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奕。”

有人叫住了他。

雨很大，只幾秒，少年原本囂張豎著的劉海便濕噠噠地貼在了額前，頓時從兇殘的大貓變成了跌落平陽的貓咪，隱隱透著溫順的味道。

“傘給你。”

少女拿著傘出現在他身後，默默替他擋去雨勢。

“謝了。”少年指節分明的手落在傘柄上，一點沒客氣地接過了傘，快步走出了齊早早的視線。

東方奕走了幾步，才想起一個問題：把傘給他了，她怎麽回去？

他的速度慢了下來，但想到姜瑤還在等他，終究沒有停下來。

雨勢未消，打在樹葉上沙沙得響，那影子映在白色的墻壁上，飄蕩搖晃，顯得脆弱而又絕望。

他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身影在雨中停了一會後，毅然而然地朝著來時的方向走了回去。

拐角處沒有光，也許齊早早已經走了。但既然已經走到這了，也不差這一步。

東方奕又走了幾步，拐過拐角的時候，臺階上正坐著一個人，抱膝將臉埋在手臂中，放任自己沈淪於一片黑暗中，起伏跌宕。

……

姜瑤等得有些百無聊賴。

她本可以一走了之，但拉了勾的事不去兌現也不太好。

姜瑤對著手心呵了口氣，搓了搓雙手。目光漫不經心地巡視了一圈後，落在了自己的腳上，她今天穿著一雙細跟帶著小蝴蝶結的涼鞋，腳趾小巧，但在這種天氣裏，難免有點凍腳。

視線裏出現了一雙皮鞋，她擡頭，對上了一雙溫文爾雅的眼睛，只是其中暗潮湧動，野心難掩。

“好巧。”

“嗯。”姜瑤的回應淡淡的，她對斯文敗類沒有興趣。

“上次是我唐突了，還沒有正式介紹過我自己。我叫魏祁。”他朝姜瑤伸出了手。

“姜佳謠。”

只是她的兩只手仍舊垂著，沒有絲毫要伸手的意思。

魏祁也不惱，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笑意。

“沒帶傘嗎？”

這下姜瑤連敷衍都懶得了，心裏直嫌他煩。

“你似乎對我有些敵意。”即使說著這樣的話，他的臉上仍舊帶著笑。

對姜瑤而言，這樣段位的小屁孩，她真的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平常也許她還能虛與委蛇幾句，但在黑暗中等了太久，心中深深掩藏著的傷口慢慢潰爛，耐心早已面臨崩潰節點，現在幾乎已經告罄。

“抱歉。”魏祁浮於表面的笑意消失了，轉而換上了一種有些受傷的表情。

“傘給你吧。早點回去。”說完這句話，他慢慢步入雨中，再也沒有回過頭。

說實話，要不是這個小孩喜歡裝腔作調，為人不太真誠，他這樣的舉動還真的挺紳士的，絕對的加分項。

姜瑤踢了踢站得有些酸痛的腳，這附近找不到地方可以坐，所以她一直站到了現在。

“別等了，東方奕現在和齊早早在一起。”那天鬧了分歧後，她和統統已經很久沒交談了，他現在卻冷不零丁冒出了這樣一句話。

姜瑤陷入了沈默，統統智商高，她是知道的。他知道怎樣才能讓她不好過。雖然她對東方奕沒有太多感情，此時此刻卻也莫名地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蕭衍的背叛，一直是她心裏的一根刺，深深紮進肉裏，拔不掉，消不去。那種感覺，真的太難受了。

她撿起了魏祁留在一旁的傘，毫不猶豫地走進了雨裏。

……

齊早早哭累了，擡頭才發現自己身邊站了一個人。

“傘還給你。”他沒有說其他安慰的話，只這一句，就讓她心裏暖了起來。

她用左手擦了擦眼淚，手背上有一道長長的劃痕，正往外滲著血，看起來有點駭人。

“去處理一下傷口吧。”他忍了忍，還是沒憋住開了口。

她看起來有點可憐。

“謝謝。”

齊早早站起來時，因為坐的久了有些腿麻，踉蹌了一下才站穩了身子。

“那你怎麽辦？”她看了他一眼，語氣裏帶著滿滿的擔憂。

“你先走吧。”東方奕仍舊是那副無所謂的狀態。

空氣裏沈默了一會。

“我們一起撐吧。”她強裝雲淡風輕的樣子，只是左手不為人所註意地，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他思考了一下。“能幫我去接個人嗎？”

齊早早心裏有些好奇，但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雨勢稍稍小了一些，路上偶有一兩個行色匆匆的人。天空昏暗，一顆星星也沒有，像個無底洞。

兩人一起往體育館那邊走去。

齊早早將傘舉高，偷偷往東方奕那邊傾斜了一些。見他沒有拒絕，她一點一點地朝他靠近，將自己和他完全撐在了傘下。這是這個雨夜裏最溫暖的避風港。

東方奕嫌齊早早走得慢，走了沒一會，彎了個腰從傘下走了出來。

“你慢慢過來，我先過去了。”

