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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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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容瑾保持著一個姿勢自始至終都沒變過,只眼珠子動來動去,眼見著牧真負氣而去。

他說:“你把牧真氣走了。”

這罪名白玨可不認,“怎麽可能,明明是被你的厚顏無恥給驚到了!”

顧容瑾:“哦,有多厚顏無恥?”

白玨斜睨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容貌大變的緣故,還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總之這一眼挺那啥的。

顧容瑾不甚自在的移開目光,面上沒什麽表示,心裏哐當哐當。

“差點忘了,太醫呢?”白玨毫無自覺。

顧容瑾:“你是哪裏不舒服?”

白玨:“那倒沒有。”就是剛才連翹哭哭啼啼的來找她,說自己要死了,嚇了她一跳,後來搞清楚原因,原來是小姑娘來葵水了,一夜過去血仍流個不止,就要死要活了。白玨還當什麽事,喊來了老媽子將人帶下去教她女兒家的事。自個又躺了會躺不住了,她忽然想到,自從自己醒來後,就沒來過葵水。

顧容瑾一聲不吭自桌後走過來,並攏兩指搭上她的手腕。

白玨的胳膊觸電般的抖動了下,眼睛一擡一垂,很快放松下來,輕笑一聲,“顧大人何時學會的診脈?”

顧容瑾:“別說話。”

白玨:“診出什麽了沒?”

顧容瑾:“經脈瘀滯,氣血不順,你手腳怎地如此冰涼?”

“說的對,”白玨順勢抽回手,沖著門口喊,“來人,上一壺熱茶。”

顧容瑾:“再上幾碟點心。”隨即他又走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拿起官府的文書繼續看了起來。

“你昏睡的時候,我讓大夫給你看診過,他們都是普通人不懂武學精妙,想要恢覆內力,估計還是要靠你自己。你要是需要什麽,管全順要,庫房的鑰匙在他手裏。”

很快,小廝送來了茶點果盤,白玨喝一口熱茶,吃一口點心。愜意又舒適。

顧容瑾處理政務。二人互不打擾,倒是難得的融洽和諧。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白玨面前的茶點吃了大半,她不耐煩的換了好幾個姿勢,看樣子是要走了,顧容瑾忽然道:“你沒事去看看老大。”

白玨:“什麽老大?”

顧容瑾:“白小寶。”

白玨:“小寶怎麽了?”

顧容瑾:“感覺他有心事,可他什麽都不願意和我說。這孩子打小心思就重,我怕他一直悶在心裏悶出個好歹來。”

白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糕餅屑,一面嘀咕一面往門口走,“你真看得起我。”

這麽些年長思一直是壓在他心裏的一塊大石,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就扯著他的心腸疼。有些話跟旁人說不得,各家孩子情況不,尋求幫助也要講究個因地制宜因材施教。說不得罵不得碰不得打不得,這就註定了顧容瑾對上顧長思,只有“束手無策”這四個大字。

今日這幾句話交代出去,是那麽的自然,現在的感覺是有人幫自己擔起了這份責任,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

輕松的感覺會讓人覺得快樂。

顧容瑾不自覺翹起嘴角,連批改文書速度都加快了。

白玨一路慢慢悠悠,又一路收割註目禮無數。有伶俐討巧的,也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把傘,急匆匆跑來給她打上了。

白玨擡眼一瞅暖和的日光,行吧,她總是不忍心辜負別人的一番好意。何況還有那不屑此種行徑的,暗暗飛射著白眼,白玨一想,人家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獻殷勤也是背負著巨大壓力的,若是貿然拒絕,豈不是讓這人裏外不是人。

尚未走近,就聽到爭論聲。

看來牧真沒一氣之下真的一走了之,而是來看顧長思了。

到底是娘家人啊,疼外甥的心是真真的。

至於這爭論聲,不和諧的人也只有不是來破壞這個家庭而是來加入這個家庭的小白花了。

小白花管牧真叫“小舅”,牧真剛在顧容瑾那受到了打擊,又腦補過多,乍然看到小白花,還是個自來熟的,怎麽看怎麽晦氣。

“你別這麽叫我,我不是你小舅。”他家阿玨清清白白的一個人,死了還被人扣上一頂不忠的大帽子,他怎麽能忍。

“我知道,你不是白娘娘親生的兄弟,你是我外祖父撿的。”

牧真氣得差點當場去世,小破孩的殺傷力真不是一般大。

顧長思楞楞的睜大了眼,這他還真不知道。大舅大舅媽小舅小舅媽都是對他很好的人,是他的親人,他從來還沒聽說過這種事。

“小舅,”他遲疑著開口。牧真厲聲打斷,“沒有這回事,你別聽他胡扯!”

小白花不樂意了,“哥,這家夥姓牧,白娘娘姓白啊,要真是親的,他咋不姓白?”

