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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崇吾宮(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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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崇吾宮(四)

“休息一下吧,”季禾鳶一手叉著腰,走到一塊大青石前坐了下來,另一只手重重地捶著酸軟的大腿,“已經走了很久了。”

衛鉉此時也沒比她好到哪裏去,雖然還在勉強支撐,但腳步已經開始打顫,後背也被汗洇濕了一大片。

他聞言,擡頭看向山頂,卻見那高聳的天虞山主峰掩入雲端,只從雲層頂上露出個暗綠色的山尖,仿佛一座建在雲上的寶塔。從他們所站之處看過去,那峰頂依舊遙不可及。

衛鉉擡手擦了擦下巴上滴答的汗珠:“已經走了好幾個時辰了,怎麽還這麽遠?”

季禾鳶聽他這麽一說,也隨口道:“是啊,自打進了山門,我們就只休息過一次,剩下的時間一直在趕路。按理說這天都該黑了,怎麽還這麽曬?”

天黑?

經她這麽一提醒,衛鉉這才驚覺不對勁。

看天色,他們進入崇吾宮的山門也就不到兩個時辰,可他們兩人都有功夫在身,體質強健,就算這一路急行消耗體力,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累成這副腰酸腿軟的樣子。

更何況他稍一回想,便肯定他二人走了絕不止兩個時辰,按理說,確實該到傍晚了。

衛鉉發覺這山門之內時間有異,當即便想說與季禾鳶知道,可轉念一想,這一路上並未察覺到任何異常,許是自己只顧埋頭趕路,記錯了時間,又因為山路陡峭才疲累至此。要是因此就認定此地有問題,未免有些小題大做,警覺過了頭。

不過既然發現了異常,就要驗證。若是他多疑自然最好,倘若這山上確實有鬼,他們也好早做應對的準備。

“反正離山頂尚有一段距離,不如這樣,今日就到這裏,先休整一天,明日再走。昨晚熬了一夜,不能再接著熬了。”

季禾鳶自然是想一鼓作氣沖上山頂的,不過她有傷在身,又缺少休息,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便只好答應:“也好。”

兩人都不怎麽講究,隨便找了塊平整的地方,直接靠著石塊躺倒下去。

“我先睡一會兒,等下替你。”

衛鉉點頭:“好。”

季禾鳶又給傷口上了點藥後,便將衣領隨手一攏,枕著微微發涼的青石睡了過去。

自從夜宿山神廟後,她便沒有合過眼,如今好不容易有空補覺,她便睡得沈了些,直到過了不知多久,她聽到衛鉉低聲卻焦急的喚她。

“季姑娘,醒醒,有麻煩了。”

與此同時,漆黑的地洞中,唐惜薇正靠在潮濕的土墻上昏睡。

“別抓我,別,不是我的錯……”

守在唐惜薇身側的秦時藴聽見她睡夢中的低吟,垂眸細瞧,只見她嘴唇微動,口中囈語不止,一看便知是做了噩夢。

“怎麽這麽容易做噩夢?”之前在山神廟那晚,她也做了噩夢。

秦時藴微微俯下身去,湊到她身邊,擡手捏住她纖細的手腕,低聲輕喚:“唐姑娘……”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這一聲呼喚驚到,唐惜薇渾身觸電般得抽搐了一下:“別過來,不是我操作失誤,是系統……”

囈語聲細若蚊喃,秦時藴聽不真切,卻似乎聽到了些他無法理解的詞,又見喚她不醒,便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將耳朵湊到她唇邊,想要聽個明白。

“是系統出錯,不是我……”

系統?

秦時藴只聽清了這一個詞,卻又不解其意,只好又湊近了些,聽聽看是否還有下文。

只是他這一湊近,身子前傾,便得找個著力點來支撐,偏偏他又將全部註意力放在了唐惜薇的夢話上,甚至忘了自己手中是她細弱的腕骨。

於是他手上的力道便不自覺的加重了些,捏的夢魘之中的唐惜薇微一皺眉,噌的一下將頭瞥了過去。

這一扭頭不打緊,她柔軟的唇不偏不倚地,剛好掃過秦時藴的耳廓。

輕輕柔柔的觸感在耳朵上炸開,似乎有什麽從他耳上直直流到胸膛,攪得他心裏癢癢的。

秦時藴身子僵硬的從她身前挪開,向後一倚靠在墻上,眼神盯著地面,卻又不住聽到她輕聲細語的在夢中求饒,害得他忍不住往她臉上看去,可每每一看,視線就粘在她紅潤的唇上動不了了。

“別看了……”他自言自語。

可她的唇形很漂亮,嘴角上揚,總像是在微笑一般。

“秦時藴,別再看了。”

她的唇似乎有些幹澀,大概是進了地洞以後便沒喝過水了,連微微凸出的唇珠都有些幹癟。

不行,他不能再看了。趁著姑娘睡覺,對人家如此輕薄,實不是君子所為。

“秦時藴!別看了……”

他低聲喝罵了自己一句,強迫自己撇開視線,可耳朵卻紅得發燙,燙得一脹一脹。他越是試圖轉移註意,她的嘴唇掃過他耳尖時那一瞬即逝的觸感,便越是強烈。

“別想了!”

