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曄舒沒有多問,也沒翻開，一張書簽模樣的東西卻突然掉出來。

書簽正面朝上，上面有一個卡通風的女孩兒。

女孩兒梳著高高的丸子頭,杏眼半闔,雙手被釘在石碑之上,腰間纏繞著綠色藤蔓。

藤蔓上長滿尖刺,刺破她的皮膚,鮮血順著藤蔓滴下,落入石碑下的血海之中。

身旁,雲鴿蹲下來把書簽撿起，那雙杏眼，和圖中被縛之人分毫不差。

祝曄舒心口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本能地把書簽從她手中抽∣出。

“怎麽了？你表情好像怪怪的。”

雲鴿不解地看著他。

掉落的東西應該是系統庫裏的,除了咕咕外誰都不能查看。

因此她只能看見一張空白的書簽，以及一本沒有封面沒有書名的無字之書。

祝曄舒拿著書簽的手五指收緊，“是書裏掉出來的,怕你後面找不到，先一起放回去。”

“哦。”

等祝曄舒把落下來的書都放好，兩人看過呼呼大睡的咕咕後，離開宮殿。

吃過晚飯,各自回房。

客房中，祝曄舒取出那張小小的書簽，在燈下細細查看。

他剛看過雲鴿畫的畫,她手法稚嫩，書簽上的圖案明顯不可能出自她的手。

但這裏是她的家，除了她以外，還有誰會畫如此惡毒像是詛咒一樣的東西？

最讓祝曄舒在意的是,今天雲鴿似乎並沒有因為看見這張書簽有任何情緒起伏。

就好像，她根本看不見上面的東西。

“出來吧，別讓我動手。”

祝曄舒從不懷疑這個世界上有玄學的存在，因為他自身就是一個充滿矛盾的玄學集合體。

書簽上被束縛禁錮的“雲鴿”，讓他心底十分不安。

——你想救她嗎？

手機屏幕亮起，浮現出這五個字。

雖然是個問句，但祝曄舒不需要回答，它便自動讀取到他內心深處的回答。

想。

確定鍵亮起，不需要任何人操控。

白色光點特效散開，祝曄舒手機上出現一個他從未下載過的軟件。

軟件名為【調香聖手APP】，主題顏色和書簽上纏繞在“雲鴿”腰間的藤蔓一模一樣。

此外，還有一根黑色的藤蔓纏繞在APP周圍，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與此同時，一顆黑色寵物蛋出現在屏幕桌面。

——你憎惡這個不幸的世界，你渴望它被毀滅。

——你不懂為何命運對你如此不公，為何要處處苛責於你。

——你是這個世界最大的不穩定因素，萬物因你一念生，因你一念死，你若想要毀滅一切，將無人能阻止你的腳步。

冰冷的機械音在祝曄舒耳邊響起，他眼中溫度散去，嘴角卻依舊輕輕勾起。

“小朋友，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們系統這點小伎倆對我沒用？從小到大，我摧毀過的系統不計其數，而你比它們任何一個都要弱。”

——你說的是事實，但你今天拿走了屬於雲鴿的神諭，卻主動留出間隙允許我出現在你面前。

祝曄舒眸子微垂，染著光的指尖從書簽上劃過。

“所以，你就是雲鴿的系統？”

——不，或者說，不全是。我是被未來主神從雲鴿那裏剝離的一部分系統，你可以叫我調香聖手輔助系統。

——你很特殊，因為自身是bug一樣的存在，你從小觸碰過無數不屬於這個維度這個時間的存在，正因為如此，我才能被未來時間線上的主神順利剝離並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你身邊。

——這樣的你應當明白，雲鴿受到能量波動影響，被迫加速的游戲進度對她而言有多危險，但她實在是個執拗的孩子，看過未來投影後並沒有因為恐懼而選擇逃避，而是在積極探索真相，甚至借你的特殊性試探系統底線。

——我想，親愛的祝曄舒先生，你應該不會希望這個光一樣的女孩兒，觸碰到那個黑暗的世界，然後變得和你一樣不幸。

祝曄舒的表情並沒有這道冰冷的機械音發生變化，他的指尖停留在穿透“雲鴿”的藤蔓和黑色釘子上，暗含殺意。

“你們的人既然一早就把我作為這場計劃的鑰匙，何必在這裏假惺惺地釋放虛假的善意？直接開出你們的條件，要我怎麽做才能換她安全？”

黑色寵物蛋緩緩轉動著，發出金屬齒輪碰撞的聲音，森森寒意從屏幕裏溢出，讓整個房間的溫度持續下降。

很快，祝曄舒黑色的睫毛上掛了霜。

“這招對我沒用，我還是個小孩兒的時候，見過比這更可怕的手段。你們的主神既然會派你來找我，那他就一定告訴過你，不要試圖在我面前耍任何小把戲，畢竟，是你們在求我，而不是我在求你。”

“我有一萬種方法讓雲鴿遠離災厄，至於世間其他人，死了就死了，和我有什麽關系？”

