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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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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節

裏好像有一把鈍刀子一下下地磨著她的肉。

婄雲思忖片刻,忽然輕聲道:“奴婢把這顆‘明月輝’串了繩子給您戴上吧,編五股的穗子,再給您擰兩顆星星左右擁著它如何?奴婢手藝雖不比賀主子,卻也還能一看。”

錦心嘟囔道:“說好給我編一輩子的手繩呢?”

婄雲低聲勸道:“若是帶了手繩,這東西可就不同尋常了,多少會引外人猜忌。”

這個道理錦心不是不明白,哪家賣珠子,配的串珠子的手繩是大小正合錦心這個年歲的人的手圍的?

難免會惹人多思。

錦心閉了閉眼,婄雲手上仍力道適中地替她揉著頭上的穴位,也不知是不是灌下的湯藥起效了,她將那顆珠子握在手心抵胸前心口上,心中逐漸安定,旋即升起的卻是無邊的疲憊。

睡去前,錦心松了松手,將珠子給了婄雲,低聲道:“編個好看些的。”

婄雲“唉”了一聲應下,細看錦心卻發覺她已經睡去了,雙手捧著那珠子,無聲嘆了口氣,替錦心掖了掖薄毯,到西屋裏翻了存放彩線的匣子來。

烏木匣裏還剩下兩顆殷紅殷紅圓滾滾的南紅瑪瑙珠,鬼使神差地,婄雲伸手拈起在眼前細看,直覺其上檀香陣陣,瑪瑙珠上好似還雕刻著什麽花紋,她用指尖細細的、一點點去感受,最後心中猛地一震。

這上頭是鎮魂避煞的符咒,兩顆皆是。

別問婄雲為什麽會知道,前生為錦心的身體求神拜佛,今生還是為了錦心的身體,不知翻了多少偏門的書籍查找古方,神佛之事……她也未曾放棄過。

但這符咒她認識是認識,卻不知有沒有效,真正叫她震驚的是,這兩顆瑪瑙是寺廟中出來的,卻畫著符咒。

而且是在珠子上做符,能有此等功力,在寺廟中修行卻擅畫符之人,她前生認識一個。

鎮國寺,高僧步雲。

婄雲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好理清思緒,這兩個瑪瑙珠是從荀平那裏來的,與那顆“明月輝”既然同在一處,就說明是賀主子送來的,賀主子送來步雲大師出手的東西,他們兩個一定已經碰過面了。

算來今下步雲已是高齡,常年閉關潛修,賀主子那邊的情形她也有所了解,他們兩位一定已經碰過面了。

而若只是一面之緣,步雲大師絕不會破例破戒送出這種東西,這兩顆瑪瑙珠雕琢精細可見準備已久,而賀主子一旦得了這東西絕不會在手中多留,定然會盡快送到主子手中。從前秦若的信中並沒提到賀主子至鎮國寺進香,算算兩邊往來日期,那這中間……

步雲大師是早有準備。

為何早就準備?!

婄雲手按在心口,壓著怦怦亂跳的心臟,極力控制著自己不笑得太放肆。

如今的步雲大師,幹脆就是昔日故人。

既是昔日故人,又早有準備,那麽他一定知道些什麽。

都說人活一世,為何他們這些人卻又能覆生,為何旁人都好端端的,偏生主子身體虛弱常有疾病,記憶的覆蘇也極為困難。

為何?

婄雲閉了閉眼,她將瑪瑙珠放下,從袖中取出荀平塞來的荷包。

希望秦若的來信能給她答案。

第五十七回 “你可還有何心願未了嗎?……

秦若的信是一如既往的又臭又長, 他恨不得把自己每日早中晚都吃了什麽、吃到什麽好吃的都寫到信上送到婄雲手裏,但關乎賀時年的事他卻能做到盡量細致又筆墨簡潔。

為免路上信件出了什麽事故,賀時年在京中的布局都是暗話隱喻的, 當年兩軍戰前,這邊也自有一套密文, 賀時年與步雲大師的話不能隱喻, 他幹脆就搬了密文出來, 字字句句, 一字不少地寫到了信上。

信看畢了,婄雲的心一半放下一半提起,放下是因為步雲大師既然話說出口了,主子的身體日後必然不會成為隱患,提起是因為……

她目光覆雜地直直望著錦心, 聲音艱澀地低喃著:“憑什麽、憑什麽……”

憑什麽眾人的緣法, 最終卻是主子一人受了罪, 擔下了苦楚?

