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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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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節

妝容修飾得也很精細,但依稀可見歲月的滄桑痕跡,鼻側眉心的紋路又襯得她有幾分刻薄,一雙上挑的丹鳳眼裏不帶笑意,即便面上笑著,也不顯和善。

此時張口就是:“這皇室賜禮貴氣太重,文家的姑娘怕是承受不住,簡略過也好,免得折煞了小女孩的福氣。”

她對在場的很大一部分人來說都是生面孔,秦王太妃看著她也恍惚了一下,半晌才道:“這是你家大姑奶奶吧?你剛嫁來那年,也見你帶她走動過。”

文夫人眼神往後一掃,看著文家大姑奶奶的眼裏都帶著冷意,旋即與王妃笑道:“是,當年我初嫁過來,也帶著她走動過兩個月,只是沒多久她就出嫁了,就嫁到揚州那邊。這些年,還是我小姑子與這邊走動得多些,太妃你也見過幾次。”

“不錯。”太妃點了點頭,順著文夫人的話說下去,文家幾位親戚對視兩眼,悄悄撇了撇嘴,也不理她,倒有從遠處走來的一位中年婦人笑呵呵拉著她走了,言語間對她頗為熱絡殷切,錦心立在廊檐下看了一眼,那位夫人身後跟著的人倒是眼熟。

雲幼卿婚房裏想鬧事兒的那個志哥兒他娘,興大奶奶。當下她小媳婦似的跟在那婦人身後,婦人的身份可想而知。

文家支庶繁茂,不過近支並無親眷,文老爺的父親是獨子,文老爺亦是獨子,文家便無三代內的血親,其餘旁系眾多,也不按血緣親疏論。

哪個自己有能耐,在生意上能出力,在族中地位自然高,或者自己有本事,能讀個書或者支起自己的一攤子生意,只要從前沒有舊怨的,本支也會扶持。

關系自然還是要看走動的。

也有與這邊不合的,舊年恩怨,倒也不至於撕破臉皮,就是沒事蹦跶蹦跶膈應人,比如那位興大奶奶一家。

要說做家主,文老爺是很合格的,待族中子弟都很扶持,有孩子要上學讀書的,府內必出銀兩束修幫扶,有要嫁女兒家境貧寒的,也能支出銀錢給造妝奩用,或有生了病吃不起藥的,府裏也必定幫助。

但再多的,文老爺到底也有自己的妻妾兒女,與那邊的關系一隔再隔,用的勁也有限了。

便是如此,在本職中,文老爺便已經算是做得極好的了,旁支中不少感念他的人,文夫人又素來待人寬厚,故而文家在金陵還算家族和諧、家風不錯的人家。

這會文大姑姑這話一出,原本想近前來打個招呼的年輕媳婦們便都退了兩步,文夫人淡淡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壓下一聲輕哼,沒再理她。

今兒是蕙心的好日子,那兩只活生生的大雁一被提上來,給面子地先“噶——”“噶——”叫喚了兩聲,還懂配合,一鳥叫一聲,先後交錯,仿佛相互呼應。

錦心聽是兩聲鴨叫,庭間卻立刻便有人道:“這是祝王爺和文大姑娘往後琴瑟和諧、舉案齊眉!”

場上立刻是一片的“比翼連枝、白頭偕老”“絲蘿春秋、笙磬同音”還有什麽“花好月圓、鴛鴦福祿”,左右都是好聽的話,錦心聽的時候就在想,前人是得造出了多少祝人夫妻感情,夠這一群人你一聲我一聲,滔滔不絕烘得席上都一片熱鬧。

但她真心希望,蕙心日後能真的如了這些祝福,一生歡喜順遂,夫妻和睦情濃。

看謝霄那個眉開眼笑的樣子,應該是會的。

那兩只大雁套得有水平,不是獵來的,身上不帶傷,好吃好喝地養在王府裏,精氣神十足,叫得給面子,謝霄聽得紅光滿面的,錦心估摸著等被蕙心帶回了王府,這兩只鳥的夥食水平就得再升一個檔次。

秋日裏,金陵多少有些風,錦心站在廊檐下,一陣風吹來,還是催得她咳了兩聲。

繡巧便有些急,忙道:“我去斟些熱茶水來。”

席上備的都是或沏或煎的茶,錦心現下忌口不說,那些帶鹹辛味的茶她也吃不慣,要預備錦心喝得慣的,繡巧還得往後頭茶房裏去找,這會子後頭忙叨,尋來恐怕要些功夫。

錦心看著謝霄,手中的帕子松了松,指頭貼在小腹前擺弄幾下又往後頭方向一指,謝霄眸光微變,不著痕跡地垂了垂眼簾,算作點頭。

錦心便徐徐轉過身,對婄雲道:“這邊鬧哄得緊,咱們往後走走吧。”

婄雲點頭應下聲,扶著錦心緩緩轉身離去了。

那邊謝霄看著她轉身走了,心中猶有震驚,即便因婄雲已在文府中而有了幾分猜測,但這幾年來錦心不生不顯的,他就沒敢往那邊深想。

卻不想他最初的那幾分猜測原來才是最準的。

要真仔細算,這位怕是回來好幾年了吧?只怕比他都還要早些。

這些年,就這樣不生不顯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都說這位野心勃勃,可那幾分野心,到底是生來就有的,還是被家仇國恨逼出來的呢?

