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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鳳來朝(五)“要您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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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鳳來朝(五)“要您餵”

廊下半蔭半陽,一陣香粉擦身去,花綢捉裙回望,見範寶珠背影忿忿,晌午的陽光將她的影縮得又笨重又粗陋,似個千斤墜,被她拽著吃力地往前走。

目送其出了院門,花綢回頭一行與她娘嘀咕,一行攀廊而上,“範嫂嫂怎麽瞧著像是生氣?”

奚緞雲湊近與她嘀咕,“你這範嫂子也難,做妾的當了家,誰輕易能服?又攤上桓兒這麽個小魔王,打也不敢打,罵也不敢罵。且不說你大表哥在上頭盯著,就是桓兒早晌磕破點皮肉,他那做內閣首輔的親外公下晌就要派人來過問。”

遙想奚桓那琢磨不定的脾性,花綢暗裏好笑,旋了一扇屏風門,踅入臥房。

但見滿墻的名家字畫,案上藍田玉香爐裏燃著銷金獸,窗戶底下一張拓飛鶴的紫檀榻,往前一張書案,案後頭高高的多寶閣,金銀玉石,不勝列舉。

前頭又一則屏風遮著床,馮照妝靠窗坐著,花綢遠遠蹲個萬福,“二嫂嫂,聽說桓兒病了,我與娘來瞧瞧看。”

馮照妝繞屏而出,走近拽奚緞雲的腕子,“他姑奶奶,你瞧這小祖宗,要斷奶自己又想,想嘛又不吃,自個兒折騰自個兒,還不聽勸!”

花綢的聲音甫鉆進奚桓耳朵裏,他就一個猛子翻身爬起來,撥開眼前綠暗紅稀的丫頭婆子,隔著屏風在床上直沖花綢的影招手,“姑媽、姑媽!過來!”

“嗳。”徐徐地,花綢的虛影從屏風後頭踅出,像只蝴蝶落在他的帳間,將他臉上粘的發絲溫柔刨開,“聽說桓兒不吃奶了?你站起來,叫姑媽瞧瞧,是不是長高了?”

這大約是個鼓勵,奚桓益發堅定認為,為她這些日子的堅持與忍耐是值得的。他蹦下床,興沖沖與花綢比一比,腦門正撞在她的鼻尖,順勢像只貓一樣在她頸窩裏拱拱腦袋。

毛絨絨的腦袋蹭得花綢泛癢,綿綿笑著,擡手在他頭頂撫撫,佯作僝僽,“唉,好些日子不見,我們桓兒是長高了,再過幾天,大約能比我高。我可要多吃些飯,不能讓桓兒超了去。”

奚桓受了啟發,蹦回床上,朝餘媽媽剔一眼,“粥呢?端上來我吃。”一調目回花綢臉上,便剎那迸出個意氣風發的笑,“我一定要比姑媽高!”

眾人笑開,各自揀了椅子坐。花綢欲讓到傍邊的羅漢床上,好使餘媽媽上來餵他。誰知叫他一把拽住衣袖,眼巴巴的,“要姑媽餵。”

餘媽媽回嗔作喜,將碗遞給花綢,“勞煩他姑媽。吃我的奶長這樣大,如今竟把我也忘了,只想著姑媽。”

綺窗外金烏漸正,正值午飯時候,奚桓因猛地斷奶,瞧什麽都沒食欲,一連好些日不怎麽吃飯。

眼下瞧花綢捧著紫水晶碗落在床沿,隔著熱騰騰的煙,姹紫嫣紅,像個起了霜的無花果,可望不可即。他倏地又來了食欲,大眼巴巴地等著。

花綢微嗔,輕啟紅馥馥的唇,“啊……”

“啊……”他不由得也喊,盯著她的嘴,把個金湯匙在口裏砸了又砸,舍不得吐出來,只是囫圇不清地講話:“姑媽,您今天沒好好梳頭,也沒簪花兒。”

花綢出來得急,胡亂叫椿娘挽了一窩絲,頭上無珠無飭,素凈裏自有天然粉旭,一笑,鋪天紅葉黃花,“姑媽正在院裏洗頭呢,聽見桓兒病了,心裏急,就胡亂梳一梳趕了過來。”

“急什麽呢?”奚桓聽見她急,得了意,追著刨根究底,拽著她半截小氅袖,歪著臉撒嬌。

帳裏被早晨的太陽照過,暖洋洋的。奚桓覺得她素靨妍眉裏總帶點不近不遠的距離,很美,卻隔著一層霧蒙蒙的月紗。

於是他想靠近一寸,再近一寸,把腦袋埋在她的臂彎裏,甕聲甕氣地笑,“姑媽,嫁人是什麽意思?”

