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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遇故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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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遇故人(二)

後院客房裏,唐惜薇坐在桌旁托著下巴,腦袋一點一點的,仿佛下一刻就能睡倒過去。

屋裏沒有點燈,只有瑩白月光透過窗欞照進屋裏,變成一片淡淡的藍色。

秦時藴坐在一旁看著唐惜薇打瞌睡,便柔聲催促她到床上去歇著,卻被唐惜薇哼哼唧唧的拒絕了:“我等他們兩個回來再睡。”

見她堅持,秦時藴便不再勸她。

只是唐惜薇雖有心等季禾鳶和衛鉉二人除妖歸來,奈何倦意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的沖向大腦又湧遍全身,她人還坐在桌旁,魂卻早就飄進了夢鄉。

她腦袋一歪,向秦時藴的方向栽去。

好在他眼明手快,輕輕拖住她的側臉,沒讓她撞在堅硬的木桌上。她睡得不算沈,而秦時藴又有意讓她休息,便沒將她叫醒,卻也不敢挪動她,怕把她驚醒了,她就又不睡了。

手邊沒有枕頭或墊子一類的軟物,秦時藴只能將手墊在她的臉與桌面之間,一動也不敢動。

掌心的觸感溫軟細膩,秦時藴垂眸看著唐惜薇的睡顏,心情覆雜。

自從離開天虞山後他就在思考,自己此番離開魔界到人間,究竟是為了什麽?

按照父親的意願,他該來人間學習人族的武功、仙術,將來不論是充實自己還是對魔界都有益處。

至於他自己,原本只是想逃離魔界,換個環境,換換心情。在魔界他有太多事務要處理,有太多責任要承擔,他沒有怨言,但偶爾也會覺得喘不過氣。所以他借口學習人族之術來到人間,打算過段時間再回去。

當初路過桃花鎮時,他已經有了回家的想法,可誰知,客棧溫泉池邊那一瞥,偏偏讓他對人世間有了牽掛。

話本子裏爛俗的一見鐘情,秦時藴從不相信,可這橋段偏就發生在他身上,以至於他連否認都顯得無力。

他不是沒見過世間絕色,魔族姑娘個個身段妖嬈容顏嫵媚,若單憑外表,唐惜薇的相貌在魔界絕對算不上出彩,可他也說不上來原因,就是覺得她和那些女子都不同,似乎冥冥之中他就該對她心動。

在天虞山山神廟裏,他曾夢見過娘親一次。夢裏娘說他爹也是對她一見鐘情。雖不知那夢的真假,但秦時藴還是單方面認定了他這次一見鐘情,絕對是他得了老爹的遺傳,怨不得他。

也正是因為唐惜薇的存在,他才又在人間逗留了這些時日。

可他終究是要回到魔界去的,到那時他又該怎麽辦呢?帶唐惜薇一起去嗎?可經過天虞山地宮一行,她會接受他魔族少主的身份嗎?

不,他甚至還不確定唐惜薇對他的心意。

雖然她也曾說過幾句模糊的示好,可畢竟沒有直截了當的對他表明想法,他不敢自作多情,只好當她是天生待人熱情不避諱。

他也不是沒想過當面問她,可他又偏生顧慮太多。魔族少主的驕矜讓他無法面對被拒絕的尷尬,如果之前兩人之間發生的種種都是他一廂情願想太多,他到時又該如何自處?

所以他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只好一直耽擱下來,安慰自己說時候到了總會知道的。

可什麽時候才是時候呢?

秦時藴正暗自出神,就聽僧房的方向傳來一陣嘈雜之聲,往外看去似乎有火把晃動。

難道是季禾鳶和衛鉉他們出了什麽事?

還沒等他細想,就感到掌心一空,唐惜薇迷迷糊糊的坐起身來,往僧房的方向望了一眼。火把的光透過窗紙也依然清晰可辨。

唐惜薇警覺了起來,先前的困意也瞬間消散。

“不會是他們兩個遇上麻煩了吧?”

