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瞳雙手揉著外套夾層中的棉花，本來應該松一口氣的，可她的內心似乎變得更加洶湧。

她咬著下唇看著路旁閃爍的燈牌，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牧池放，我們去喝酒吧？”

牧池放伸手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兩下，修改了導航的目的地，“你心情不好？”

沈星瞳靠在椅背上乖巧地點頭，“對，有點壓抑，但我不敢一個人去喝酒。”

“知道了。”

這個時間點酒吧正是人多的時候。

沈星瞳拽著牧池放上了樓上的包間，在服務員遞來的酒水單上把名字好聽地指了個遍。

服務員離開後牧池放才取下頭上的棒球帽和口罩，“點這麽多，你喝得完嗎？”

包間是全密閉的，只有門上有一塊磨砂玻璃。

沈星瞳嫌悶，從沙發一角翻出空調遙控，打開了冷風。

“你不喝？”

牧池放語氣有些無奈，“我開車。”

很快服務員重新推著小車折回包間。

沈星瞳看著高低不一的杯子挑了杯最好看的，輕輕抿了一口，果然是發甜的。

“我最近遇到很多事。”借著酒精，沈星瞳的話匣子慢慢打開，吐苦水一般往出倒。

“你知道尋常人遇到這事兒早奔潰了，也就是讓我遇上了，可能從小令人奔潰的事兒太多了，我竟然很快接受了。”她想起自己沒有見過的父母，此刻反而釋然了。

人際關系簡單反而讓她除了錢什麽都沒失去。

可她以前窮得只剩錢了，現在連錢都沒了，她還有什麽呢？

“牧池放，我還有剩下什麽呢？”沈星瞳歪著頭，眼睛泛著霧氣，好像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她能在所以人面前故作堅強，佯裝堅強。

可她是有血有肉的人。

會痛，會難過，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感到無助和害怕。

牧池放心裏抽痛了一下，他的唇線抿成一條線，不動聲色地咽下許多情緒。

“瞳瞳，你喝多了。”

沈星瞳手裏捏著空瓶子，她知道自己沒醉，心裏和明鏡一樣，“一醉解千愁。”

她又咽了一杯酒，“我試試是真的還是假的。”

·

茶幾上的酒杯空了一多半。

沈星瞳扶著鈍痛的頭，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她感覺到一雙溫熱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心下一驚，抓起手旁的抱枕就朝後砸去。

“是我。”

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沈星瞳驀地擡起頭，就看到了牧池放那張令人安心的臉。

他的臉在沈星瞳眼前晃著，逐漸四散開來。

牧池放伸手摟住她，將她從沙發上扶起，“該回家了。”

“哦。”沈星瞳點點頭，暈乎乎的靠著牧池放，有一步沒一步的往前走。

薛一點等在酒吧門口，好半天才看到牧池放抱著人往出走。

門一開，她就趕緊迎了上去。

“我去開車，你在這兒等等。”薛一點掏出車鑰匙，轉身去開車。

不遠處的黑色轎車裏，一個人影正舉著相機，閃光燈閃了幾下，又歸於黑暗。

薛一點的車直接開進了牧池放居住的小區，小區獨層獨戶私密性很好，圈內不少明星都在這裏落戶。

車在車庫停穩後，薛一點下車拉開了後車門。

她拿著鑰匙在前面開門，牧池放抱著沈星瞳跟在她的身後。

牧池放家的生活氣息濃郁，生活用品滿滿當當的，物品雜而不亂，房間整潔一塵不染。

薛一點在客廳翻箱倒櫃地找解酒藥，固定放藥的抽屜裏空空如也，她終於忍不住沖著臥室裏喊到，“姓牧的，我之前給你買的解酒藥呢？”

“過期了，扔了。”牧池放的聲音從臥室裏傳來。

薛一點進了臥室，沖著牧池放擺了擺手，“你先出去買點解酒藥。”

“那你呢？”

“給她換衣服啊，一身酒味。”薛一點打開牧池放的衣櫃，找了件寬松的長袖T恤。

見牧池放沒有要走的意思，薛一點扭頭斜睨他一眼，“我！女的！給她換衣服，有問題？”

牧池放靠著臥室門框笑，“你不說我都忘了。”

“什麽？”

“性別。”

“……”薛一點手下動作一頓，她白了牧池放一眼，伸手拿了個抱枕朝他扔去。

牧池放閃身躲過，從桌上拿了鑰匙離開了。

薛一點給沈星瞳換完衣服，剛把她原本穿著的衣服扔進洗衣機裏，就聽到臥室中傳來一聲響動。

她急忙回到臥室裏，就看見床上已經沒有了沈星瞳的身影。

緊接著，沈星瞳刷地一下從床邊探出了半個身子。

她伸手撥開遮擋視線的頭發，然後可憐巴巴地看向薛一點，“餓了。”

“什麽？”薛一點沒聽清楚，走過去彎下身子，湊近沈星瞳。

沈星瞳伸手勾住薛一點的脖子，湊到她的耳旁，聲音甜軟撩人，“肚子餓。”