謝霄不動聲色地打起精神來,沖周遭人客氣幾句,拔步去了。

繞過正廳走出不遠,賓客逐漸罕至,轉角處一棵百年老樹參天,枝幹繁茂,樹後墻角影影綽綽露出一抹裙角來,謝霄上前兩步,便見錦心面墻站著,手撫在樹幹上,看不見面色神情,自然也猜不出她才想什麽。

謝霄走近大樹與墻夾成的隱蔽空間裏,靜了兩瞬沒做聲,錦心似乎輕笑了一聲,“你的性子也這般沈悶起來了?”

“我是在想,是以故友禮待,還是向您做個揖請安,要按正經規矩來,我還得給你跪一個呢,今兒的衣裳不好動作太大,一跪了塵土褶皺,前頭就叫人看出來了。人家回頭一傳,謔——秦王給文家大姑娘下聘當日,激動得就在文府裏給賓客們跪了——”謝霄叨叨道。

錦心扭頭對他翻了個白眼,略帶幾分嫌棄,“忒嘮叨了。”

謝霄揚起下巴,自如得意地道:“架不住你姐姐喜歡。”

這人,真是叫人不知說什麽好。

錦心笑了笑,道:“也別什麽故友不故友了,我如今可是你小姨子,你可得好生捧著我,不然我回頭一狀告到王妃前,某人的日子怕不好過啊。”

謝霄並不打算拿“妾身未明”的自己去挑戰在媳婦身前這個黑心小姨子的地位,便拱手沖她作揖道:“那得請四妹妹高擡貴手,繞過則個了。”

“好了,我有正事說。”錦心自袖筒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繡囊來,鄭重地交給謝霄,道:“郊外半山觀,乘風道長,你替我帶過去,叫他將答言寫下,仍裝在這個繡囊中,哪日你尋空,送到奇珍閣去。”

謝霄點點頭,聽她說的是正事,面色便也鄭重起來,道:“放心,一定辦妥。”

他也沒多問,錦心交代了他就記下,這是多少年並肩作戰培養出來的默契,見錦心沒別的事了,又笑道:“奇珍閣雖然不過在金陵開了一家店,可客如流水門庭若市,單單玻璃一項就是多少進項,今年又推了大片能鑲嵌窗戶的玻璃出來,可謂是日進鬥金。時年也是費盡心思了。”

都相處多少年了,一個眼神一句話什麽都明白了,錦心便知道他和賀時年必定有過聯系了,心裏最後兩分疑慮也被解決掉,她點了點,不管他們聯沒聯手、在做什麽,只嚴肅地望著他,鄭重叮囑道:“我還有最後一句話,也是今日最要緊的話要說與你。”

謝霄一肅,微微低頭:“你說。”

論身量,錦心小娃子一個,不到謝霄胸高呢,她仰著頭,謝霄低著頭看他,一個正色莊容,一個擺出恭敬聽訓的姿態,怎麽看怎麽別扭。

婄雲捧著披風,腳步頓住一瞬,又狀似無事地繼續向前,腳步緩慢,微微低著頭,一派恭謹姿態。

錦心道:“你要待我大姐姐好,好一輩子,不要叫她受委屈。你們兩個好生生地過一輩子,再過些年,沒準還有故人聚首,咱們湊一桌牌九的機會呢。”

謝霄目光柔和地望著她,摒棄了臣屬對上位者的恭謹,好像真是一個年長出妻子小妹妹許多的溫和姐夫,又像是兄長對著自家的小妹,他軟聲道:“好,我記下了。你放心,我此生,必定不負蕙娘。若負蕙娘——”

他徐徐擡起頭,望著天邊飄忽的幾朵白雲,聲音也有些飄蕩了,“叫我一生,再無歸處,飄蕩人間,死後無人祭拜,做孤魂野鬼。”

再無歸處。

這對他們這些人來說,也可以說是極重的誓言了。

一個個提刀握劍上了戰場,翩翩公子披上甲胄,所求者,不過一安穩歸處。

心裏的安穩。

錦心這回沒遲疑,很幹脆地點了點頭,嘴角向上翹著,眼睛有些濕潤,卻也亮晶晶的含著笑意,她重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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