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有《男德》、《女德》，咱做鬼的也得有《鬼德》。

*《鬼德》第二條：正經鬼從不開玩笑。*

夜幕降臨，到了該就寢的時候。

皮沫早早就洗漱完坐在床邊準備睡覺，擡頭卻見小白臉相公一副緊張躊躇的樣子：“相公還不睡覺嗎？”

郁桀掩嘴咳了一聲，結巴道：“哦，我，我想，先洗個澡再睡。”

“哦，叫人準備了嗎？”

“嗯。”

“那我等相公洗完再睡。”

一會兒下人們就過來送湯水。外室，隔著一個屏風，郁桀整個人泡在浴桶中，反覆深呼吸讓自己不要太緊張。

皮沫的寵物貓常常白天窩在院子裏和皮沫玩耍或者睡大覺，晚上時而就跑的無影無蹤。貓是夜行動物，而且皮皮很聰明，並不會跑丟，皮沫便不會強行把它拴著不讓亂跑。

還好今日那只小貓不在房中，不會打擾到他的計劃。

而且回來的時候他特意看過書案了，那本冊子有被翻動過的跡象。

看來今日天時地利人和，郁桀越想越緊張。

那麽接下來怎麽讓娘子看到自己美男出浴的場景呢？

他眼珠子轉了轉，伸手把擦拭身子的毛巾浸泡在水裏，然後沖內室的皮沫喊道：“娘子，我擦身體的巾子不見了，你能幫我拿條幹巾子來嗎？”

皮沫聞言回道：“哦，好的。”

她拿著毛巾搭在屏風上：“給你放這兒了。”

郁桀忙喊道：“等一下！我，我離得有些遠，夠不著，娘子給我送過來吧。”

說完，他臉紅的如同煮熟的蝦。

皮沫沒多想，繞過屏風走了過去：“給你。”

郁桀見機從浴桶中站了起來，嘩啦啦的水聲下，他強健的體魄暴露在空氣中，氤氳在水霧裏，十足的誘惑。

皮沫急忙用毛巾捂住臉。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她緊閉著雙眼，把毛巾丟了過去：“給你！”

然後轉身快速溜走。

郁桀心中不由歡喜：娘子她真的害羞了！看來今天他們終於可以……

他迫不及待的擦幹身子穿上裏衣，卻也不穿好，就這麽半敞前襟露出自己的胸膛。

書中說這樣會更讓女子喜歡。

皮沫此時已經鉆進了被窩裏。郁桀站在原地深吸了好幾口氣，終於鼓舞勇氣脫下鞋上了床。

皮沫把頭埋在被子裏一動不動，腦子裏閃過白天看的那本春宮冊裏面的畫面。咳咳，白無常大人說過，做鬼的不能對凡間的生活太過好奇，不然會生出不該有的妄念的。

郁桀見她這幅樣子，心中越發堅定，伸手去拉被子：“娘子，會捂壞的。”

他俯下身與她靠的極近，剛沐浴過的芳香充斥著周圍的空氣：“娘子……”

被子被拉開，皮沫瞧見他白皙的胸膛，眼睛趕緊移開。這越發給郁桀勇氣，他使勁一把掀飛被子，欺身而上：“娘子，我，我想跟你道歉。”

第一次被郁桀如此霸道的壓在身下，皮沫腦子有些轉不過彎：“道，道什麽歉？”

郁桀的心跳如擂鼓：“其實，其實我們還沒有洞房，洞房不是那樣的……洞房，洞房是，是這樣……”

他低下頭，吻住了皮沫的唇。昏暗的燭火跳躍著，屋中空氣越發稀薄，最後一刻，皮沫靈魂抽離了軀體，只留下一魄維持活著的跡象，然後陡然間陷入了昏迷。

再睜開眼，她發現自己回到了幽冥界。

打開屋門走了出去，赫然發現駱離站在庭院裏。他回頭，眼中閃過詫異：“你怎麽現在就……回來了？”

皮沫撓撓腦袋：“嗯，遇到了點事，就靈魂離體了，然後我也不知道怎麽就突然間回到了幽冥界。”

駱離聞言不由皺眉：“遇到了什麽事？你命盤走到哪一步了？”

皮沫目光左閃右閃，心跳突突的，可惜因為是鬼，所以面色依舊慘白，不似凡人害羞時臉色會變通紅。

不過這奇異的樣子還是讓駱離嗅到了端倪，他眼中閃過戲謔：“嗯……這個樣子，怕不是害羞了？莫非遇到的事就是……”

皮沫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閉嘴吧你！你天天話這麽多，一點都沒有做鬼的樣子，守不守鬼德啊！”

駱離拉下她的手，笑嘻嘻道：“怎麽，一向厚臉皮的皮沫也會因那種事害羞？要不要我幫你擺脫那種害羞的情緒啊？”

皮沫疑惑：“怎麽幫？”

駱離眉毛一挑，俊秀的臉上閃過神秘：“自然是實際行動一下啊，體驗過了自然就不害羞了。”

皮沫的表情瞬間陰沈可怖，這樣子要是被活人看到，能當場嚇死過去：“駱離，你是不是想魂飛魄散？”

駱離嚇得後退兩步：“別這樣別這樣，你這樣真的挺嚇人的，哦不，鬼看了都害怕。我就跟你說笑而已，你也知道咱們做鬼的根本就沒有凡人的那種欲望，我就是開玩笑的嘛。”