她小心翼翼地將額頭搭在錦心的手上, 眼淚不斷往下掉,硬是死死咬著牙沒洩出一絲哭聲。

錦心這一覺睡的很沈很沈, 她沒有做那些重覆了許多年,不管有沒記住,其實都早已經深刻入骨殖靈魂的夢境。

這是一場嶄新的夢。

她夢到冬來農民吃飽穿暖過農閑, 夢到街上的小販笑意盈盈坦著扁擔來去, 夢到書院私塾中的學生跟著先生朗朗誦書,夢到邊疆的戰士寒衣厚糧草足……

她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場夢,走馬觀花般地看到許多許多事情,她只記得她一直笑著,最後畫面一轉, 她好像走回了自己的家。

金陵文府,她就在這裏長到如今這樣打,樂順齋院子裏的花,園子中的每一棵樹,都是她熟悉又陌生的樣子。

她今生身體孱弱,算來,長到如今,還未曾親自用雙足踏量過這個府邸。

可在夢中,她對這座府邸擁有刻入靈魂中的熟悉,看到懿園邊角上一棵根枝勁壯的玉蘭樹,她會先想到:啊,這是我少年時爬過的玉蘭樹。

可她此生分明行動小心,徐姨娘把她看護得眼珠子似的,盧媽媽繡巧眾人也小心將她當做玻璃人一樣捧著,連天氣和暖舒適的時候逛逛園子、與小丫頭們踢踢毽子她們都會小心又小心。

爬樹這種事情,與她是無緣的。

但在夢中,她就是那樣堅定,她曾攀爬到那棵玉蘭樹的枝幹上,摘下枝頭開得最嬌艷的一朵玉蘭,然後……然後笑著簪到滿面急色,立在樹下伸開雙臂試圖接著她、又不斷呼喚她的名字的大姐姐的鬢邊。

是年僅十三歲,尚未到將笄之年,也未曾經歷過風與磨難的文家的掌上明珠,笑起來時眼中似有星月,人比花嬌。

錦心擡手摸著自己的心口,那裏忽然跳得很慢,一下、一下,緩慢得好像連它也想要留下這溫柔的時光。

她看到二姐三姐聯袂而來,看到乳母牽著小小的小五亦步亦趨地過來,粉嫩嫩軟綿綿的小團子穿著大紅色的襖裙,襯得尚且稚嫩的眉目都明艷得不可方物,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叫人不敢想象她長大之後會出落得讓人多麽驚艷。

她便又笑了,這次唇角牽得很用力,因為她又看到文老爺、文夫人他們緩緩走了過來,看到文從翰與雲幼卿並肩站在墻角,文從翰有一個圓鼓鼓的小團子,是個不過二三歲的小娃娃,有一雙明亮的,與他母親那樣相似的大眼睛。

她還看到她那活潑得好似上天派下來討債的弟弟,一身大紅襖褂打扮得福娃似的,在樹下撒嬌打滾向徐姨娘鬧著一塊糕。

一切都如此美好。

錦心壓下心中尚且存留的理智判斷出的結果,情不自禁地笑著,可笑著笑著,她又覺著心口陣陣作痛,眼前逐漸變得一片模糊,她極力想要睜大眼睛,卻控制不了逐漸沈淪於混沌的神智。

她用盡全力張口想要呼喊,胸腔裏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疼,巨大的悲慟與濃烈的恨意包圍著她,她只覺眼前逐漸由白色轉為漆黑,意識亦漸漸歸於混沌。

徹底昏沈之前,她聽到一聲輕嘆傳入她耳中,聲音飄忽聽在耳中卻分外清晰。

是說——癡兒。

平靜的、冷淡的,似乎不含帶一絲感情的一聲嘆,但錦心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些微的無奈。

再次似乎清醒地睜開眼,她又看到了熟悉的府邸,園中偌大的水榭中,設著一大桌筵席,徐姨娘、文老爺、文夫人、秦姨娘……每一個她熟悉的人都安座在側,也有幾個是她瞧著面生,又隱約從心中升起幾分熟悉的人,他們坐在蕙心、瀾心、未心與華心的身邊。

她的小妹妹,如今還是軟綿綿肉嘟嘟的一團,尚未學會行走,但此時,看著那端坐在椅子上,嬌艷若桃李、明媚似春華的女子,她直覺般地就知道了——這是她的小妹妹,華心。

還是另外幾個面容陌生但眉眼叫她覺著熟悉的男子坐在席上。

她認出其中一個是從林,她的同胞弟弟,另外兩個並不是她所熟悉的樣子,卻叫她甫一見到,心中便由衷升起疼愛與親近。

席上的人都不是她當下最熟悉的年歲,幾位長輩兩鬢微霜,嫂嫂與姊妹們也都有了婦人風韻,不是青春年少的少女模樣。

另一邊的桌上還圍坐著一圈孩子,年歲最大者應已是金釵之年,烏油油斜梳的少女發髻間點綴著一只鑲嵌紅寶的白玉釵梳,最小的還是個圓滾滾的團子。

這具身體不受錦心的操控,自然地邁步步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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