“你問這個做什麽?”花綢挑著眉梢,手肘將他腦袋兜一兜,示意他起來。

他不起來,在臂彎裏偏著臉,眼裏閃爍著連天的星辰,險些照亮花綢的黯淡,“我聽見他們講,姑媽要嫁到單家做媳婦,媳婦又是什麽意思?”

花綢將眼斜在帳頂懸著的一個金熏球上,鏤空的折枝紋裏湧出裊裊煙,斑駁的光點在帳壁輕旋。

稍刻,那奚緞雲在窗下坐著,明裏歪著臉沖奚桓眨眨眼,暗裏點撥花綢,“傻孩子,給人家做媳婦,就是住到人家裏去,兩個人一輩子不分開。”

這話兒像把鋒利的刀,奚桓一霎被劃得端坐起來。銀晃晃寒噤噤的刀鋒生生將他與姑媽地割開,再把她與另個不相幹的人結在一起。血淋淋創口裏,泛著錐心的疼。

他想想都受不了,握緊花綢的腕子,將她湯匙裏的粥撒下些在褥子上,零落幾滴。他顧不得,兩個眼被粥冒起的煙熏起水星,“姑媽得跟我一輩子不分開才好!”

在他寂靜的期盼裏,屋裏此起彼伏地笑起來,婆子們樂得直捶腿,“我的寶少爺,您想討媳婦兒,還早著呢!”

“可不?這五歲上頭就想著討媳婦,長大了,八成是個風流的。”

婦人們瞧笑話似的瞧奚桓,他臊紅了臉,分明惱了,想發火,卻顧不上,只顧急急地把花綢的腕子晃著,“姑媽、姑媽,您說好不好?”

花綢也是笑著的,但她的笑容與別人總是不一樣。奚桓能察覺,別人是在笑話他,像刺拉拉的松針,蜇人。

而她,是田埂下的麥穗,離很遠很遠,卻帶著金黃璀璨的溫柔,簌簌地朝他打著浪。他盯著她唇下的小痣,餵過來粥也不張嘴接,固執地等一個答案。

終於,花綢被他的孩子氣歪纏得沒法,嘆一口氣,點點下巴,“好好好,等你長大,姑媽只陪著你,快吃飯,不吃飯哪裏長得大?”

滿室鶯歌又起,婦人們笑作一團,鬧哄哄的喧囂中,沒人知道,在奚桓那顆小小的心臟裏頭,種下了一個終身的約定,將頑固生長,經年累月地結成一道疤。

他迫不及待地將她的承諾、和著那碗甜蜜的燕窩粥,咽入肺腑,永不吐出。

馮照妝在後頭椅上捂著嘴笑,“餓了幾頓,竟像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你把那湯匙也嚼下去算了!”

覆送一口進去,奚桓果然將湯匙翻來覆去舔。花綢著急餵他,將湯匙往他嘴巴外頭拽,誰知拽著拽著,竟拽下一顆牙來。

伴著“嗚哇——”的哭聲,驚鵲飛鶯,撲簌簌的彩翅翻騰裏,奚家蜜罐子裏泡著的大少爺,開始了他的換牙歲月。

好處是,奚甯將註意力由他啟蒙上轉移到他的牙上。壞處則是他開始繞著花綢走,生怕一張嘴說話,醜態百出,失了他“男子漢”的尊嚴。

時光從奚桓雕落的牙間滑過來,碧雲檐底,秋風微涼,門前紅蓮墜水輕,階上蒼露濕苔痕。

因奚甯吩咐下來,範寶珠往蓮花顛裏添了個新丫頭,叫紅藕,十五六的年紀,模樣伶俐,笑得討喜,跟了奚緞雲,侍奉得倒盡心。

院內活計不多,紅藕專管了往大廚房端飯那一樁。這日提著個髹紅大圓食盒回來,一臉的不高興。

椿娘廊下瞧見,去接了食盒,因問她:“紅藕姐,誰招你不痛快了,走時還好好兒的,回來掛這麽個臉。”

不問便罷,問來紅藕就是滿面失意,將裊娜腰肢折在廊沿,“咱們院兒裏的飯食,一向都是太太給了份例錢的,不過是操勞操勞府裏的廚娘。今兒我去提飯,聽她們好一通抱怨,聽那意思,像是找咱們討賞似的。”

椿娘屋裏放了食盒出來,眉梢怒吊,“我們沒使這府裏頭一個錢,要什麽賞?”

“我也是這話兒,她們卻圍著我好一筐抱怨,說是長房裏一位姨娘、二房裏一位太太與幾位姨娘,都是各屋單做了送去。老爺們平日裏衙門當值,歸家沒個準兒,也得另做,又有兩位少爺,他們的飯食又繁瑣又細致。如今又添了咱們院兒四口人,她們忙不過來。”

“噢,”椿娘叉著腰立在廊廡下,冷笑連連,“她們的意思,是我們操勞著她們了,要咱們按日子也放份月錢給她們?!”