《鬼德》第二條：正經鬼從不開玩笑。

駱離是皮沫見過的，最不守鬼德，也最不像鬼的鬼了。

皮沫會成為鬼差，是她自己求來的。

人死了之後，靈魂會進入幽冥界，也就是凡人常說的陰曹地府，神智會變的混沌，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想不起來，只會知道自己的名字。不過，也會有例外，就比如皮沫。

皮沫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

進了這幽冥界，第一件事便是來登記。登記也很簡單，就是按個手印。登了記，便可繼續走下面的黃泉路了。何時生，何時死，生前所作所為，皆會烙印在身上，接受審判。

等走到了忘川河，混沌的大腦才會清明起來，憶起生前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再接過孟婆手裏的一碗湯，喝下去，就會真的徹徹底底的忘記一切。然後便是走那奈何橋，進入六道輪回，天人道，人道，阿修羅道，畜生道，惡鬼道，地獄道，該去哪去哪。

然而皮沫在還沒有走到忘川河的時候，腦子就已經清明了過來。

也並非完全清明，她只記得自己十八歲，有個未婚夫君，然後還沒嫁人自己就病死了。

其他的，一無所知，只覺得頭很痛，痛的她忍不住彎下了腰蹲在地上。

一個鬼差察覺到她的異常，走過來奇異的望了她一眼，轉身消失。

不多時，那鬼差又突然出現了，旁邊還跟了一個渾身慘白的男子。

那男子一身白色，頭冠是白的，衣服是白的，鞋子是白的，臉色是白的，頭發也是白的。除了白，再看不到其他顏色。

他盯著皮沫已清明的眼睛，皺起了眉，聲音冰冷的像那寒潭之水：“哭了。還未到忘川，神智便清明了麽。”

皮沫看著他，怔怔開口：“大人，可以幫我看看，下輩子我會投胎到什麽樣的人家裏去？”

他擡手，將掌心按在她的額頭上，閉上了眼睛。半晌，才睜開，看向她的眼神裏竟帶了些憐憫：“你下輩子做不了人。”

“那我可以留下來做個像大人一樣的鬼差嗎？”

他沈默了良久，才點了下頭：“好。”

自此之後，皮沫便成了一名鬼差，專門負責引渡那些亡魂登記過往。得知想做人得有足夠的陰德，她恍然大悟：難怪白無常大人說她下輩子做不了人，看來是她的陰德不夠，也不知道自己生前做過什麽罪大惡極的事。

不記得名字，她便給自己取了個：皮沫。

為了能夠積夠陰德將來投胎做一個福祿命格的人，她開始勤勤勉勉的修習《鬼德》，認認真真的做好登記員工作，這一做就是五百年。

而認識駱離，是在她做鬼差的第十載。

那天，她百無聊賴的望著前方冗長的隊伍，坐在案前懶散的開口：“下一個下一個。”

一個絡腮胡的中年大叔走到了案前，一動不動。

皮沫瞅了他一眼：“怎麽了？”

“我沒有手臂。”那中年大叔呆呆的開口。

皮沫瞅了瞅垂在他身側的手臂，翻了個白眼：“手臂在呢。”

他呆呆地低下頭，看向他的手臂，然後呆呆地擡起手，按下了手印，再呆呆地離開，眼底一片渾沌。

負責引渡的鬼差，可以看到這些亡魂的一生。每個人的一生，就是一個故事，有的很傳奇，有的很平淡，最後死於各種各樣的死法，尋常的，可憐的，可笑的，淒慘的。一開始看著他們的人生，他們的死法，她會笑，會傷心，會憐憫，會可惜。可是看著看著，心慢慢地就麻木了，再也激不起半點漣漪。

故事看的太多，就會索然無味。

“六歲雙臂被砍，過了四十年的無臂生活，早就成了習慣，連死了都還以為沒有雙臂，你說這是可悲呢還是可笑呢？”一個調笑聲從她身後響起。

人在生前遭受到的肉身傷害，魂魄並不會因此受損。肉身沒了雙臂，魂魄還是完好的。

皮沫轉頭看向那調笑之人。

他的皮相是極好的，用凡人的話來形容，便是面如冠玉，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用他們鬼的話來形容，那便是氣色不錯，不像個鬼。鬼的臉大都是慘白的，還有一些是青面獠牙的，總之都不像他這般面色紅潤有光澤。

白無常大人也站在一旁，還未開口向她介紹，那俊俏公子便走到她面前來，臉上帶著燦爛無比的笑容：“在下駱離，是新來的負責登記的鬼差，今後便是我們一起共事，哪裏做的不周，還望多多擔待。”

看著他的笑臉，皮沫覺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這幽冥裏的鬼差，大都是沈默寡言，面無表情的，這個叫駱離的鬼差，表情太刺眼了。

她點了點頭，沒有理他。

“敢問姑娘芳名？”他倒沒有介意，還笑嘻嘻的問她。

皮沫不由又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鬼差大都冷情，要問什麽說什麽，都是簡潔明了直白的很，不會說像“敢問姑娘芳名”這般文縐縐的話語。

這個叫駱離的鬼差，還真是另類的很。

皮沫面無表情的回道：“皮沫。”

他笑了起來，眼中仿佛有群星閃爍：“這便是你的名字嗎？可真好聽！”

自此，皮沫的身邊便多了一個總是笑嘻嘻的，與眾不同的，還總是不守鬼德的鬼差，與她一起引渡著那些亡魂，登記他們的過往。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承認，那33瓶營養液，是我自己送的哈哈哈哈哈哈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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