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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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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這日後, 孟沅澄再來這裏,便再也沒有見過裴鈺。

她不知裴鈺在想什麽,更不知裴鈺是如何打算的。

就這麽過了快半月,這一日, 孟沅澄終於見到了裴鈺。

裴鈺似乎是正要出門, 經過她時, 眼神在她身上只是稍作停留便又很快移開, 連話也沒跟她說上一句便徑直離開了。

孟沅澄楞在原地,對這突然的變化有些猝不及防。

眼看著裴鈺消失在視線中, 孟沅澄這才轉過了身,發現了不知何時早已站在她身後的章昱。

“他怎麽了?”

“如你所願啊。”

“什麽意思?”

“他想起來了。”

其實這也在孟沅澄意料之中,因為今日的裴鈺跟前些日子失憶的裴鈺看上去很不一樣, 即使一句話未說,但是從眼神動作,早已透露出這個事實了。

“怎麽記起的?”

章昱的神情有些古怪,並未細說,只是含糊答了兩句:“這個你還是去問他吧,我說好像不太合適。”

“不過我能說的就是過程並不怎麽輕松。”

孟沅澄聽了這話後看上去沒什麽反應,章昱笑道:“你的反應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是嗎?”

“算了, 你們的事跟我又無關,我還是不多管閑事了,他記起來也是好事, 這事就可盡快了結了。”

孟沅澄沒想到的是, 三日後她便見到了那個她素未謀面同父異母的弟弟。

跟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眼前的少年十四五歲的模樣,看上去單純幹凈,盯著她的那雙眼睛也十分澄澈, 有些無辜。

她不知道他對這一切知曉多少,又接受到何種地步,所以兩人初一見面時,她不知該如何開口,沈默了許久。

而站在她對面的人,不知是不是跟她同樣的想法,也未曾開口,兩人四目相對,屋內陷入了一片寂靜。

章昱開口打破了沈默,對孟沅澄道:“這就是謝謹。”

說罷,章昱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妥,道:“不對,或許該改口了。”

經章昱介紹後,謝謹主動開口,看著孟沅澄,道:“姐姐。”

聽到這個稱呼,孟沅澄有些不適應,她本以為自從父皇去世她在這世上已再無親人了,沒想到如今卻突然多出來個弟弟。

見孟沅澄沒反應,謝謹往前走了兩步,離孟沅澄更近了些,從領口中掏出了一個墜子,努力想放到孟沅澄眼前,可繩子有些短,這就讓他的動作看上去有些吃力。

“這是我從小帶在身邊的,他們說姐姐也有一個。”

孟沅澄接過那玉墜看了眼,她確實是有一個,她還記得小時候問過父皇,父皇說那是給她求平安的護身符。

孟沅澄將自己的玉墜取出來,跟眼前的這個放在了一起,她這才發現,原來這其中竟還有些玄機的。

兩個玉墜看上去一模一樣,但仔細看,其實又有些不同,她將其中一個玉墜翻轉,兩個玉墜竟能嚴絲合縫地合成一個,連圖案也能完整合上。

謝謹看上去很高興:“真的是一樣的。”

章昱看著這一幕,還是將孟沅澄拉到了角落,小聲道:“他娘應該是一直在等著他被找回去,帶進宮認祖歸宗,但是沒想到等了這麽十幾年卻一直沒有等到。裴鈺是兩個月之前找到他們的,那時候他娘就已經病重了,看到裴鈺出現,可能是知道謝謹終於有人照顧了,她在兩日後就去世了,所以如今只剩下謝謹一個人了。”

“他們母子二人雖然窮苦,但是他娘一直有好好教導他,所以你看他的品性處事都挺好的,也沒有多少鄉野市井氣息。”

章昱這麽說,自然是因為謝謹將來是要繼承皇位成為一國之君的人,若是太過粗俗野蠻,胸無點墨,又如何能接過這重擔,又怎麽能治理好國家。

孟沅澄看著謝謹,想起了過去種種,忽然明白了父皇為何這麽多年從未提起過這事。

母後去世早,所以在她的記憶裏,關於母後的模樣一直十分模糊。

從她記事起,父皇也幾乎從未在她面前提過母後的事,她關於母後僅有的一些印象都只是從照顧她的宮女那裏聽來的,父皇身為一國之君,後宮眾多,從不缺年輕貌美的妃嬪,她當然不會認為這樣的父皇會是多專情專一之人,也更不會對一個早已故去的女子念念不忘。

但是她記得有一年,那一日似乎是母後生辰之日,她本打算夜裏偷偷跑到禦花園後去祭奠母後,但等她到那處時,卻只見父皇獨自一人在飲酒,身邊並無妃嬪陪著。

她記得她那時候是十歲的樣子,不太明白父皇為何那樣,只聽見他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

後來,她也未把這事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年,她再去時,同樣看到了獨自飲酒的父皇。

母後故去多年,無人會在意一個死去之人的生辰,她能記得這個日子也是從過去一直伺候在母後身邊的宮女所說,但讓她驚訝的是,原來這宮中,不只是她一人在懷念母後。

孟沅澄想起,在父皇重病到離開那幾日中,她每日陪在父皇身邊,那時父皇已經意識不清了,一日中清醒的時候也僅有那麽一兩個時辰,多數時刻都是昏昏沈沈的,口中還念念有詞,她試著去聽,可太過含糊,根本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麽。