齒輪轉動的聲音停下，溫度開始回升。

——抱歉，請看在我是雲鴿小姐輔助系統的身份上，原諒我此次不禮貌的試探。

——為表達歉意，我願意告訴你雲鴿小姐此次在宮殿中看見的三個關鍵詞。

報廢，能量失衡，連環爆∣炸。

和雲鴿不同，祝曄舒看見這三個詞的時候，立刻明白了其中要傳達的意思。

“你們在回收銷毀瑕疵品的時候，被瑕疵品聯合反擊，並因此導致星球能量失衡引起整個宇宙空間的動蕩？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愚蠢的主神。”

黑色寵物蛋沈默了片刻。

——是的先生，很抱歉讓您看見我們如此狼狽的一面，但鑒於那個時間線上瑕疵品的領導者是您，請諒解我們的失敗。

——原本雲鴿小姐使用的系統，也在回收之列，並且是您手中最強大的武器，但在如今的時間線中，她遇到了雲鴿小姐。雲鴿小姐和其他宿主不一樣，竟然願意付出高昂的簽約費使用如此低端的瑕疵品。

——但也正因為雲鴿小姐的善舉，我們的世界才有了一線生機。

——如今，她的系統是唯一一個沒有被放入回收站銷毀的嚴重瑕疵品，也是這個維度中未來時間線上唯一可以和暴走的瑕疵品們溝通的存在。暴走的瑕疵品們徹底失去理智，唯有在雲鴿小姐周圍才會短暫地恢覆正常，並且它們願意為保護雲鴿小姐付出生命的代價。

——因為雲鴿小姐是唯一努力拯救過它們這些“廢物”的存在，是它們生命中唯一的光。

祝曄舒想到今天在宮殿中的那個擁抱。

原來是因為這些事情，她才會做出那麽奇怪的舉動嗎？

祝曄舒的指尖輕輕摩挲，那裏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溫度。

拯救被判定無價值的“垃圾”這種事，的確是她會做的。

就像她明知道他會帶來不幸，卻還是允許他這個“垃圾”在她身邊取暖一樣。

而且，在他的特殊體質影響下，別人的異常舉動，是露出可怖的真面目。

或與表面恩愛的妻子反目成仇，或拋棄孝子的面具搶奪父母的財產，或貪婪無度地虐∣殺無辜。

而她，卻是理直氣壯地找他要好吃的酸湯魚片。

又或者在鬧市之中與他十指相扣，像個孩子一樣嚷嚷著她想要得第一名。

——先生，您擁有讓人內心最隱秘的角落被他們主動展露的能力，哪怕那個角落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所以您很清楚，如果世界上有一個人對您而言絕對安全，那一定是雲鴿小姐。因此，您也不需要擔心我這個從屬於雲鴿小姐的輔助系統會對您造成任何威脅。

“隱秘角落嗎？”

祝曄舒並沒有在認真聽黑色寵物蛋說話，他腦海裏浮現出雲鴿在他身邊的每次奇怪舉動。

牽手，擁抱，撒嬌。

“她喜歡我？”

——抱歉先生，我無法回到您這個問題，它對我這個輔助系統而言太過覆雜了。

祝曄舒食指劃過眉骨，最後落在眼尾的地方，輕嗤一笑。

“說吧，需要我做什麽？”

——我們只需要您通過您的特殊能力，將自雲鴿小姐衍生出的其他時間線歸一，讓那場巨大的宇宙大爆∣炸有被避免的可能。

窗外，雷聲輕響，雨滴唰唰落下。

祝曄舒取出隨身攜帶的銀色懷表，輕輕撥動時間。

黑色寵物蛋裂開，一只頭頂黑色羽毛的白鴿出現在他的肩膀上。

下一秒，一張照片憑空出現在桌上。

照片裏，“祝曄舒”正要開車出門找他的朋友。

祝曄舒食指點在照片上，黑毛鴿扇動翅膀飛了進去。

幾秒後，“祝曄舒”的導航播報出現問題，把他帶去一個偏僻的別墅區。

而後，“祝曄舒”和被大雨困住的“雲鴿”初次相遇，並在分開之前，從“雲鴿”那裏買了一包洗面香粉。

兩條原本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在這一刻相交，並讓平行世界中所有其他以雲鴿為錨點的平行線重疊收攏，不再衍生出其他世界，只保留如今的雲鴿所在的這一條。

——多謝先生願意為我們杜絕掉在其他時空湮滅的可能。

祝曄舒將食指豎起放在嘴唇前。

“我不是為了你們。”

他只是在每次厄運到來的時候，在其他時間線被雲鴿救過許多次，也在時空中看過她許多眼，所以，不允許任何一個她受到傷害，更不允許她的生命中沒有一個叫做祝曄舒的倒黴蛋。

他和系統不過是相互利用，以次來達到彼此的目的而已。

只不過系統的目的是拯救宇宙，而他的目的，是永遠留在雲鴿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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