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很遲才睡下，因而不到五點就被叫起來時，小霸王洩憤般把身旁的東西扔了個遍。

姜瑤笑著一一躲開，見他一米八幾的身子縮在帳篷裏，皺著眉頭仍舊不安穩地睡著，不禁有些好笑。

“該起來了。日出還看不看了？”

昨天信誓旦旦要看日出的人，今天反而成了最遲起的。

聽到“日出”這兩個字時，帳篷裏的人才有了反應。那被子下的一團東西微微動了動。幾秒後，東方奕坐了起來。他盤腿坐著，眼睛還未完全睜開，眼裏帶著一絲迷蒙，伸手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把原本就亂七八糟的頭發抓得更讓人糟心了。

洗漱完後，眾人收了帳篷和其他東西放入車中，開始集體往山頂上爬。

這山並不算很高，但沒有一個小時也爬不上山頂。

姜瑤跟在大部隊後面，瞧著精神倒是不錯。她遷就著東方奕的速度，爬的很慢。因而不過一會，兩人就落下了一大段路。一擡頭前面的那群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你沒必要跟著我。”東方奕一步跨了好幾層臺階。許是昨天沒休息好，他今天沒什麽力氣，才爬一會就氣喘籲籲，還不如姜瑤一個女孩子。

“可是這些人之中，我只跟你最熟呀。”姜瑤輕巧地跟在他身後，見他爬不動了，便在他身後推他一把。

“休息一下嗎？”見他累得慌，姜瑤有些擔心。

東方奕一聲不吭，繼續往山頂爬，心裏只覺得丟人。

姜瑤笑著看他爬了一會，才三兩步趕上他。“我扶著你吧。”

“不用。”少年固執地拒絕了她的幫助。太陽還沒出來，這時候的溫度還很清爽，他的額上卻已經滲出了汗來。

“你不會生病了吧？”姜瑤皺著眉拉住他，伸手觸了觸他的額頭。對面的人觸電一般，走位風騷地躲過了她的手。

“你躲什麽？”她有些無語。

東方奕一口咬定自己沒病，姜瑤只能由著他去了。還能躲她，那應該沒生病。

在眾人登上山頂半個多小時後，兩人才姍姍來遲。途中，姜瑤沒有催他一句，只默默站在他後面。後來索性不顧東方奕的拒絕，輕輕扶著他上來。

此時，旭日初升。原本還帶著點墨藍的天空頓時現出了紅光，金輝四濺，給萬物都鍍上了一層耀眼的光芒。

西門灝雙手合十開始許願，惹得旁邊的南宮曜笑著打趣他。“只見過對流星許願的，還真沒見過對太陽許願的。”

“怎麽？就不許我開個先例啊。”西門灝許完願，才收回了手，毫不羞愧地懟了回去。

姜瑤覺得有些好笑，轉身瞧了一眼東方奕。見他直楞楞盯著那太陽，似乎也想效仿西門灝許個願。

“要不你也許個願？”

“我才沒有這麽幼稚！”少年“切”了一聲，頗為不屑地轉過頭去。

姜瑤沒反駁他，轉身找了個視野好的地方去看日出。

這個世界可比上個世界愜意多了呢。

不過她看了一會就覺得膩了，剛想回去找東方奕，卻發現他正雙手合十低低放在胸前，似乎害怕被人發現，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像個在做惡作劇的小朋友。

這孩子。

不過她也沒去戳破他。

他許完願，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偷偷看了看四周。見狀，她才慢慢地走到了他身邊。

太陽慢慢地爬上了山頂，眾人坐在一處看日出，皆被大自然的美麗驚嘆的說不出話來。

姜瑤卻發現了那草木叢生之後有一座寺廟，不大，棕色木門緊緊閉著，荒無人煙的樣子。

她突然有些想進去看看，跟東方奕說了一聲後，撥開那些荒草尋了條路進去。

那門上堆了灰，姜瑤試著伸手推了推 ，“嘎吱”一聲，木門緩緩打開，露出了院內的真容——一副破敗的模樣。

院子中間有一片水塘，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水塘正中間有一顆粗壯的榕樹，垂下千百氣根，遮蔽出一片陰涼，瞧著已經生長了許多年。

那樹上系著的紅色綢帶隨風飄揚，稠密的枝幹篩下縷縷日光，讓人如置畫中。

姜瑤走近了些，才發現那水塘中間散落著許多一塊錢的硬幣，在清澈見底的水底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這顆榕樹很高，枝幹延伸出了水塘的範圍。她踮了腳才能勉強看清較下方的紅色綢帶上寫的字。

用筆墨寫的“安康”。

原來是棵許願樹。

廟內有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只不過年久失修，褪了原來的顏色，旁邊鋪著一些稻草。