“有可能。”

“我們去看看。”

季禾鳶和衛鉉一擊不成,說話的聲音已經將周圍僧房裏睡著的僧人吵醒了。也不知是誰第一個拉開窗戶瞧見三人在月下對峙,將幾位住持和方丈都喊了過來。

眼見四周被僧人為了個水洩不通,季禾鳶暗暗皺眉,對衛鉉低聲道:“這麽多人,沒辦法動手了。”豈止是沒辦法動手,他們現在怕是想脫身都難。

此時圍觀的人群被撥開,一個白須老者走上前來,其他僧人紛紛退避,恭恭敬敬的喊著“方丈”。

老者來至眾僧圍成的圈中,站到那妖僧身旁。妖僧側身對方丈施了一禮後便不再說話,靜靜看著面前的兩個晚輩。

“二位施主。”方丈對兩人打了個招呼。

季禾鳶見管事的來了,看起來又是個慈眉善目講道理的,便將手裏的鞭子一折,指著那妖僧道:“方丈大師莫被他的表象迷惑了,他是妖,不是人。”

此言一出,她本以為這些僧人會驚慌失措,畢竟有妖長期與他們混居一處,他們卻渾然不知。可誰成想那些僧人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似乎對這個消息並未感到一絲驚訝。

季禾鳶心裏咯噔一聲:看來這些僧人知道他是妖,還縱容他留在寺裏,那他們今天就更不好動手了。

“不知二位施主因何說他是妖?”方丈問道。

“我二人都是修士,對妖氣尤為敏感。此人雖在寺院許久,經佛法洗禮,身上妖氣已淡,卻仍未完全消散。更何況方才我的符篆竟兩次被他躲過,可見此人妖法不俗。”

“身負妖氣者,便是妖麽?”

方丈問得虔誠,言語淡然而無一絲譏諷,這句話若是換做旁人來問,季禾鳶早就該抽鞭子了。

“若非是妖,又怎會身具妖氣?”

“請問二位施主,何為妖?”

季禾鳶一楞。她師從散修老道,符術練得尚可,但理論知識卻不足。正在思考如何與這老和尚辯駁時,卻聽衛鉉道:“身負異術,生性嗜血愛殺,與人為敵者,即為妖。”

“何為佛?”

“大慈大悲,導人向善,心懷眾生者,即為佛。”

方丈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笑了:“眾生皆佛。”

季禾鳶擡鞭一指:“包括這妖?”

方丈搖頭:“依小施主所言,世間惡人皆為妖,卻有幾人是佛?而我所見,不過眾生皆苦,諸事皆有因果而已。”

季禾鳶聽不懂這老和尚說得彎彎繞,她只知道妖都是邪惡的,是妖就該殺,於是一揮鞭子道:“方丈說得我聽不懂,我只知道身為修士就有除妖的責任,若放任妖族離開,今後釀成禍患,我等便是世間最大的罪人。”

方丈聽她脾氣上來了,倒也不惱,悠悠問道:“若此人是蒼生的大恩人,施主也要殺麽?”

“什麽?”

衛鉉與季禾鳶一聽只覺驚訝,齊齊望向那妖僧,卻見他只是閉著眼睛默念著佛經,似乎這場辯論與他毫無關系。

“既然二位施主以仙家修道之理論是非,那便是依照功過定善惡了。只是二位施主尚且年輕,不知可曾聽說六十年前,人族與妖族曾有一場大戰?”

衛鉉點了點頭:“我也在場。”

方丈了然的看了他一眼:“那施主可否記得,臨陰城靈氣枯竭、眾修士傷不可愈之時,是如何解決的?”