“我聽著就是這個意思。”

花綢原在廊下坐活計,聞聽此言,抱著針線籃子挪過來,“我們倒是想給,可手上沒銀子,紅藕姐,你好歹請她們體諒體諒。”

“我在廚房了說了一堆好話,可再好聽的話也沒掉銀子的聲音動聽。她們倒將我圍在那裏諷了半晌。”

花綢擱下針線,杏眼瞧在她身上,目中寫著嘆息,“你原是府裏的丫頭,他們還說你不成?”

“怎麽不說?”紅藕苦笑連連,“我在這府裏無親無故的,又不是家生丫頭,原是外頭買來的。在這裏無人照拂,混不著個好差使,往前一直做掃洗園子的活兒。”

若有根基,也到不了這窮“衙門”裏來。花綢了然,默默將下頜墜下去,

正要囑咐別叫太太曉得,誰知奚緞雲臥房裏業已一句不落地聽見,踅出來,笑著,“先吃飯,過些時,抽挪些錢出來,在西邊屋裏隔出個廚房,往後咱們自己燒飯吃就是。”

次月真格儉省出幾個錢,托小廝在西廂屋裏壘墻砌竈,隔出間廚房。外頭燒飯,裏屋丫鬟住。只是菜蔬仍舊托大廚房裏一齊采辦,仍舊要往那邊取,時常去,時常生抱怨,那紅藕只作沒聽見。

偏奚桓往蓮花顛來吃了兩回飯,回去與他爹提起。他自是童言無忌,可落在奚甯耳朵裏,滿心的不自在。那日撿了空,便蹌濟至範寶珠屋裏。

彼時疏影恰橫斜,範寶珠正榻上吃飯,恍見他進來,心內乍喜,忙擱碗停箸迎將上去,連滿頭朱鈿亦跟著響得歡欣,“爺怎麽想著過來?”

原來奚甯往日不是睡在先妻屋內便是睡在書房,甚少踏足這屋裏。眼下瞧她也是冷冷淡淡的,反剪著手,往炕幾上瞥一眼,“你倒吃得好,山珍海味只顧往肚裏填,哪顧得上待客之道。”

驟聽這譏調,範寶珠笑靨立冷,旋裙緩步,落回榻上,“我說呢,爺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猛地想著來,原來是興師問罪來了。”

奚甯素來不愛她,只是既不願續弦,又無旁的妾室,內宅實在無人料理,只得將重任交諸與她。

眼下見她差事辦得不妥當,自然沒好臉色,走到榻上冷眼睨她,“你若無罪,我來問什麽?自然是你這個家當得不好我才來。我問你,姑媽院中自開了廚房,你知不知道?”

“聽說了。”範寶珠拾起銀鑲象牙箸,剔他一眼,“人家揚州來的,吃不慣咱們京裏的飯,另起爐竈單做,我還能攔著不成?”

“既是客,怎麽有讓客動手的道理?”

“誰家的客一住四五年?”範寶珠頷首冷笑,朱唇似咬了滿嘴的血,紅得怨毒,“既然長久在家住著,我們總拿人當客,姑媽表妹也不自在。不如隨她們去,她們住得安心,我們也少些麻煩,何樂不為?”

奚甯端在榻上,像是她頭頂一片黑壓壓的天,“姑媽向來不願惹事,我知道,必定是家裏的下人得罪了她,她不願與人爭執,這才單開了廚房。你若約束不好下人,我就請弟妹來管,你看如何?”

“叮咣”兩聲,範寶珠摔了牙箸,像在二人之間投下塊巨石,卻單單只在她心裏掀起驚濤巨浪。

他倒還是那副樣子,淡的臉,冷的眼,平靜得毫無波瀾的音調,“你若還想當這個家,就好好兒照管。教管不好少爺就罷了,連下人都約束不好,實屬無能。”

此番叱責,不像兩口子鬥嘴,反倒像訓斥他部裏的堂官。範寶珠惱在心、怨在心、傷在心,眼裏卻只能瞧著他漠然的背影,像一座冰川,千年萬年屹立不化。

這冰山一扭頭,卻消融在蓮花之巔,金鳳長廊。

園景如畫,晚來閑暇,奚甯換了身葭灰直裰往蓮花顛來。迎頭見花綢廊下做活計,忙在金鳳樹下作揖,“日頭要落下去了,表妹還是明日再做,仔細傷了眼睛。”

花綢慌收針線,迎下來回禮,“大表哥怎的得空過來,吃過晚飯沒有?”

“屋裏吃過來的,表妹別忙。姑媽呢?”

