住了她的喉嚨。

“姐姐,你回到周府不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幕嗎?如今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功勞,我可不敢邀功。”

趙若兒其實心裏也清楚,即使沒有雪岸,她想要的也是周府家破人亡,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報完仇之後,最痛苦的人會是她自己。

如今她走到這一步,怨不得別人。

雪岸沒有殺趙若兒,畢竟她現在已經生不如死。

雪岸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便朝西北方向走了去。

界點的家主已死,兩界山的結界自然不攻自破,雪岸毫不意外地進了妖族,越靠近妖族王庭,另一縷元神的氣息就越強。

可她還沒到王庭,就感應到了幾股不同的氣息。

前方不只有妖族,還有其他各族的人,這些人的修為雖然不差,卻也不高。

除了他們,雪岸還感應到了一種壓迫性的氣息,而這氣息,她還算熟悉。

她走到前方,幾個身穿不同服飾的人正齊心協力對付眼前的兇獸,而這個兇獸,就是諸懷。

眼前這些人看上去像是各族年輕的一輩,畢竟修為不高,雪岸也沒見過。

雖然人多,但對陣諸懷,實力相差得還是有些懸殊。

當年她可是和焚輪聯手,才將諸懷封印,眼前這些小崽子,根本不是諸懷的對手。

沒想到如今這世道已經變成了老一輩當縮頭烏龜,年輕人出來送死,倒是讓她不得不刮目相看。

不過說到這諸懷,既然已經被封印了,為何還會出來作亂。

雖然她身隕之後,關於她的那一部分法力會削弱,可焚輪還在啊,光是焚輪的封印,也能夠鎮壓諸懷幾萬年的。

莫不是焚輪出了什麽意外?

可他是魔祖,百族之中根本沒幾個人能傷他,除非他活膩了,選擇自行了斷。

就在雪岸恍神之際,諸懷突然朝她這個方向襲來,她急忙看了一眼身後,確認她這個方向沒人,便也確認了諸懷就是沖她而來的。

諸懷雖然看不見她,卻能感應到她的氣息,畢竟是上古兇獸,自然不可小覷,更何況他們當年還結了仇。

封印之仇!

可雪岸現在不過一縷殘魂,只能對付鬼域的人,哪裏對付得了上古兇獸呀。

若是青著在,說不定他的結界還能抵擋一陣,可青著是活靈,不能與她一道從鬼門出來,離開鬼域後便再沒見到他的身影。

雪岸雖未完全信任他,但好在他的確有用,可此時就算他再有用,也派不上用場了。

就在諸懷的那一招快打在雪岸身上的時候,突然有人拽了她一把,她直接摔到了幾米開外,隨後便聽到一聲石頭碎裂的聲音。

她睜開眼,一雙修長的手正搭在她的身上,她的目光順延而上,看到了這只手的主人,兩人四目相對。

這張臉她見過一次,可就算只見過一次,她也記得清清楚楚,畢竟這是她這兩萬年來見過的第二張長得如此好看的臉。

這是鬼域森林幻象之中的玄衣男子,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存在這世間,雪岸不自覺地彎了彎眉眼。

“你能看見我?”

她現在可以確認這美人是妖族的人,而且修為不高,連諸懷都只能感應到她的氣息,這美人竟然能看見她,並且觸碰到她,看來他一定有什麽過人之處。

見她開口,玄衣男子回過神,匆忙別開目光,順便將她扶了起來。

“本君不瞎!”

這說的是人話嗎?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長了張嘴!

雪岸這兩萬多年來,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跟她說話,這人這般無禮,怕不是出身妖族,而是生於蠻荒吧!

若不是長得好看,雪岸真想把他撕得稀碎,卻見諸懷已經站到了他二人面前,與他們相距不到十尺。

以諸懷的能力,這麽近的距離,除了硬扛,根本躲不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你能行嗎?”

“……”

這種時候還在指望對方,看來都不行!

眼看諸懷聚集了大團黑氣朝他們襲來,玄衣男子卻發現雪岸突然消失在了他身邊,隨即他的手腳便開始不聽使喚,比劃了一個熟悉的招式直接對上了諸懷那一招。

這一招是雪岸在鬼域的時候教他的滅靈陣,但他很清楚,以他的修為根本沒辦法發揮這陣法的真正實力。

他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竟真的逼退了諸懷,不過諸懷的那一招來勢兇猛,他退到了幾米開外才站住腳,且吐了一大口血。

就在諸懷準備發起第二次攻擊的時候,他的手又不聽使喚地比劃了一個奇怪的招式,這次的手勢他從未見過,諸懷卻似乎對這個手勢十分忌憚,停頓片刻之後,竟然轉身逃走了。

這是當初焚輪封印諸懷時所用的法訣,諸懷就是栽在這上面,心裏自然還有陰影,如今剛逃出來,他可不敢冒險。

而現在操縱玄衣男子的人,自然是雪岸。

焚輪的這一招她其實根本不會,她也只是賭一把,若諸懷還不走,她就真的沒轍了,更何況這具身體還是妖族的,定是使不了魔族的法術。

她方才也只是情急之下的一試,因為這美人能看見她,沒想到她真的能附身在這美人身上,而且在她身上似乎還挺舒服。

雪岸之前因為在人族耽擱得太久,在周家的墳冢前,她就已經感覺到了魂飛魄散的前兆,所以她才抓緊時間趕到妖族。

可如今在這美人的體內,竟然覺得之前的不適都在慢慢消失,似乎他的身體能夠供她療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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