齊早早只能看見少年大步奔跑的背影，濺起的雨水落在他的腿上，鞋上，但他絲毫未察覺。

他的臉有些發燙，只一心想著姜瑤估計要被他氣死了。

只是想象中那個會跑上來罵他怎麽這麽遲才來的女孩並沒有出現。不密閉的昏暗空間裏只有陣陣風聲，吹得他四肢發冷。他這才想起來，他還只穿著一件籃球背心。

而且腳上濕濕的感覺讓人難受得緊。剛剛踩了一腳水坑，他的鞋濕了一半。

齊早早小跑著跟他過來，見他一個人呆呆站著，不知道為什麽有一股淡淡的難過和心疼突然將她包裹在其中，密不透風。

“人不在嗎？”

“嗯。我們回去吧。”

兩人往寢室的方向走回去，東方奕一路都怏怏不樂的樣子，沒有說一句話。

沿路漸漸有了光。齊早早悄悄看了少年一年，從她的角度略向上，可以看見少年清瘦的下顎，小半片側臉在淡黃的燈光下透著詭異的紅。

“你還好嗎？”

“嗯。”他的聲音有氣無力。

齊早早沒多想，直接伸手去觸少年的額頭。手背下一片滾燙。

“你發燒了。”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肯定是你淋了雨的關系。”

“沒事，我們回去吧。”他腳下的步子不太穩，卻固執地想要回去。

她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將自己受傷的左手遞到他面前。“你看，我受傷了。能陪我去一下醫務室嗎？”

東方奕最終還是被齊早早半拉半推著去了醫務室。

鼻腔縈繞著熟悉的消毒水的氣味。

他突然覺得有點困，閉上眼睛想休息一會。醒來的時候，身上蓋了條被子，點滴已經沒了半瓶。

齊早早趴在他的床邊，睫毛微微顫動，睡得不□□穩。手背上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不過看起來也沒做過其他處理。

看她睡得熟，他也沒打算叫醒她。

手機一直在震動，是西門打來的電話。東方奕看了齊早早一眼，默默摁掉了，轉而回了個消息給他。

“我待會就回去。”

正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他退出聊天界面翻了翻列表，才想起來自己沒加過姜瑤的微信。

這邊西門顥打完了一行字，端起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口，剛剛打游戲打得他有點口渴。

他才喝了一口水，還沒來得及吞下去，手機就震了震。拿起一看，一口水噴了出來，差點沒把他嗆死，咳得停不下來。

他放下手機，有些語重心長地對著在寢室的其他兩人道：“東方這小子，開竅了啊。”

以西門灝的人緣，拿到姜佳謠的微信是分分鐘的事情。

東方奕盯著這串數字看了一會，覆制到了搜索欄裏。

姜瑤的頭像是一只懶懶趴著曬太陽的米白色軟毛貓咪。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養的貓。

他想了想，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秒，還是在備註裏有些鄭重地輸入了“東方奕”三個字。

申請發送後，等了一會還是沒回覆。東方奕將微信退出又登了一遍，還是沒有。

他關了屏幕，將手機扔在一邊，閉著眼將右手放在了眼睛上面，擋住了頭頂白色的燈光。

只是沒躺一會，少年急躁地翻了個身，又伸手將旁邊的手機撈了回來。

還是沒有。

她不會真生氣了吧。

旁邊的女孩子動了動，慢慢擡起了頭，半睜著的眼睛裏帶著未散的倦意。剛開口時，聲音有點沙啞。

她咳了一下才開口。“你醒了。”

少年的神思這才從姜瑤那邊轉移開來。“嗯。你的傷口沒有處理嗎？”

“小傷而已。”她笑著，悄悄將原本放在膝蓋上的手藏到了床下。

“那可不行。”少年皺了皺眉，有些嚴肅。“我本來就是陪你來的。”

齊早早被他看得沒辦法，只好去處理了傷口。

“就是小傷而已。”她來來回回就這一句話。

東方奕打完點滴後，已經不早了。兩人雙雙往寢室方向走去。

寢室樓在學校遠離教學樓的另一邊。因為學校大，男女寢之間隔得距離有些遠，而且不是一個方向。

東方奕固執地把齊早早送到了寢室樓下才離開。

齊早早上了一樓，透過樓梯口的窗戶看見了他的背影。

他撐著她的傘，走得很快，不一會就走出了她的視線。

她看著看著，不知道為什麽，臉有些發燙。

難道發燒還會傳染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小奕同志很正義，很有愛心的呀!

我覺得吧，對其他女孩子高冷，只對自己暖的男孩子固然好，但是總是缺了點人情味。

最重要的是，這樣的男孩子一般只存在於我的夢裏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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