這一聲有些高,秦時藴的聲音剛一落罷,便聽得唐惜薇呼吸一顫。

他趕忙往她那邊看去。

她醒了。

只不過雙眼朦朧,仍有睡意,只是在黑暗之中無法聚焦,顯得憔悴而茫然。

“秦公子。”她伸手往身邊摸了一把,卻沒摸到人。

秦時藴往後坐了坐,似乎此時不敢與她再有任何肢體接觸,便只是淡淡應了聲:“我在。”

聽到他的聲音就在身邊響起,唐惜薇便放心了。

“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還可以再多睡一會兒。”

話音剛落,他便後悔了——她若此時再睡過去,他只怕更會陷入對方才那匆匆一“吻”的回憶裏——只是想想就窘迫異常。

好在唐惜薇及時為他解了圍:“不睡了,我們還是早點出去吧,多留在這裏一刻我都覺得害怕。”

秦時藴一聽,立即應道:“好。”

季禾鳶順著衛鉉手指的方向看去,凝神去找,才看見他所說的“麻煩”。

那是兩團白盈盈的火光,在刺眼的陽光之下,幾乎融進了遠處的雲霧裏,只有兩根顫抖的火苗讓它稍稍顯出形態來。

只是還沒等她細看,便被衛鉉一把扯了回來。

兩人矮身藏在大青石後,像是在躲著那兩團火焰。

“那是什麽?”她還從未見過白色的火焰。

“現在還不敢確定,但一定有問題。”

“不敢確定?你覺得可能是什麽?”

他想了想,擡頭與她對視一眼,一字一頓的認真道:“亡魂引。”

“亡魂引?”季禾鳶並未聽說過此物,但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麽善茬。

“我師父的手書裏,曾經提到過,有一種螢火,追人而動,一旦被它纏上,三魂七魄都會受盡煎熬,最終被螢火破體而亡。可是……”

“可是?”

“可據我師父所言,亡魂引只會在晚上出現,而且,是在蒼嵐宗的聖地,同鳳臺裏。”

季禾鳶皺眉:若真如衛鉉所言,那丁蔓薇的手書中所記的亡魂引,和這天虞山上的白色火焰應該不是同一種東西。可既然有這麽多細節都對不上,他為何還會懷疑那是亡魂引?

“既然如此,你為何會猜是亡魂引?”

“直覺,”他獨自一人行走江湖,直覺曾經救過他無數次,“我看見那螢火時,便感到一股絕望的無力感自心底生發。我師父提到過,亡魂引會引發人心底最深處的恐懼,除非內心澄澈無邪,否則便會被那恐懼拉到地獄深淵,而且此邪物無解,就算是半只腳踏入仙界的前輩,也只能躲著走。”

“那亡魂引不是晚上才會出現嗎?”季禾鳶說罷,神情突然一凝,問他,“我睡了多久?”

衛鉉知道她與自己想到了一起:“一個時辰。天早該黑了。”

“這裏的時間有問題,”季禾鳶背後一涼,“應該是過了那山門之後,天色就沒怎麽變過。說不定現在山門外已經是晚上了。”

衛鉉認同地輕輕點頭:“我也這麽認為。眼下只有等到外面天亮,亡魂引消失,我們才能繼續走了。”

只是如此一來,便要多浪費不少時間。

季禾鳶嘆了口氣,卻又按捺不住好奇,從青石後面悄悄探出頭去,想仔細看看那白色火焰究竟是不是丁蔓薇所述的亡魂引。

誰知她這一探頭,卻發現那兩團火焰早已悄無聲息的來至近前,隔著三五米的距離,招搖的隨風晃動著。

而她這一眼,實實在在的撞上了那搖晃的火苗。

只這一眼,季禾鳶便如墜冰窟一般,渾身顫抖起來。

一旁的衛鉉見勢不對,趕忙一把將她拽回青石背後,硬掰過她僵直的肩膀:“季姑娘!”

季禾鳶沒有回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似乎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痛楚。

“季姑娘,看著我,別想其他!看著我!”

她恍惚地擡頭,搖搖晃晃的對上他的視線,反應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喘息道:“我剛才看見,看見了……”

“亡魂引致幻。你看見什麽可怕的東西了,對嗎?”

季禾鳶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頭。

“沒關系,別看了,也別去想。你看著我,”見她又要移開視線,衛鉉趕緊道,“看著我,別的什麽都不管。”

說著狠狠握了她的肩膀一把,掌心的壓力讓她勉強集中了註意,看向他的眼睛:“好……然後呢?”

“告訴我你在想什麽,和我說話,別停下,其他事情都不要想。”

“我在想,天黿盞……天黿盞到底該怎麽取,取下之後……”

季禾鳶話未說完,就見衛鉉突然狠命搖了一下頭,緊接著松開她的肩膀,兩手翻出一個覆雜的手印,一道白色結界緩緩將兩人籠罩了起來。

“怎麽了?”

衛鉉臉色泛白:“我似乎也受到影響了。亡魂引越來越近了,只希望我的結界能撐到天亮吧。”

“如果閉起眼來呢?”

“閉上眼睛,思緒更容易受到亡魂引影響。”衛鉉嘆了口氣,“我沒什麽大礙,只是要辛苦季姑娘。今晚你我二人是休息不得了。這樣,我們互相問對方問題,避免、避免再去想擔心害怕的東西,或者,說些開心的事……”

“好,那我先來,”季禾鳶嘴唇顫顫,“我想拿到天黿盞,成為最厲害的符修,斬妖、除魔,做大英雄……”

衛鉉笑笑:“我想找到黛緇鮫珠,找我師父,然後跟著她,好好修習法術。”

“黛緇鮫珠,我幫你一起找……”

“好,然後呢?”

“然後我要見識見識,丁宗主,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值得你這麽找她……”

作者有話要說:

丁宗主,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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