“你在看什麽？”身後傳來一個少年氣十足的聲音。東方奕幾步走到她身邊，看了看這佛像。

黑不溜秋的，有什麽好看？

“你不是想許願嗎？喏，許願池，許願樹還有佛祖。”姜瑤一一指給他看，指到佛像時卻立刻收回了手 。

“切！我才不許。”少年嫌棄地看了她一眼。

“那我許。”姜瑤在黃色的蒲團上跪下，那蒲團有些破，露出了裏面紅色的芯。

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開始祈禱。

大慈大悲的佛祖啊，求您保佑您面前的這個少年。我願我的餘生都被悲愁纏繞，只願我離開後他會開心。

她默默在心中念完後，虔誠地磕了三個頭。看得旁邊的東方奕暗暗好奇她許了什麽願，怎麽這麽鄭重？

因而姜瑤起身時，他便問出了口。“你許的什麽願望？”

姜瑤笑著看他，卻是輕輕搖了搖頭。“願望啊 ……說出來就不靈了。”

少年“切”了一聲，顧忌著姜瑤之前的調侃 ，他倒是沒有再說過“哼”了。“我也不想知道。”

“乖。”見他這幅口是心非的模樣，姜瑤突然母性泛濫，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頂。這孩子的頭發總是立起來，摸著卻出奇得柔軟，想來每天都要噴很多定型水吧。

她只摸了一下，東方奕揮開她的手，耳朵根又開始燒起來，大步朝門口走去。

“阿奕。”

這個稱呼驚得正在跨門檻的東方奕差點摔了一跤。他轉過頭，裝出一副高冷的樣子。“幹嘛？”

“一定要開心啊。”姜瑤似是喃喃了幾句，目光卻極其認真地看著他。

東方奕“噢”了一聲就離開了。

他出門的時候，眾人已經準備要下山了。他們的教練為了鍛煉他們，讓他們負重跑，要一個人背著另外一個人下山。

因為隊員一共就九個人，所以多出來的那個要背著教練下山。當教練問起誰要做這個幸運兒時，眾人齊齊往後退了一步，瞧著教練鼓起的肱二頭肌咽了口口水。

只有東方奕看著寺廟的方向沒有動，因而他就成了那個幸運兒。

“別看了。那小姑娘已經走了。”教練拍拍他的肩。

“走了？”他怎麽不知道。

“早上的時候她就跟我說了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她剛還給我發了個消息。”教練晃了晃手機。

“這樣。”

“好了，快背我吧。”教練催促他蹲下，兩手搭著他的脖子跳了上去，差點沒把他壓得一個踉蹌。

東方奕突然覺得他誤會了姜瑤。其實她特別輕，真的。

這一日山上砍柴的老人只見路上有一個少年背著一個五大三粗的老男人，那老男人時不時錘他的肩催他快點。

“世風日下，道德淪喪啊。”老人搖著頭感嘆道。

隊員們進行了一波魔鬼訓練後，才被放回了學校。累的不想說話，上了車就開始睡覺，直睡到下車然後回寢室繼續睡。

這日後，東方奕好幾日沒有看見姜瑤。

他本想去她班級裏看看，卻見西門灝卻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對他急匆匆道：“東方，你看到今天的新聞了沒？”

“沒看。什麽東西？”

“姜家破產了！”

本漫不經心的少年突然間擡頭看他，把西門灝嚇了一跳。

“什麽？”

“我之前就聽我爸說過姜家不行了，就表面看著風光，沒想到……”

他話還未說完，東方奕卻一把推開他，跑了出去。

“你去哪啊？”

他探出頭一看，那少年已經跑得沒了影。

東方奕扶著欄桿，三兩步跳下臺階。到姜瑤班裏時，她的位置卻是空的。課桌上的書還堆著，書包不在，人也不在。

他在教室裏找了一圈，莎莎也不在。

東方奕有些頹廢地回了教室，才想到用微信給姜瑤發個消息。

他等得心急如焚，對方卻遲遲沒有回消息。

這之後，東方奕天天到姜瑤的班級裏來看一看，卻沒有看到想見到的人。

兩天後，正準備下樓的他卻在樓梯口碰到了姜瑤。

瞧著倒沒有很難過，只不過精神實在不太好。她本來就白，所以多出來的黑眼圈在她的眼下異常明顯，使她整個人看著很憔悴。

她沒有穿校服，背著個包，裏面鼓鼓的。

“你要去哪？不上課了嗎？”

“不上了。我退學了。”少女搖了搖頭，眼裏有些疲憊。她似乎不想跟他多說，背著包開始往下走。

東方奕見她離開，心裏莫名地有些慌張，扯了嗓子朝她喊：“我去跟我爸講。他一定會幫你們的。”

少女停了一下，沒有再說話，而後義無反顧地離開了。

他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有點難過。不知怎的，感覺她今天離開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奕要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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