“是我師叔方子丞與其妻沈蘇蘇獻祭了撫仙宗整條仙脈,引靈氣入臨陰城,眾修士方得活命的機會。”

方丈笑著搖了搖頭,指著身邊那妖僧道:“在那之前,是他,保住了你們的性命。”

“不可能!”衛鉉大驚之下脫口而出一句“不可能”,卻說出個理由,只是打心底裏不願相信,當年人妖兩族鏖戰數日,修士即將潰敗之時,竟是個妖族拯救了他們所有人。

可他確實記得,師叔剛剛離開臨陰城的當夜,便有一股靈氣入城,救了眾人,只是當時沒有人知道靈氣的來源,只當是天意不願看他們那樣早死去。

若真如方丈所言,那這人……

衛鉉看向妖僧,聲音有些顫抖:“怎麽可能……人族與妖族不共戴天,你怎麽會幫助修士?”

那妖僧神色淡淡,沒有回答,直到方丈為其說了一句“顧息,你便將當初發生的事都告訴他們吧”,他這才開口。

“我並非生來就是妖族,只是天賦異稟,能通過吸收靈氣提升修為,長進太快而不為宗門所容,不得已被打入妖界,年久日深身上便染上了妖氣。那日修士與妖族兩敗俱傷,是你師父丁蔓薇深夜潛入妖族大軍之中,找到了我,求我救救那些修士,而我當時大仇得報,死意已決,便答應了她,將畢生吸收的靈氣全部散盡,渡給了臨陰城。”

“不可能……”

“只是沒想到散盡靈氣後我仍有一息尚存,便決意游歷山川,做個凡人,直到來到金河寺,受方丈點化,遁入佛門,方得安寧。”

衛鉉沈默了。

顧息所說的這些話,與他記憶之中出入甚大,他甚至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存在,過去的六十年中也從未有人提起過一個叫顧息的人曾經拯救了整個臨陰城的修士。

但他又的的確確記得那一股靈氣,雖然他當時並未開始修仙,卻也能從其他人的反應中得知那靈氣猶如及時雨般救了多少人的命。

他看向方丈,他知道佛門中人不會說謊,更何況還是邊春附近一大寺院的方丈,他敢如此篤定的收留顧息,定是調查清楚了真相。

他又看向顧息,他卻平靜的垂眸望著地面,不悲不喜。

若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竟未曾覺得不甘麽?

他大可以大肆宣揚出去,世人定會將他當做神仙頂禮膜拜,他這樣能力非凡的人,怎會甘心藏身於這深山佛寺,眼看著世人對他曾經的作為全然不知?

這消息實在太過覆雜,衛鉉一時之間只覺心裏五味雜陳,竟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季禾鳶自然也是頭一次知道這些事了。只是她並不像衛鉉那樣是那場大戰的親歷者,顧息所說的事對她的震動也遠沒有衛鉉來的嚴重。

“這些事情年代久遠,我們無從查證,但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大戰那時你也是妖族的人。”言外之意,就是仍不打算放過他。

只是這次還沒等別人作何反應,她便先被衛鉉攔住了。

她不解的看向他,只見他對著顧息抱拳行禮,道:“此事的真假我會找人求證。如若是假,我定會回來取你性命。但若是真……我便代所有蒙你搭救的修士,和不曾知曉此事的世人,在此謝過救命之恩。”

衛鉉說罷,對著顧息深深鞠了一躬。

顧息神色淡然地看著他彎下腰又直起身來,只說了一句:“施主只需對自己有個交待便好,顧息就在金河寺,隨時恭候。”

說罷,他擡起頭來看了一眼人群之後的秦時藴和唐惜薇,像是早已知道他們站在那邊看了許久一般,又對衛鉉和季禾鳶說道:“不過幾位施主身上的毒,待到過了金河寺再往東去三十裏便會發作……”

中毒?

四人一時沒有理解顧息所言,更是不知道自己在何時何地中了何毒。

只聽顧息繼續道:“想要活命,就去蒼嵐宗,找顧釗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把大部分行李都搬到新家去啦,累得半死,明天去逛街買買買,周二開始上班啦!走出校門變成打工人了,緊張的雅痞。希望我開工之後能每天碼字不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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