好像是這個理哦。

從來沒人跟他說起過這事,他也從來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這就跟他去應天書院之前沒意識到自己是個遭人嫌棄的大胖子一個道理。

所以說,在顧容瑾的羽翼之下,他真的將他兒子保護的太好了。顧容瑾另建府邸,一部分原因自是他不想觸景生情,徒增傷悲。另一個又何嘗不是因為想給顧長思創造一個由他一手掌控的單純的生長空間。在長思還很小的時候,他大舅媽和小舅媽都是來太師府的常客。

打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太師府承載了顧容瑾太多的回憶,對她們又何嘗不是。

大舅媽薛紅性子潑辣幹脆,見到看不慣的也不打彎,總喜歡逼逼。

說他不會養孩子,說長思給他養的太胖了不好看,又說他太慣著孩子了,慣子如殺子。

小舅媽小流兒性格要柔順許多,只是每次見到長思總要流一會淚,當著孩子的面緬懷一下她早逝的玨姐。然而一旦對上閔梔,又跟一只支楞著毛的鬥雞似的,每次不將自己氣吐血,誓不罷休。

到底是老太師的府邸,顧容瑾不能完全做主。

終於,等到新府邸建好,麻溜的帶上孩子就搬走了,從此後,不管是大舅媽小舅媽還是旁的什麽人,都是拒絕往來戶。

長思打小也是沒什麽玩伴的,除了白玨那幾個外甥,也都是經過家裏敲打過的。更匡論季雲澤還拜了他姑父做授業老師。

就這麽細心呵護長到七八歲,小長思自己覺得待在太尉府有點悶了,想走出家門,想認識新的夥伴。因為對父母待過的書院充滿好奇,對外面世界缺乏了解,不知應天書院的招生機制,便跟他爹提出了想去應天書院讀書。

對於顧容瑾來說,凡是他兒子想要的,只要他能辦到都不是個事。

當即就將事情辦了下來。

卻記得,當初,牧真還找了他,本意是要提醒他,應天書院不是普通的書院,關系各家子弟未來出息,競爭激烈,而書院內部也刻意培養了孩子們的狼性,沒有刻意打壓,強制要求必須互幫互助,只為了學生們及早的適應官場,適應殘酷的優勝劣汰。

顧容瑾壓根沒想那麽多,只滿心的拜托牧真,讓他看護好長思。

牧真是書院師長,吃住都在書院,顧容瑾滿心以為牧真一定會像自己一樣保護好長思。

而這次,顧容瑾大錯特錯,一來,牧真早就看不慣顧容瑾對外甥的養育方式,不僅他,背後季崇德薛紅小流兒他們都議論過很多次。就連顧太師都背地裏找了牧真,小心提點,說長思那孩子被養的有點太過天真爛漫,直白點說就是傻。難得有機會,他自個願意出來接觸人,顧太師實不願錯過這個極好的機會,他總擔心,顧家幾代清正家風,要毀在顧容瑾手裏。

顧容瑾本身是沒問題的,就是他養孩子太有問題了。顧太師顧忌牧真是孩子娘家那邊人,話不好挑明,只說顧容瑾不是。

顧容瑾永遠不知道,他費心費力的為兒子撐起的一片天,早就破了一個洞。

牧真自以為學院裏就算有個什麽沖突,也不會有太大問題,有他看著,出不了大亂子。不過他還是低估了孩子們的惡,也高估了顧長思的心裏承受力。

顧長思以前是傻,傻的天真,是被他爹保護的太好的傻白甜。

殊不知進了書院第一天就遭受了來自窗滿滿的惡。那感覺,整個世界都分崩離析了。

他不是個喜歡叫長輩操心的孩子,第一天仍舊歡歡喜喜的放學,甚至為了不叫他爹操心,表現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興奮。

顧容瑾放了心。

然而,人心的變化總是在潛移默化中,等顧容瑾意識到顧長思什麽都開始回避他,與他總是隔著一層,他郁悶無奈之下,又被引向了另一個方向,孩子大了,該來的叛逆期終於是來了。任何人都逃脫不了,即便他曾信心滿滿,他與他兒子永遠都不會有父子隔心的這一天。

然而,終究一切妄言都敗給了現實。

纖細敏。感如顧長思心裏還裝著事呢,不料又遭遇了一重打擊。

他眼裏的親舅舅原來不是他親舅舅。

牧真無意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也不覺得是個事,就算沒有血緣關系,他對白將軍白玨的感情摻不了假,於是撇開這個問題不談,與長思說起了學院秋考的事。

在牧真看來,重在參與,武試不必參加,文試肯定要去走一遭。

顧長思進斌院是走了後門,但以他的實力進文院那是毫無爭議的。

人生而在世,少不得要遭受諸多流言蜚語,不能讓所有人閉嘴,但努把力至少可以讓部分人閉嘴。

牧真滔滔不絕的勸說。

顧長思應了“好”。

牧真還要再說什麽,心有所感,擡起頭,就見那容貌肖似白玨細看又不像的女子正依在門邊,一臉看好戲的神情,眼尾帶笑,嘴角微翹。

十分討人嫌又十分……讓人懷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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