薛一點摟著沈星瞳將她帶到客廳的沙發上安置好，心想今天絕不能讓她和牧池放單獨相處。

太危險了！

她走進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了一袋速凍餃子，打算給沈星瞳煮點東西吃。

在薛一點煮餃子的時候，牧池放買完醒酒藥回來了。

他一進門，就看到沈星瞳乖巧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兩個眼睛直直地看向正前方的電視機。

電視機是薛一點打開的，她進廚房前隨便找了個臺給沈星瞳解悶。

此時少兒頻道正在播放動畫片。

牧池放見她看得入迷，忍不住勾起嘴角，他走到茶幾前放下醒酒藥，然後彎腰給她倒水。

他端著水杯把藥遞到她嘴邊，用哄孩子的語氣溫聲道，“把藥喝了。”

沈星瞳呆滯地轉頭，張了張嘴還沒說話，舌尖就傳來一陣苦澀感。

牧池放見縫插針給沈星瞳餵了藥，見她的五官因為藥的苦味而皺在一起，忙把水杯湊到她嘴邊。

薛一點端著餃子從廚房出來，就看到沈星瞳苦著臉，像是不高興。

“牧狗，你多大的人了，怎麽還欺負一個醉鬼！”

牧池放在一旁坐下，“……你說話的時候睜開眼睛了？”

薛一點睨了牧池放一眼，走過去把碗放到沈星瞳面前，又把上面的幾個餃子吹了吹，囑咐道，“小心燙。”

沈星瞳點頭，握著勺子小口地吃了起來。

吃飽喝足後，她困意上頭，坐在沙發上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牧池放把她抱回臥室安置好，扭頭看著還賴在沙發上不準備走的薛一點問，“你什麽時候走？”

薛一點打開了手機游戲，眼皮都不擡一下，“今天我就住下了。”

牧池放輕輕拉上臥室的門，“就兩間房，你睡哪兒？”

“你睡沙發。”

“嗯？”牧池放不解。

“我，睡客房。”薛一點擡眼指了指坐著的沙發，“你，睡沙發。”

“這裏是我家。”

薛一點笑道，“我去和你親親老婆睡一張床也行。”

牧池放：“……”

牧池放：“你睡客房。”

·

沈星瞳是被枕邊的手機鈴聲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直接順手接起了電話，“餵？”

電話那邊陷入了沈默。

“餵？”見沒有人說話，她再次開口。

她清醒了些，從被子裏伸出空著的那只手，揉了揉隱隱發痛的太陽穴。

電話那邊依舊沒有聲音，她這才按亮屏幕，看向聯系人。

備註只有一個字：哥。

沈星瞳一楞，從床上坐了起來。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床邊是一個落地衣櫃，一旁有個書桌，整個房間幹凈又簡潔。

隨著她的動作，空氣中似有若無地飄過一種陌生洗衣液的味道。

她猛地低下頭，發現身上套著一個灰色的長袖T恤，而她原本的衣服已經不知道去哪裏了。

沈星瞳的心突突地跳，這時耳邊的手機也終於傳出了聲音，“沈星瞳？”

她回了神，手忙腳亂地掛斷了電話。

沈星瞳再次低頭確認自己的處境，然後有些懊惱地擡起頭拍了拍額頭。

她記得自己在和牧池放喝酒，之後……

牧池放？

腦中閃過這個名字的同時，昨夜的記憶也瞬間覆蘇了。

此時她能確定，她在牧池放的家，剛剛還擅自接了他的電話。

聽到臥室傳來動靜，牧池放從餐桌上端了杯牛奶，朝著臥室走去。

“醒了？”牧池放推開臥室的門，就看到沈星瞳呆若木雞的坐在床上。

半響，沈星瞳小雞啄米似的點了下頭又快速低下，耳根隱隱發熱。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斟酌著開口，“我……的衣服……”

“洗了還沒幹，我一會兒給你拿過來。”

“嗯……嗯嗯。”她伸出手，按在心臟附近，心跳得實在是太快了，咚咚的心跳聲惹得她腦袋發麻。

牧池放察覺到了她的局促不安，走過去將牛奶放到了床頭櫃上，伸手動作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頂，“我做了早餐，想先吃東西還是先去洗澡？”

“啊？洗澡？”沈星瞳猛地擡起頭，對上牧池放離得很近的臉。

他湊近沈星瞳，伸出手在她額頭上貼了貼，“臉怎麽這麽紅？”

“……”沈星瞳抿著嘴，腦子裏已經一片空白了。

好半天，她才抑制住情緒，撐著身子往後移了段距離。

“牧池放。”她猶豫著，伸手拉了拉面前人的袖子，“我的衣服，是你換的嗎？”

這下輪到牧池放大腦一片空白了，他總算明白自己的親親老婆剛才臉紅什麽。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伸手點了點沈星瞳的額頭，“嗯？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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