偶爾父皇清醒時對著她說的那些話又讓她聽不太懂,更像是語無倫次,毫無章法。

可此時孟沅澄再仔細回憶起父皇彌留之際對她說的話,終於明白了。

原來父皇那時叫的是母後的名字。

謝謹是一直存在的,但直到最後一刻,父皇也從未跟她提起過這事,反而告訴了裴鈺。

她不懂父皇為何會如此,又為何會如此信任裴鈺,若裴鈺選擇隱瞞,那麽這事將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將被永遠塵封,而此刻她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孟析霸占著屬於他的位置。

孟沅澄看了眼站在不遠處對周圍的一切還感到新奇的少年,似乎是發現了孟沅澄正盯著他,他轉過頭,沖著孟沅澄揚起了笑臉。

“都告訴他了嗎?”

章昱也看了謝謹一眼,點頭:“嗯。”

“他就這麽接受了?”

“對,他接受得很快,還說一定會按你說的去做,幫父皇報仇。”

孟沅澄註視著謝謹,沒再說話。

對於謝謹的身份,她自然是不懷疑的,但是對於謝謹表現出來的簡單無害,她卻持保留態度。

一個十四的少年,即便是早已知曉自己的身份,對這一切早有心理準備,可他的態度實在是有些奇怪。

對他來說,父皇應該是拋棄他們母子二人的負心人,但他卻能這麽快地拋下怨氣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一切,還能立刻親熱地對著她一個陌生人叫著姐姐,或許他並不像所展現出來的這麽單純。

不過,即便謝謹有些心機,在孟沅澄看來,也並不是什麽壞事。

要成為一國之君的人,怎麽能心慈手軟毫無城府。

看著謝謹,孟沅澄突然明白了為何她從一開始就一直隱隱覺得哪裏有些奇怪。

“裴鈺呢?”

按理說他應該不會放過這個能在她跟前邀功的機會。

說起來,自從那日後,他就再沒在她面前出現過了,確實有些奇怪。

章昱涼涼道:“不知道。”

孟沅澄一看就知章昱肯定是有所隱瞞,並未說實話,而且他的態度看上去有些不正常,知道從章昱那裏問不出什麽,孟沅澄轉而問謝謹:“那個人怎麽沒跟你一起來?”

謝謹一點也不慌張,自如答道:“姐姐是說裴大哥嗎?他有些事要處理,所以就沒有一起回來。”

聽完這番話,章昱有些古怪地朝謝謹看了一眼。

孟沅澄發現了章昱的這一變化,問:“怎麽了?”

“沒什麽。”

時隔多年,孟沅澄再次見到孟析,這個曾經被她稱作王叔的人,此刻正坐在龍椅上,對他們的到來並未表現出意外,似乎早已等候多時了。

“朕早該殺了你的,只因朕一時心軟,留了你一命,沒想到卻是放虎歸山。”

孟沅澄看著孟析,沒想到自己並未多激動,卻是出奇地平靜,只是道:“我想知道父皇究竟是怎麽死的?”

她知道一定是孟析暗中做了手腳,父皇的病來得太蹊蹺了。

“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嗎?裴鈺還是瞞著你了。”孟析忽然笑了起來,“那時候他身邊伺候的人早就換成了朕的人,每日送給他的吃食中早已下了藥,劑量不大,一點一點地加,看著他慢慢受折磨。”

“這樣的場面你沒看到,真是可惜了。後來,他發現了,可是那時候他身邊都是朕的人了,又有誰敢去幫他,而你,還遠在京城外。”

雖然早已猜到,可真實聽到這一切的細節時,孟沅澄還是紅了眼,手緊握成拳,努力克制著想要一刀殺了他的念頭。

“不過,朕算錯了一點。”

“沒想到她那麽沒用,連個男人都留不住,明明你都消失了那麽久,她還沒能讓裴鈺對她死心塌地,真是廢物!”

“朕也沒料到,裴鈺竟然也是個為了兒女私情不顧大業的廢物,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搞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孟沅澄沒聽懂孟析的話,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孟析卻冷笑著說道:“不知道他怎麽樣了,應該快死了吧。”

孟沅澄轉向章昱,問:“他在說什麽?”

章昱卻還是應付道:“沒什麽,大限將至,胡言亂語罷了。”

孟析猛地大笑起來。

孟沅澄擰眉,繼續問章昱:“到底怎麽回事?”

“這些年他暗中做的那些事,裴鈺都留了一手,包括當年指使下藥的那些太監宮女,他以為死了,其實都是裴鈺暗中把那些人藏起來了,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用得上。”

“還有他那兒子,在先皇在世的時候就與宮妃私通,他一登基就找了個理由處死了那個妃子,他一直以為人已經死了,但是並沒有。”

孟沅澄怔住。

這些證據加上謝謹這個正統皇室血脈,足以讓孟析自己退位了。

“宮外已被包圍了,我勸你不要再垂死掙紮了。”

“若不想身首異處,還是束手就擒吧。”

孟析望著門外早已把此處包圍的士兵,忽然拔出了劍,章昱警覺地將孟沅澄護在身後,卻只見他舉起劍,自刎而亡。

血濺了一地,孟沅澄的裙擺上也沾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跡,看著眼前這一幕,她忽然解脫一般地朝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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