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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暫時脫身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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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北風呼嘯,錢靈趁家裏人正在招待賀嬸,麻利的撿了幾件日常衣服打包,有小心翼翼的用手帕把各種證件裹好揣在懷裏。她本來已經嫌惡的把那件鄒芳的衣裳脫下來扔在了地上,可想了想又咬牙塞進了包裹。這件衣服看著還不錯,以後萬一有需要送人的地方,出手也不算太丟份。再不濟可以拿去送給無家可歸的窮人,為啥要便宜這對惡毒的夫婦。

她靠著墻聽了一耳朵,冷笑著打散被子,把枕頭塞進去裝作躺在床上的樣子。又把房門嚴絲合縫的鎖好,還從床腳取下一段鐵絲,繞著把手纏了幾圈。估計以鄒芳和錢如意的智商只會硬拉死拽,等到他們打開門,自己早已逃之夭夭。

錢靈踮著腳尖輕盈的翻過矮窗,又探身小心的將窗戶合上,等邁出院門那一刻,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等循著記憶走到李蘊家的時候天上飄起茫茫大雪,她敲了敲門,過了好一會兒,穿著棉睡衣的李蘊才從裏面走出來。

“阿靈,你怎麽突然過來了?”李蘊詫異的看著抱著大包袱靠坐在門邊的錢靈,忙彎腰把她拽了起來。“手也這麽涼,快點進屋去暖和暖和。”

錢靈咬著嘴唇跟李蘊走進屋裏。李蘊在煤爐上燒了些熱水給錢靈浸暖手腳,又打開鐵皮盒拿點心給錢靈吃。見錢靈還在猶豫,連忙抓了好幾塊兒蘇打餅幹塞到她手裏,“沒事兒,這都是我們供銷社賣不掉的,營業員花個零頭就能買到。你慢慢吃,沒有了過兩天我再從供銷社帶點出來。”

李蘊話中藏著掩飾不了的驕傲,錢靈一邊感慨如今虎落平陽,居然對一個小小的供銷社售貨員懷著滿滿的羨慕,一邊又十分感激李蘊能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收留她。不過估計過會兒錢如意夫婦就能發現她的脫逃,怎麽才能在李蘊家長久的待下去是眼下亟待解決的問題。

“我是和他們吵了一架跑出來的。”錢靈吃完餅幹,拍拍手上的粉末,有些不自然的說。

李蘊似乎對錢靈的話並不意外。她沈默了一會兒,猛地擡起頭來,“阿靈,我估計他們很快會找到這裏來。咱們同桌的時候我經常去你家找你,你父母都認識我。”

“那怎麽辦?”錢靈一下也慌了神,“要不先把東西藏起來,我出去躲躲?”

“冰天雪地的,你出去只怕會凍出病來。派出所對十二歲以上的人失蹤二十四小時才會立案,何況現在警力緊,估計兩三天後才會出警。這樣,我先帶你去院子裏的菜窖躲躲。先把這一晚上過了再說。”李蘊說著便抱起錢靈的包袱,引她來到院子裏。

菜窖的入口藏在柴房邊上,旁便堆滿用油布蓋著的蜂窩煤,不仔細看決不能發現它的存在。李蘊小心的挪開煤堆兒,側著身子推門鉆了進去。錢靈也學著她的樣子深一腳淺一腳的拾級而下。李蘊熟練地抓起架子旁邊的火柴點燃了蠟燭,借著昏暗的燭火,沒想到這地方比她之前預想的要大得多。幾個巨大的架子上晾著抹鹽的雪裏紅和大白菜葉子,旁邊還有幾口烏沈沈的大缸,看樣子是夏日用來做漬酸菜的。

李蘊把錢靈的包袱放進一口大缸裏,又端來竹木蓋子蓋上。“究竟發生了什麽,逼得你忽然要離家出走?”

“他們非但不讓我去做臨時工,而且還給我說了戶人家。”錢靈抱著膝蓋坐在臺階上。

“你還沒到結婚年齡啊,怎麽能說人家呢?”李蘊疑惑的抓了抓頭皮,“不過沒到十八歲,進供銷社只怕也需要父母簽同意書,這下子沒戲了。”

“他們就覺得我在家裏是個白吃白喝的,何況有錢飛飛在,我從小到大都是多餘。”錢靈苦笑道。

“就為了省點口糧,不至於吧?現在糧票雖然不充裕,可也沒到多你一個就全家餓死的份上。何況你弟弟年紀小,口糧應該綽綽有餘。”李蘊說著越發激動起來,她扯了扯錢靈的袖子,“對了,跟你說了個什麽樣的人家?這麽急吼吼就要將你嫁過去,難道男方也不領結婚證啦?”