花綢朝西廂廚房裏努努嘴,“娘在裏頭洗碗呢。”

那奚甯繞廊到門口,見奚緞雲的背影伏腰在竈臺,鬔發慵髻,斜插一根細細的玉簪,穿著鼠背灰短羅衫,紮在暮雲灰的交窬裙裏。

兩根大紅圍裙帶子在她窄窄的腰後頭系了個活結,像是個深釉瘦梅瓶,起伏的臀線裏像是囊括了誰一肚子的霪念。

他不自在地搦開眼,跨門進去。奚緞雲聽見動靜,扭過來,一見他,扔了手裏碗巾,手在圍裙上蹭一蹭,“甯兒下職了?吃過飯沒有?”

奚甯忙作揖拜禮,“吃過了,聽見姑媽劈了個廚房出來,侄兒來瞧瞧。”

“快屋裏去坐,”奚緞雲朝正屋裏擡擡下巴,撇著眼嗔他,“哪有當官的往廚房裏來的?快去叫綢襖瀹茶你吃。”

日薄崦嵫,門裏投進來兩尺寬的陽光,落在她半露的繡鞋尖。奚甯眼皮稍往上擡,就瞧見她被襻膊擼起的袖口底下,露出兩截白花花的小臂,比陽光還刺眼。

他不挪動,將眼在四甃間脧巡一圈,餘光裏還是那兩片雪凝的肉,“好好的,姑媽做什麽要壘個廚房,何必操勞?”

奚緞雲解了襻膊,放下袖口撣撣灰,隨口扯謊,“你們京裏的飯菜起初吃著好吃,吃久了,還是不慣。自己起了火,想吃什麽都便宜。”

想是晚飯剛畢的因由,四處都是煙火香,溫暖恬淡。向來君子遠廚房,奚甯常年累月嗅的都是瑞金腦與水墨香,雅雖雅,偏偏缺了絲凡塵之“俗”。

他吸一吸這塵囂喧嚷的俗氣,朝奚緞雲挑挑眉,“桓兒說姑奶奶燒飯好吃,侄兒聽見也犯了讒,姑媽也燒給侄兒吃些,好不好?”

奚緞雲摘下圍裙,揭了口鍋,揀了對箸兒插了兩個酥油松餅遞過去,“喏,竈裏溫著的,拿著屋裏吃去。”

落日殘霞裏,奚甯舉著兩根筷子繞到廊下,上頭頂著兩個餅,像雜耍裏頂碟子的,透著股不不協調的傻氣。花綢廊下瞅見,一頭別著臉笑,一頭收了針線,屋裏搬爐子為其瀹茶。

未幾奚緞雲走進來,見他在榻上吃得唇上直泛油光,鼻下半寸須也跟著沾了點兒餅屑,便撣著裙笑,“甯兒都這樣大的人了,還吃得跟個小臟貓似的。綢襖,遞帕子哥哥擦擦嘴。”

奚甯心頭猝然被這句“小臟貓”一敲,抖出綿綿密密的鼓點,咚咚地震動到臉上,化為一抹不可查的笑。

這太誇張了,他想,可世間總是由這些微妙的機緣湊巧成組。他自幼尊禮守節,從不會把自己弄成“小臟貓”,自然也不曾聽別人用這個詞形容他,真巧,在這裏聽到。

他喜歡這個詞,像朵軟綿綿的雲,他陷在裏頭,竊竊地,偷偷摸摸地笑。真像個貓,爬到夜墻,一擡爪,盜得一縷梨雲夢。

雲夢消散幾度裏,玉扇淺藏,朔風漸緊,滿園淡煙輕寒,清露濕衣裳。

天冷下來,人心自然就跟著涼薄不少。自那日奚甯敲打一番範寶珠後,她倒是提了兩個廚房裏管事的婆子來,面前不痛不癢地說兩句。

兩婆子面上應承,回去自然不改,倒還愈發記惱著蓮花顛的人,暗裏向廚房內一幹人抱怨,“又不是咱們家的正經主子,不過是一門窮親戚,倒仗著老爺姨娘幾分敬重,益發蹬鼻子上臉起來!”

廚房裏照管糧油的偏是月琴她娘,打月琴口裏聽見點風,扭頭就吹給眾人,“老爺父母去得早,待長輩向來一頭的孝順。為了這門親戚,竟在屋裏同姨娘吵了幾句。我聽了也為姨娘不值,打先太太沒了起,她就出來頂了事,操了多少心?倒為了外人來問她的話兒。”

旁人來和,連連搖頭,“別說姨娘心裏不爽快,就是我們心裏也不痛快。外頭采辦菜蔬,又搬又挑的,累得人膀子酸。我們是這家裏的人,領著這家裏的月錢,自然該著為此累。可又沒拿她們蓮花顛一厘,倒要我們跟著白操勞!”

眾人點頭應是,怨聲日漸積起,終到某日,鬧出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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