“鎮上一個廠長家的兒子,天生弱智。”錢靈表情麻木的說。

李蘊忿忿不平的尖叫起來,“天,那廠長是不是姓路?他家兒子都三十歲了,不但傻還瘋,經常拿根叉棍衣不蔽體的站在大院裏,見人就打,這種人怎麽能娶媳婦呢?民政局也不會答應啊,根本就違反婚姻法的。”

“他們無所謂領證的事。還說等我生了孩子再想辦法辦手續都行。”錢靈胸中憋悶,索性一吐為快,“人家許錢如意當班長的好處,還要送很多糧票布票來,他們恨不得今晚就急吼吼把我送過去圓房。”

“包辦婚姻不是新中國成立的時候就廢除了嗎,對方還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這也太惡心了點,虧他們還是你的親生父母,簡直比舊社會的地主婆還惡毒。沒關系,你在我這兒長住下來,雖然沒有那麽多糧票,但從供銷社帶回的邊角餘料也餓不著你。”李蘊話音未落,頭頂上就傳來“篤篤”的敲門聲,嚇得錢靈一下子抓緊了李蘊的手直打哆嗦。

“沒事,阿靈,我出去看看。”李蘊拍了拍錢靈的肩膀,吹熄了蠟燭,摸黑朝地窖入口的臺階走去。錢靈睜大眼睛,努力想看清周圍的景物。她想了想,找了個最靠裏頭的大缸,推開蓋子跳了進去,又重新掩上。

慌亂間手邊似乎碰到了個涼涼硬硬的東西,錢靈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差點沒尖叫出聲。她閉著眼睛,小心翼翼的摸索著,腦海中閃過無數恐怖電影裏的經典片段。結果她摸了半天也沒觸碰到想象中幹枯的手指甲或腳趾頭。憑著粗細度和觸感,她覺得那東西似乎是一根放置了許久的大型動物骨骼。

錢靈靠在缸壁上,依稀能聽到地面傳來的說話聲。粗聲大氣的錢如意似乎早已氣急敗壞,而鄒芳尖銳的嗓音想必也讓李蘊非常難受。雜亂的腳步聲漸漸臨近,錢靈有一個不好的預感,難道他們要搜查李蘊家?

雖然私闖民宅已經屬於違法,更遑論動手搜查,可這個年代本來就不講法律,何況面對著李蘊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錢如意夫婦仗著身強力壯,更加肆無忌憚起來。李蘊實在抵擋不住這一對無賴的男女,只能由著他們在屋裏翻箱倒櫃,幾乎把所有的家具掀了個底朝天。見依舊沒有錢靈的蹤跡,他們幹脆把目光轉向堆放雜物的院子裏。

李蘊委屈的淚水都在眼眶裏打轉卻不敢說話,昔日自己和錢靈同桌的時候,沒少見錢靈纖細的手腕上一道又一道刺目的紅印。第一次見時李蘊還滿心害怕的找在小學做□□的母親說了,母親只是默默地嘆了口氣,從箱子底找出一瓶專治跌打損傷的藥油讓她拿到學校去。

地窖外響起了鐵鍬鋤動的聲音,緊接著傳來李蘊急切的呼喊,“錢叔叔,您仔細些,別把我們家煤堆挖爛了,我一個人拉不動板車,就靠這點炭火過冬的。”

礦工出身的錢如意深知炭火的珍貴,聽了李蘊的話他猛然停了手,頓了會兒便把鐵鍬狠狠往旁邊一擲,從口袋裏摸出煙卷兒劃著火柴狠狠吸了一口。站在旁邊的鄒芳仍然不死心,先是去柴房逛了一圈,還找了根棍子狠狠戳了煤堆幾下,沒看出什麽不對的,便拉著丈夫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阿靈,剛才嚇死我了。”李蘊拉開地窖的木門,飛跑下樓梯,點燃蠟燭尋找著錢靈的身影。可滿目的菜架與水缸間哪裏還有錢靈的蹤跡?正當嚇得腿發軟快要癱坐到地上時,只見最裏面的一個水缸蓋子動了動,滿臉灰垢像花臉貓一樣的錢靈慢慢探出腦袋來。

李蘊眼眶發酸,跑過去一把抱住錢靈,“今天真的嚇死我了。你都不知道他們在院子裏到處翻找的時候我心裏有多害怕。”

“不怕,不怕,都過去了。我這不好好的坐在這兒嗎。”錢靈安撫了李蘊一會兒,忽然意識到自己才是那個劫後餘生的幸存者。“我才嚇死了好不好,生怕他們翻到這兒不說,還摸到了個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骨頭。嚇得我差點屁滾尿流的沖出去。”

“是牛骨頭。這個地窖清末就存在了,日本人打來的時候又深挖了一番,這裏最多時候藏過一個班的小學生,厲害吧。”李蘊擡起衣袖提錢靈擦了擦頭上的灰塵,“牛骨頭也是當時留下來的,抗日民兵為了防止日本人搶了耕牛去,就把牛集中殺了曬幹貯存好。剔凈肉的骨頭就被隨手棄在了這裏。"正說著,李蘊從旁邊的缸裏找出梁蘇帶來的包袱,“走吧,先去我房裏擠一擠,什麽事等明天睡醒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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